旁邊的千祗璃突然悄悄碰了碰她,她回神,這才察覺剛才自己盯着帝妃二人看的行為是大不敬,忙低了頭。
“給皇上請安。給娘娘請安。”她恭敬道:“民女暫患腿疾,請皇上和娘娘恕民女不跪之罪。”
皇上不說話,倒是惠妃開口了:“呵呵,柳丫頭不必多禮了。”
她淺淺一笑:“民女不姓柳,姓蘇。”
惠妃意味深長看她一眼,“恩”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皇上自她進來就一直沒說話,卻是盯着二人看,她臉一紅,現在她正扶着他站着,而她的半個身子都靠着他,這樣的姿勢很是暧昧。
她微微推了推千祗璃示意他不要這麼親密,他卻把她摟得更緊了些,不容抗拒。她微微歎了口氣,不再有所動作。小葉已經被他打發回去了,不靠着他難道要靠牆。
對面的皇上一見兩人這幅樣子,哈哈笑了兩聲:“李公公,賜座。”
李公公“嗻”了一聲尋了個軟榻給她,她坐下,道了聲“謝皇上”。
皇上道:“璃兒,你也坐。”
千祗璃輕“恩”一聲坐在她身旁,仍緊緊拉着她的手,似乎怕她不小心跌倒。
她好笑地看着他,難不成她就如此愚笨,笨到坐着也會跌倒?
“蘇姑娘是哪裡人氏?”惠妃端起一杯茶,慢慢撇去上面的浮葉。
“回娘娘,民女是江南峪州人氏。”她低頭道。
惠妃饒有興趣一擡頭,“哦?那怎地來了這蘭州?”
她暗自一歎氣,還是躲不過。
“隻因家境貧寒,不得不遠離故鄉尋生計。”
惠妃忽然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不知所措。
“大膽,皇上在此,你竟然敢欺君犯上,信不信本宮治你個誅連九族之罪!”惠妃把手中上好的白玉茶盞猛勁一摔,滾燙的茶水濺了她滿身。
她心中一驚,故作鎮定道:“民女不敢。請皇上和娘娘恕罪,民女所言的确屬實。”
千祗璃拉着她的手忽然緊了緊,她扭頭看他,卻見他對她微微搖了搖頭,蘇七抿唇,不再看她。
旁邊已經有下人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她隻斜斜瞥了一眼就不再看。
“本宮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說的可否屬實?”
她一咬牙,“屬實。”
死就死吧,總比一家人全都死強。她十歲來北方時她爹和她娘就告訴過她,此去北方兇險,如果有可能,千萬不要去招惹皇家的人,如果有皇族之人問她的身份,她一定不能說,一定不能。
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爹娘在一起對她說的話,她現在還記得,那時候他們的眼神裡透着同樣的認真與嚴肅,隻有十歲的她極認真地點了點頭。
在北方的八年,她一直是對和皇族有關系的人避之若鹜,絕不招惹半分。可她還是還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他,躲了八年卻還是躲不過。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避開皇家的人,可是她能感覺出來,皇家的人一定是不善待他們的,她爹從不太過招搖,應該也是這個原因。
她低着頭,他緊緊攥着她的手,皇上看着他們,惠妃不說話,整個裡廂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隻聽惠妃道:“皇上,用膳吧。”
還好,不是對她。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們果真隻是在試探她,還好她堅持下去了。
李公公已經帶人布菜,她在旁邊垂了眸不動,以她的身份是不能與皇上和妃子同桌共餐的。
皇上坐在主位,惠妃同側。
“璃兒,與蘇姑娘一同入座。”皇上蒼勁的聲音說道。
她詫異,千祗璃已經抱她到了桌旁,她低頭不語,帝妃二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千祗璃見她不動筷子,隻當是她羞澀不敢動,自己動手為她布了菜,她擡頭看他,卻隻見他對她微微一笑。
一席飯吃得緊張,大家都不說話,可是空氣中卻像是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毒霧,她已無心情吃飯,匆匆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怎麼了?”他問道。
“沒事。”她微微一笑,又對皇上和惠妃說道:“皇上,娘娘,我吃好了。皇上娘娘請繼續用膳,民女先告退了。”
皇上微一晗首,她又轉頭,“走吧。”
他抱着她到了外面,她坐在輪椅上,“好了,你先回去吧,皇上和惠妃娘娘要等着急了。”
“不急,我送你回去。”
“嗯。”
院門前的兩個侍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推着她離去。
“咱們的四皇子什麼時候對除了柳小姐以外的女子這麼好過?真是見鬼了。”
“就是,雖說柳小姐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可是四皇子也從沒抱過她呢。”
“這女子也不知是什麼身份,能得四皇子另眼相待。方才你那般對她說話,她怕是要記你的仇了。”
“哎呦,你看我這破嘴,真不該……”
身後聲音漸行漸遠,蘇七勾了勾嘴角,她才不會記他的仇呢。
“方才為什麼不說實話?你要知道欺君可是要誅九族的。”千祗璃停了下來,蹲在她面前。
蘇七笑着看他,“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千祗璃站起來,“你就是吃準了他們在試探你。”
“是吃不準才對。”如果吃得準她方才倒不會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那你是在賭喽?”
她裝作不解,“賭什麼?”
“你自己知道。”千祗璃又推了她繼續走,不再說話。
“那你知道嗎?”蘇七仰起頭看他。
“不算知道。”
“那就好。”
兩人看似普普通通的對話實則波濤洶湧,她不知道千祗璃說的不算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隻要他不知道就好。
“你什麼時候開始調查我的?”
千祗璃想了一會兒,“我哥去魂涯的那天。”
“你沒走?”他不是“滾”了嗎,怎麼會在門外?
“是走了又回去了。”他說道,“我回去的時候正看見大哥和無悲大師進了院子,然後我就在院裡聽你們說話,我哥出了你的房門時是看見了我的。”
“想不到你還會偷聽。”蘇七笑着說道,“所以後來你就聽到了無悲大師喊我阿七,也聽到了他是我叔父,也就是從那時你才派人去調查我,對不對?”
“對啊,可惜你的身份太神秘,我查不到。”他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