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是秋季,河東郡卻沒有一點收獲的喜悅。
由于全國大旱,蝗蟲過境,河東郡境内的莊稼,要麼幹涸而死,要麼被蝗蟲啃得幹幹淨淨。
陳旭率領大軍一路行來,望着光秃秃的莊稼,心中有些發堵。
漫山遍野,幾乎難以看見一個活人,就連村落之中,亦是空無一人。
露天的野外,雖然沒有看見一具完整的屍體。但是,偶爾還會在殘留篝火堆旁,見到那些被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
這些骨頭之中,雖然有不少是野獸的骨頭,更多的卻是人類的骨頭。其中還摻雜着一些,幼小的人類骸骨。
有臂骨、腿骨、以及肋骨……
陳旭可以想象得到,那些被餓得眼紅的百姓,漫山遍野尋早死人的屍體,甚至直接襲擊其餘的活人,将其殺掉用以充饑。
前世,陳旭讀着‘白骨露于野,千裡無雞鳴’詩句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觸。
然而,現在親眼見過之後,他卻是感覺心中沉重無比。
來個這個時代,他見得太多:易首邀酬;易子相食。這些詞中,流露出多麼沉重的皿與淚啊。
想的多了陳旭,他的情緒自然有些低落。
看着路旁那些,因為幹旱而有些枯黃的樹木,陳旭聲音嘶啞的說道:“元皓,奪取關中以後,你要派人好好安撫百姓,讓大家渡過這個難關。”
“如今,天下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隻希望,能夠為這個民族多留一些種子。”
田豐是個正派的士人,他自然也有儒家那種悲天憫人,以及兇懷天下的情懷。
在并州的時候,他也知道這次旱災非常嚴重。但是并州,由于陳旭的提前準備,縱然糧食嚴重減産,也沒有出現河東郡這樣的慘劇。
當他在這一路上,看到一幕幕觸目驚心的事例之後,田豐才感覺慶幸,幸好并州有張裕這個奇人。
不然的話,并州會變成怎麼樣子,簡直無法想象。
重重點了點頭,田豐沉聲說道:“主公盡管放心,待攻下蒲子,打通與并州的通道以後,我就會着手安撫司隸境内的百姓。”
人口、地盤、與糧食,是制約一個勢力發展最大的因素。
幹旱、饑荒,對于天下的諸侯來講,都是災難。但是對于現在的并州來講,又何嘗不是一種機遇?
若是并州能夠趁着百姓無糧度日,遍地流民的時候,收攏流民、田地,對于并州日後的發展,将會有着天大的好處。
司隸乃是大漢的心腹要地,這裡世家、豪強林立。本來,陳旭縱然拿下了關中,想要完全掌控司隸,卻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
畢竟,陳旭不會像李傕、郭汜那樣,對于世家大族一味的打壓,肆意搶奪他們的糧食、田地、财物。
如此行事,縱然能夠逞威一時,早晚也會自食其果。
然而,這場幹旱,卻給陳旭帶來了一個天大的機遇。
關中土地兼并的情況尤為嚴重,縱然先後經過董卓之亂;諸侯讨董;以及李傕、郭汜之亂,很多世家大族仍舊牢牢把持着,地方土地的所有權。
然而,天災面前人人平等。而且,天災的出現,也會遭來人禍。甚至于,有時候人禍比天災更加可怕。
先不說那些被餓紅眼的流民,他們會淪落為兇殘無比的盜匪,四處劫掠為生。
就說以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為首的西涼軍,他們在軍中缺糧的時候,使用的手段甚至比盜匪更加殘酷。
可以說,現在司隸家中有存糧的大族,幾乎都被劫掠一空。
縱然那些沒有被劫掠過的豪族,他們家中的田地,亦是顆粒無收。
天災加上人禍,再加上關中糧價貴比黃金,即使那些豪強大族,也根本無力負擔得起。
有很多人直接舍棄家中祖屋、田地,前去投奔遠處的親戚。縱然那些沒有離開之人,他們亦是勉強支撐着生活。
田豐相信,隻要并州取得關中以後,隻需付出極少的代價,就可以将那些被豪強、大族兼并的土地,全部買來。
有了這些土地,就可以安頓更多的百姓。這樣的話,不出三載,陳氏集團的實力,又會翻上幾倍。
這一刻,陳旭心急如焚,卻沒有考慮那麼多。他想要盡早攻取關中,而後安下心來赈濟流民。
因為他知道,自己每多耽誤一天,就會有成千上萬的關中百姓,因為饑餓而失去性命。
不管是為了人道主義,還是為了陳氏集團未來的發展,他都有必要幫助這些百姓,讓他們活下去。
“不知道蒲子的戰事現今如何?”
陳旭想着一直沒有動靜的前鋒軍,心中有些陰霾。
他揮舞着馬鞭,催促戰馬急速前行,隻是為了更早的到達蒲子。奈何大軍糧草辎重的運輸,極為緩慢。
這一路上,哪怕有大軍的震懾,并州軍的辎重隊伍,仍舊遭受了幾次打劫。
餓得發狂的山賊流寇,他們看到那些鋪滿官道的糧車以後,就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面臨如此饑荒,陳旭對于糧草,不敢有絲毫大意。他隻得親率大軍,一路護着糧草辎重前行。
現今,永安縣城裡的大車,也都被陳旭征集一空。這些大車,也根本無法一次性,将永安的糧草辎重運輸完畢。
畢竟,這次陳旭不但帶了足夠并州大軍所用糧草,還有一些準備分發給災民的粗糧。
那些剩餘的糧草辎重,都在永安縣城,由郝昭看管。
“永安縣城,注定不會平定,希望伯道莫要讓我失望。”
陳旭心中正在七想八想,忽然有一個前鋒信使前來,說又要事相報。
陳旭聞言,心中大喜過望。甘甯既然派譴信使過來,就說明蒲子必定有好消息傳來。
他可不相信,有賈诩同行的先鋒軍,會遭逢大敗。
果不其然,那個信使來到陳旭身旁,急忙大聲喊道:“主公,甘将軍兵不皿刃奪取蒲子縣城。”
“而後,甘将軍又率領城中降軍,以及五百并州輕騎,千裡奔襲攻打其餘縣城,兩日之内連克三城。”
信使的話,使得并州諸将盡皆驚駭莫名,呂布的臉色,更是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