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換好衣服,對着銅鏡端詳良久,不得不感歎一句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想她蘇七不算國色天香也算清麗脫俗吧,在如夢苑裡疏忽了拾掇自己真是罪過啊。
他放在桌子上的是一件淡藍色羅裙,她穿上大小正合适,袖口處繡着大朵大朵的蘭花,裙擺處用了些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絲線點綴着,越發襯得整個人都亮麗起來。
用布巾随便擦了擦臉就下樓了,反正臉盆裡的水也都在她臉上和身上了。
剛到客梯拐角處,就見他端坐在樓下。
他見她出來,兩隻眼睛一直望着她,蘇七就在這樣的目光下,很淡定的下了樓坐在他對面。
蘇七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的,隻是心情因為那件似乎價格不扉的羅裙好了不少,懶得搭理他。
她看了看桌上的八道菜,均是佳肴。這麼多他們兩個是絕對吃不完的。
不過她一覺睡到正午,現在是餓極了。好吧,看在那件羅裙和這桌好菜的份上,原諒他了。
蘇七本想開吃,卻見他坐在對面不動筷子,她于是也不好意思動。
等待良久,他還沒動筷子,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試探性的問了句:“咳,公子,你在看什麼?”
他:“看你。”
蘇七疑惑:“看我做什麼?”
他:“沒什麼,你看起來好吃。”
她:“呵呵,公子說笑了,你面前這些菜應該比我好吃。”
他:“不,你好吃。”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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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睡懶覺的原因,耽誤了半天行程,于是今天不能不能再動身趕路。所以便決定再在揚州住一天,明天再出發。
下午的時候,蘇七本想出去轉轉,卻被他的一句“想死的話盡管出去”給生生驚得止了步。
坐在房裡悶了一肚子氣,卻是乖乖的沒出去。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有分寸的。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追殺他的那些人也皆非善類。說到底,自己不過是一個受他牽連的陌生人。
如果要以她的性命來做注,她絕不會冒險。晚上睡覺時,蘇七把憋了一肚子的氣撒到了床位分配上,這次她幾乎自己占了三分之二的床。他看了看,斜瞥了她一眼,竟然沒說什麼。
蘇七緊緊挨着牆,不停催促自己趕緊睡,但就是睡不着,恍惚間忽然想起一事,轉了身子問他。
“喂,你把給我趕馬車的車夫弄哪兒去了?”
“剛進城時被我踢下去了。”
“……”
“對了,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楚東。”
“哦,這樣啊,那我叫楚西。我妹妹叫楚北,你應該有個弟弟叫楚南,對不對?”楚東,哼,這假名字起的太沒創意了些。
“呵呵。”一片漆黑中隻聽得他爽朗的笑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七在黑夜中聽着他的笑在翻白眼,唉,這男人要不要笑得這麼好聽。
“楚公子,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要睡覺的。”再笑下去自己就真的沒心思睡覺了。
話音未落,蘇七隻覺一股清新的栀子花氣息将自己包圍,再回神,卻是發現楚東正摟着自己。
“枕……枕頭呢?”她記得明明應該有兩個枕頭隔在中間的呀。
“扔了。”
“那這位公子,你能放開我嗎?”
“不能。”
“為什麼?”
“這是對你隻讓我睡三分之一床的懲罰。”
“……”靠他奶奶的!
好吧,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的抗議顯然無效,就當便宜他了,讓他摟着好了。
他見她終于不再有任何異議,閉上了眼,唇角挂着一抹淺笑。
一夜無夢。
興許是昨天的起床方式過于讓蘇七記憶深刻,她今天早早就睜開了眼睛。
令蘇七不解的是,她昨晚竟然在他懷中睡得極安穩,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迷朦間蘇七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比他醒的早,睜開眼卻發現他并不在身旁。
于是她起來坐在房中等他,下樓吧,自己也沒銀子吃飯;出去找他吧,又怕性命不保,所以隻能坐在房中安分守己。
可是等到了中午,還是沒見他回來,她心裡着急,怕他丢下她獨自跑了,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幹等。
坐着無聊,她便向店小二讨了些話本子來打發時光。
如此一來,有了話本子的陪伴,時間倒也沒有那麼難熬,隻是一晃眼到了傍晚,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但是蘇七覺得自己已經餓到連拿話本子的力氣都沒有了,管不了那麼多了,隻得出去尋他。
可是剛下樓,店掌櫃就攔住她道:“姑娘這是要去哪兒?那位公子今兒早上出去前吩咐了,說是一見您出來就為您布菜。”
蘇七暗道還算他有良心,知道給自己做好準備,不至于讓她被餓昏。
菜是和昨天一樣的菜式,當然了,兩個人都吃不完的東西她一個人也是肯定吃不完的,于是,她在狼吞虎咽的同時也小小的鄙視了一下他的浪費。
蘇七吃完飯回了房,看着依舊空蕩蕩的房間,不由疑惑不已,怎麼他還沒回來?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這死男人該不會真的扔下她自己跑了吧。
這麼一想,她隻覺渾身上下的皿液都沸騰起來了。
楚東真的自己一個人走了?他要不要這麼黑心,說什麼自己也算他的半個救命恩人吧,怎麼可以不吭不響就走了。況且那死男人把自己劫到這裡,害得她無法歸家,昨晚還占了她的便宜,現在卻悄無聲息消失了,這是置她于何地?
呵,不回來是麼,那她就出去把他拉回來!
可是蘇七還沒出房間的門,楚東就回來了。
蘇七剛好和他撞了個滿懷,她擡起頭來看他,他看起來很累,滿臉都是憔悴,好像渾身上下所有的光華都黯淡了下來。
她看到他這幅樣子,原本要責罵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這樣的楚東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她不想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去糾結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總之楚東回來了就好了。
楚東走到桌邊坐下,蘇七看着他一副不正常的的樣子,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蘇七關了房門,走到他旁邊坐下,出聲道:“你怎麼了?”
他未答話,空氣中飄蕩着一縷若有若無的哀傷氣息。蘇七也不再多問,隻陪着他靜靜坐着,有時候過多的安慰改變不了什麼,還是要自己挺過所遇到的每一個坎。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七覺得黑暗中的他似乎動了動,她連忙看他,卻正對上他一雙深邃的眼眸。
蘇七就那麼一直看着他,突然發現楚東眼中那……亮晶晶的東西,竟然是淚?
蘇七一時愣了,是什麼變故才能讓這麼一個張揚的男人撼動至此,兩天以來,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高傲的,霸道的,甚至可以說是對所有事都持着一種漠視的态度,她也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沒心沒肺,可是今天晚上的他為什麼會如此地不平常。
夜,如墨。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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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蘇七朦胧間醒來,擡眼便見他倚在床頭,眼睛望向窗外,好像在思索什麼,她想起昨晚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隻覺一陣頭痛,不知道要才說些什麼才好,于是繼續閉上眼睛裝睡。
“别裝了,我知道你醒了。”他的聲音讓蘇七覺得好像來自遙遠的空靈,似幻似真。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明明她隻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馬上閉眼的。
一片靜寂,楚東并不答話,依然若有所思般望向窗外。
“喂,這位楚公子,麻煩你讓一下,我要下去,我還指望早些起來,然後你帶我趕路回家呢。”前天是她晚起,昨天是他晚歸,今天總該動身了吧。
“嗯,我也起。”
他起身,她随後。有一瞬間蘇七恍惚覺得夫妻就該是如此的,随即馬上否認這種想法,這樣的奇葩貨色她說什麼也不要。
蘇七讓小二打了盆水進來讓楚東梳洗,于是楚東洗臉時她便在旁邊看着,楚東看起來比昨晚好了些,但還是不如兩日前的他那麼意氣風發。
蘇七瞥見他衣肩處有褶皺,下意識地便伸出手去幫他撫平,想起昨晚他那副樣子,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昨天你去了哪兒?怎麼搞成那個樣子?”
他放毛巾的動作在聽到她這句話後頓了頓,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蘇七看到了,他的眼裡,不再有前兩天的那種略帶些戲谑的笑意,而是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直透人心。
“楚西,你要記得,不管你是誰,不管何時何地,沒有任何人是可以管得了所有事的,所以,這麼聰明的一個你應該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你好自為之吧。而且現在你跟我吃住在一起,對女兒家的名譽畢竟有影響,我可以補償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向你父母提親,雖然我不保證你是正室,總之我不會虧待你。”
楚東說完留給她的又是一個背影,蘇七回憶了一下,好像自第一次見他到現在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背影,看起來既高大又落寞,竟然把這兩種矛盾的感覺融合起來了。
聽完楚東的話蘇七懊悔不已,想想她都幹了些什麼,她居然跟一個才認識兩天的男人同榻而眠,還被他占了便宜,自己隻是象征性的關心一下,他竟然說讓她好自為之。
居然還說什麼補償,呵,好一個補償,她精神與心靈上的損失是他能補償的了的麼?再說了,無論何時何地,她又怎麼會要這種帶着些施舍意味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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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較之原稿件修改部分較多哈,看過的寶貝兒們給我虎摸一下吧~表鄙視我了,我也是被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