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蘭馨想叫住秦悠然，可惜她實在走得太快，無奈之下也隻能追了出去。

　　對于現在的秦悠然，秦蘭馨有點兒拿捏不準，因此說話處事都帶着小心。心想着，待會兒一定要好好觀察觀察。不過不管怎麼說，她都覺得這個妹妹終究是變了。

　　夜晚的丞相府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大氣甯和。

　　但秦悠然知道這隻是表象，比如當下，她不就趕着去見一屋子牛鬼蛇神呢嗎？

　　走到大廳門口，秦悠然發現桌上隻有秦頤、陳蓮芝和寵妾林姨娘。這才想起，府中不到逢年過節，一般情況下姨娘和庶女是不能來這裡用飯的。各個院中都有小廚房，都是在自己院中解決。

　　雖然她是嫡女，以往也鮮少來廳中吃飯，都是素兒在小廚房中做飯。因為平時見到秦丞相的時候不多，陳蓮芝也就更加肆無忌憚。

　　秦悠然邁進門，端着步子走到秦頤身邊福了福身。“女兒給父親請安，給夫人請安。”

　　素兒從來沒見過秦悠然舉止這麼端麗大方過，還真是有點兒不習慣。不過在這裡她可不敢給小姐丢臉，趕緊站到了秦悠然身後。

　　秦頤年過四十，下颌蓄着齊整的短須，看上去就像個儒雅的讀書人。可那雙噙着精光的雙眸和通身的氣派，無不彰顯着他那深沉的城府和高貴的地位。

　　見秦悠然給他行禮，淡淡地點了點頭。接着蹙了蹙眉道：“怎麼穿着舊衣服？”

　　陳蓮芝本來還沒注意，聽秦頤這麼一說才端詳起了前面的秦悠然。這一看之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先是看了眼身後的秦蘭馨，見她沖自己搖頭，才轉回了眸子。

　　但她還沒開口，就聽到秦悠然驚訝道：“啊？父親，這可是今日夫人讓章管家給女兒送來的，怎麼會是舊衣服？”

　　秦頤雖然不管府中事務，可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秦悠然身上穿得衣服，還是他去年去北方帶回來的料子，見着了還是有印象的。不過她這個嫡女一向蠢笨，他也就沒花什麼心思。要不是因為……

　　似是想到什麼，他歎了口氣回首望向身邊的陳蓮芝，目光中滿是詢問。

　　陳蓮芝雖然心裡犯嘀咕，可臉上卻是一派渾不知情的表情。她打發身邊的孫嬷嬷道：“去把章總管叫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孫嬷嬷是陳蓮芝的陪嫁嬷嬷，平時也沒少欺負秦悠然。見秦悠然一進門就若有似無地給夫人找不痛快，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沒想到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發現秦悠然晶亮的雙眸中含着笑意，瞧得她心裡一突。

　　“不用去了。”秦頤出聲叫住了孫嬷嬷，轉過頭對秦悠然道：“明天去賬房取點兒銀子，喜歡什麼去布莊買吧。”

　　“是，父親。”

　　“相爺……”陳蓮芝還想說什麼，秦頤打斷道：“好了，吃飯吧！”

　　坐在一邊的林姨娘可樂了，隻要陳蓮芝不痛快，她就高興。這會兒看着秦悠然也順眼了，靠近秦頤身邊小聲提醒道：“相爺，二小姐可還站着呢。”

　　“嗯，坐下吧。”秦頤淡淡點了點頭。

　　秦悠然聞言在對面坐了下來，立刻有下人過來布菜整理餐具。

　　這一坐下，衆人幾乎就是平視了。

　　秦悠然不着痕迹地睇了眼斜對面的林姨娘，心想她倒是個聰明人。在腦海裡回憶了一下，這個豔麗嬌媚的女人嫁進丞相府的時間也不短了，到現在沒生個一男半女還能這麼得寵，實在是不簡單。印象裡她從來不曾跟着那些姨娘庶女欺負過自己，碰見了也隻是點頭之交。不管她私下怎麼和陳蓮芝鬥法，到現在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得這麼滋潤，這厲害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再看看另一邊的陳蓮芝，秦悠然的眸光跟着暗了下來。不過對于今晚的結果，她還是很滿意的。

　　“以後就來前廳用飯吧。”秦頤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秦悠然抿了抿唇道：“是。”

　　本來很平淡的一句話，陳蓮芝聽了可就不舒服了。這明顯是不信任她，怕她苛待了秦悠然。平常自己做什麼相爺也沒說過話，肯定是因為那些流言。最好别讓她查出來是誰散布的，不然……

　　翌日一早，秦悠然讓素兒去賬房取了銀子，兩人高高興興地往府外走去。

　　素兒一出門也不拘謹了，笑得合不攏嘴。“小姐，你實在是太厲害了，吃頓飯都能吃出銀子來！”

　　“傻丫頭，這算什麼，咱們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秦悠然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昨天那舉動不過是看準了秦頤好面子，要是換了别人，也就不一定靈驗了。

　　素兒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笑道：“以後素兒跟着小姐，再也不擔心受欺負了。”

　　“你自己也要硬氣點兒，府裡多數都是些欺軟怕硬的，你越讓着她們，她們就越是得寸進尺。”

　　“是，素兒聽小姐的。”

　　兩人聊着天進了金陵最大的綢緞莊，在裡面挑起了布料。

　　秦悠然從來不知道古人的紡織技術這麼先進，瞧瞧一匹匹的布料，不管是綢子還是錦緞，都瑰麗地讓人挪不開眼睛。

　　正挑着，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匹雪緞，對掌櫃道：“掌櫃的，這個我要了！”

　　掌櫃讪笑道：“小姐，您看看别的吧？這匹是要送到逸王府去的。何況……”

　　秦悠然不樂意了，沉聲問道：“何況什麼？”

　　掌櫃謹慎地往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何況整個金陵誰不知道隻有逸王才能穿這雪緞，要是其他人穿了，可是會丢了性命的。”

　　“哦？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天下人還穿不得雪緞做的衣服了？”

　　秦悠然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隻知道這逸王以殘戾出名。二十二歲尚未婚配，整日帶着半面面具，有人私下也稱他為鬼王。

　　掌櫃被秦悠然吓得臉色一白，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小點兒聲。要是被逸王知道了，那可就慘了。其實也不是穿不得，隻是别在這金陵城裡。聽說啊，原先有個女子因為不知曉這件事，穿着雪緞做的裙子出現在大街上，被逸王無意中看到了。”

　　“看到又怎麼樣？”秦悠然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