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看着士氣大振的黃巾軍,心中憤恨不已。
現在官兵雖然沒有顯出敗勢,但是這種戰法,卻相當于消耗戰。經過了數次讨伐黃巾的戰役,皇甫嵩帳下的士卒,已經堪堪隻剩兩萬餘人。
若是在此與黃巾軍消耗一空,那麼如何有兵力北上攻打張寶?
雖說他現在已經戰功赫赫,帶領的官兵哪怕面對數倍于己的黃巾軍,仍是死戰不退。這種情況,官兵即使折損殆盡,依照漢室的家底,也不算什麼。
若果真拼個你死我活,反而會對漢室有利。
但是現在宦官當權,把持朝政。若是十常侍在陛下面前進讒言,皇甫嵩拼光官兵,恐怕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念及于此,皇甫嵩臉上陰晴不定。最終,他一咬牙,停止了擂鼓,開始鳴金收兵。
這些官兵,真不愧是大漢的精銳部隊。
哪怕是激戰正酣之時,聽到了鳴金之聲,他們也毫不慌亂,更沒有一窩蜂往後撤退。反而是結着戰陣,緩緩退出戰場。
陳旭、陳虎率領疲憊的黃巾軍,左突右沖。兩人雖然勇猛,但是官兵配合默契,他們卻一直無法沖開官兵陣型。
乍然聽聞官兵的鳴金之聲,包括陳旭在内的黃巾軍,不但沒有絲毫追擊的欲望,反而氣勢一瀉。
長時間的千裡奔襲,再加上剛才劇烈的交戰,這些黃巾軍中的精銳,體力早已達到了極限,就連陳旭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官兵緩緩退去,黃巾軍也停止了追擊。
陳靜立刻開始派人到清河的下遊,去打撈那些投河的黃巾軍。若是運氣好的話,還能夠救上來一些人。
張玲看到戰事已經平定下來,俏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放下手上的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
“小姐!大賢良師去世了,人公将軍也戰死了!”
“小姐!小姐!”
很多廣宗的黃巾軍,他們從各處圍了上來,跪在張玲旁邊的地上痛哭起來。
聽到這兩個噩耗,本就疲憊不堪的張玲,臉色更是變得煞白,她那大大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
她父親病死的消息,張玲其實早已料到。她精通醫術,非常了解自己父親的身體。在張角将她急急忙忙許配給陳旭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那個疼愛自己的叔父,居然也已經戰死。
張玲身子搖晃了一下,她想哭,但是看到自家良人站在遠處,卻強行止住了淚水。
她知道,廣宗的黃巾軍,他們哭泣的已經夠久了。現在他們需要的,不是悲痛,而是希望。
抹了一把眼眶之中的淚水,張玲走到前面,對着跪在地上的黃巾軍大聲說道:“諸位黃巾軍的将士們,阿翁與叔父的離世,我心中也非常悲痛。”
說到這裡,張玲的聲音帶着哭腔。
她拼命抹着臉上的淚水,繼續說道:“但是,我們黃巾軍已經流下了太多的鮮皿與淚水,我們也見過太多的親人離我們而去。”
“天公将軍與人公将軍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地公将軍仍在,我張玲也還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你們這些黃巾軍的将士們仍然還在。既然這樣,我們黃巾軍就沒有失敗!”
張玲握緊她的小拳頭,揮舞着手臂,大聲說着。她的聲音非常清脆,也非常好聽。
黃巾軍的将士們,也都不發一語,細細傾聽着。
“将士們,黃天未死,黃巾猶在!擡起你們的右手,擦幹自己臉上的眼淚吧。我們黃巾軍,現在需要的是戰鬥,而不是悲戚。”
“若是你們心中仍有熱皿,若是你們仍然記得我阿翁的遺願。那麼,站起來吧,朝陽已經升起,烏雲又怎能遮住天空?”
陳旭目露奇色,在遠處默默注視着一切,不發一語。他知道,現在是張玲表現的時刻。
他雖然是大賢良師的女婿,但是畢竟時日尚淺。他在這些黃巾軍心中的分量,遠遠無法與張玲相提并論。
“好一個張玲,好一個奇女子。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站在遠處看着張玲的表現,陳旭在心中暗暗感歎着。
聽着大賢良師女兒的話,跪在地上的黃巾軍,一個又一個的站了起來。他們抹去臉上的眼淚,眼中再次散發出希冀的光芒。
是啊,黃巾猶在,何談絕望?
陳旭看着廣宗黃巾軍的表現,知道他們又重拾了信仰,臉上露出的笑容。
就在此時,王延一身戎裝走了過來。他方才也帶領着士卒奮勇殺敵,身上早已被鮮皿染紅。
來到陳旭身旁,他向晨陳旭施了一禮,而後急急忙忙問道:“渠帥,你欲救者,僅是這些黃巾軍,還是包括廣宗的那些黃巾家眷?”
“若僅是這些人,我等目的已經達到,隻需返回界橋,休整完畢便可回轉泰山。”
“若是包括光宗的那些黃巾家眷,我等不趁官兵立足未穩,複奪廣宗,更待何時?”
王延一語驚醒夢中人,陳旭一拍額頭,大聲說道:“若非君閣告知,某恐誤大事!”
皇甫嵩雖然趁夜攻破了廣宗,但廣宗是黃巾軍的大本營,裡面有痕多黃巾軍的家眷。甚至于,還有很多黃巾軍躲在城中,沒有被趕到清河這裡。
若是陳旭這時率兵攻打廣宗,廣宗城内的黃巾軍以及那些家眷,必會從内策應。如此,黃巾軍便可一舉攻破廣宗。
相反,若是陳旭等人現在就裹足不前,等皇甫嵩徹底控制廣宗以後,陳旭等人再想攻破城池,無異于癡人說夢。
想通這些,陳旭顧不得身上的疲憊,他疾步走到張玲身旁,拔出利劍,對着那些黃巾軍大聲喝道:“爾等雖然得以逃得性命,然爾等家眷仍在廣宗,我等不趁勢奪取廣宗,更待何時?”
聽到陳旭的話,這些黃巾軍才回過神來。這時,他們才開始擔憂起城中的家眷。
随着陳旭的振臂一呼,這些救人心切的黃巾軍,立刻應者如雲。
考慮到自己帶來的一萬多黃巾将士,他們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陳旭就下令,讓他們把武器铠甲,交給那些從廣宗逃出來的黃巾軍,而後帶着衆人朝廣宗殺去。
他讓剩餘沒有武器的黃巾軍,駐紮在界橋休整。
廣宗緊鄰界橋,與清河比鄰而居。陳旭帶着衆人,剛到廣宗城外,就看見城内仍是黑煙滾滾,火光沖天。
陳旭率領衆人緊急攻城,奈何城門已關,黃巾軍手上又無攻城器械,所以一直無法攻克東門。
此時,王延再次向前獻策:“我軍衆,賊兵寡。若是我軍分别攻擊四門,官兵兵力必定分散。屆時,城内黃巾再裡應外合,我軍必可趁勢攻破城門。”
陳旭深以為然,依計行事。令王延、陳虎、陳靜各率一路人馬,分别進攻西、南、北三門。
皇甫嵩站到城牆上,看着黃巾軍兵分四路前去攻城,在心中暗暗歎息一聲,而後下令:“全軍聽令,棄城而走。”
聽得皇甫嵩軍令,官兵将士們雖然心中不願,卻也知道,如今廣宗内有隐憂,外有大敵。如此情形之下,很他們難守住廣宗。
官兵從西門突圍,棄城而逃,陳旭不廢吹灰之力複奪廣宗城。
攻下光宗以後,陳旭發現城内完全變成了一團糟。
官兵臨走之前,一把火燒掉了廣宗黃巾軍存儲的糧草辎重。陳旭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去救火。饒是如此,黃巾軍也隻救回十之一二的物資。
廣宗城内,屍橫遍野,不少房屋都被官兵順勢一把火燒掉了。他們心中有怒氣,所過之處,還屠殺了不少廣宗的百姓。
皇甫嵩知道廣宗城内,有很多人都與黃巾軍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也沒有禁止衆人的行事。
況且,官兵到嘴的食物又被奪了去,他們都憋了一肚子的怒火。這個時候,讓他們适當的發洩一下,才能讓官兵軍心更穩。
好在陳旭等人來得迅速,官兵并沒有大把的時間殺戮百姓、玩弄婦女。不然的話,廣宗的狀況,回比陳旭現在看到的更慘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