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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信長的主廚2》,感覺沒有第一季那麼有意思,大概是因為第一季的新鮮感已經過去了吧。
唯一的看點就是裡面增加了我最喜歡的佐佐木希。
。。。。。。
第二天的早上,天氣有些陰沉,似乎随時都會下起瓢潑大雨的樣子。
【爺爺,您還沒有醒嗎?奉公(上班)的時間到了。】
北條幻庵的孫子,同時也是這個家現任的家長,北條氏隆在門外叫道。
他身穿着一件淺黃色的白邊和服,要間别着兩把肋差,頭上戴着侍烏帽子,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不過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已經隐退,将來家裡的事情,都要由他來掌管。
所以他像往常一樣,來通知爺爺和自己一道去小田原主城奉公。
書房裡面久久沒有回音,北條氏隆悄悄拉開隔扇。
蓦地,他癱倒在地。
【爺爺。。。。。。半藏,左兵衛。。。。。快來人啊!】
屋裡的情景,吓壞了他,而半藏和左兵衛,都是爺爺身邊的旗本護衛。
他想喊這兩個人過來,但是卻發不出聲來。
爺爺活了九十多歲,他一向以此為榮,怎麼會自殺呢。。。。。。難道爺爺瘋了嗎?
過了一會兒,半藏和左兵衛趕了過來,他們同樣震驚得無以複加,接着失聲痛哭起來。
。。。。。。
北條幻庵去世,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北條氏政本來正在吃早飯,聽到北條氏隆派來的人的通報之後,驚得渾身顫抖,拿着味增湯的碗從手裡掉落,湯灑一地,弄髒了他的衣服,也沒有注意到。
不到一刻鐘,他便乘着轎子從城裡面趕到了北條幻庵的府邸,因為事情緊急,連北條氏直他都沒有告知。
半藏和左兵衛引着北條氏政來到北條幻庵自殺所在的書房。
北條氏政一看到北條幻庵的屍體,眼睛頓時如同要爆裂一般,厲聲喊道:
【氏隆!】
【小的在!】
【你對幻庵是不是有所不周,他老人家才會用自盡這種方式來了結殘生的?!說!】
【主公明鑒,小的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小的一直都是将爺爺視為最親近的人的,怎麼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有失人倫的事情呢?】
北條氏隆跪伏在地上,吓得渾身發抖,他還從來沒見過北條氏政像今天這樣憤怒,後者在他眼裡,一直都是一個很有風度,注重形象的人。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幻庵大人昨天還在與我共商大事,怎麼會今天就。。。。。。】
北條氏政的表情突然呆住了。
難道是因為我和氏直之前說的那番讓他隐退的話,讓他感到傷心難過了,所以就。。。。。。不不不,幻庵是個有器量的人,他才不會對官位和權力有所貪圖呢,可是為什麼要自盡呢?
想來想去,北條氏政也想不出這其中的緣由,于是,他便讓跪在地上的北條氏隆站起來說話。
【對了,幻庵可曾留有遺書?如果有的話,就給我看看吧。】
【有,有,爺爺的案台上,确實有一封遺書,因為是用信封裝着的,而且,從外面看,是寫給攝政大人和主公的,所以我就沒敢看。。。。。。左兵衛,你去把爺爺的遺書拿過來。】
北條氏政的疑惑加劇了,他既不能理解北條幻庵自殺的理由,鞥搞不懂為什麼後者在自殺之前,還要寫一封給自己和氏直的遺書呢?
難道還是對自己和氏直有什麼不滿嗎?。。。。。。不不,自己一向對他老人家禮遇有加,氏直也是如此,就算昨天說了那些話,以幻庵的器量和兇懷,也不會生氣的,更不會。。。。。。
左兵衛很快就把北條幻庵的遺書取了過來,交給了北條氏政。
北條氏政正想打開信封,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氏隆,幻庵死之前,有沒有跟你什麼話?】
【有,我們坐在一起,讨論了一下現在傳的沸沸揚揚的,織田信長的邀請函的事情。】
【哦?你爺爺也跟你聊了這些東西?他有為此發表什麼意見嗎?】
【沒有,他隻是讓我陳述了一下對此的看法,自己卻什麼都沒有說。。。。。。對了,他還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不知道我能不能。。。。。。】
【你要說就盡管說!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我難道還會在你爺爺的屍體面前,把你給砍了嗎?!】
也活該北條氏隆倒黴,這個時候,北條氏政的心情查到了極點,看到前者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哪裡還能開心的了?
【請原諒。。。。。。爺爺問了我,攝政大人的器量如何?】
【嗯?幻庵問了這個?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我說,攝政大人。。。。。。】
北條氏隆小心翼翼的将昨天晚上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給北條氏政聽,而後者,始終保持着沉默不語的樣子。
【你認為我是個很有器量的人,但是你的爺爺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是嗎?】
【是的。】
【嗯,我明白了,我的确不如先輩們那般有器量,幻庵大師見過的早雲公、氏綱公還有父親,都是器量頗深的英主,與他們相比,我算不上有什麼器量。。。。。。所以你爺爺這種[不置可否]的态度,是再正确不過的了,如果反對你的話,那就會讓你對我失去信心,如果贊成的話,那就是阿谀奉承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利于你的觀察,所以他是對的。】
【原來如此,攝政英明,我從未想過這一環節。】
【哼!你要是能想到這些,你爺爺還用得着這麼辛苦嗎。。。。。。唉,算了,不提也罷,幻庵生前讓我對你多加照顧,我不能辜負了他,我會給你安排一些新的工作的,不過要想做的好,還得靠你個人的努力,我可不會因為幻庵的關系就對你另眼相看的!】
【是!多謝攝政大人栽培!】
北條氏政将信封拆開,這個時候,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這是一封谏書,開頭的兩個從右往左寫的漢字,可以代表它的身份:
【之前進言未被采納,作為北條之人,老朽自覺無能,決意一死。
見諒!若主公以及攝政大人以為老朽赴死實乃拙劣之下策,則懇請二位從此廣開聖聽,若能此後果能從谏如流,則老朽死不足惜,即便身處阿鼻道地獄之下,亦當深感寬慰。
之前因為幕府邀請函之事,兩位大人與上總介大人、駿河守大人、以及老朽,未能歡顔而散,倘若此刻兩位大人能獲知此信,老朽雖死未悔。
信長公之邀約,實乃關系本家生死之大事,如若失約,非但信長公将因此不快,陛下與太子恐亦當震怒,本家關八州之屬,乃朝廷之任命,皇室之首肯。如若禦所不喜,則關八州朝不保夕矣。
況且,自早雲公起始,本家三代家主,莫不大開大合,無所畏懼也。兩位大人倘若未能上京,必為天下人恥笑,視之為膽怯。
如若因為種種緣由未能上京,主公亦可擇一重臣出使京都參與祭典,使禮數不失于天下人之間。
氏隆年紀尚輕,還望兩位大人多多提攜。
生日即是死期,日出即是日落,兩位大人不需要因為老朽的離去而傷心,人生有好夢,亦有噩夢,到底總歸一死,無需多言。】
倘若老朽有幸西去,則請将老朽之皮囊葬于箱根早雲寺,此乃早雲公埋葬之地,灑上一杯水酒,老朽泉下若能與早雲公再聚,則不勝感激。
北條金剛王院幻庵敬上】
讀到這裡的時候,北條氏政的眼眶已經紅了,他強忍着不讓自己流出眼淚來。自小時候開始,北條幻庵就是他的兵法以及茶道老師,繼承家督之位後,後者又成了他最信賴的軍師,這種持續了三十多年的,亦父亦子,亦主亦仆的深厚感情,在今天突然就崩壞了,這讓他怎麼能接受?
而且,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幻庵的死因————如果當初自己可以多聽聽大家的話,怎麼會讓幻庵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父親!父親!】
這個時候,北條氏直在幾個旗本的護衛下,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當他看到北條幻庵的屍體的時候,完全傻眼了。
【父親,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先别問這個,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剛才在路上耽擱了一下,幻庵大師他。。。。。。】
北條氏政閉上了眼睛。
【幻庵大師已經遠行了。】
【啊?】
【氏直,我要做一件事情!】
【嗯?】
【上京!】
(北條幻庵遺書中的【好夢噩夢】,是曆史上北條氏政被迫自殺前,詛咒豐臣秀吉的遺言。)
。。。。。。
當北條氏政決定上京的消息傳到武藏國的忍城以及其下屬的村宮城的時候,真田信繁那個可憐兮兮的家夥,又被他的師父,南光坊天海蹂·躏的渾身都是傷,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動不了了。
一邊拿着木刀的成田甲斐扭動了一下脖子,做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道:
【師父,源二郎已經差不多跪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成田甲斐這段時間,有事沒事就溜到村宮城來觀看天海師徒對練,日子久了,便也對天海的【鏡心流】起了興趣。
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一見到好東西馬上就想擁有,成田甲斐向天海表達了自己也想拜入其門下。
一邊正在練功的真田信繁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沒高興的哭出來————他早就盼着能有一個傻瓜來分擔一下自己的痛苦了。
天海想都沒想就回絕了,【鏡心流】是明智家世代相傳的武功兵法,怎麼可以随意穿給外人呢?自己傳給真田信繁已經算是破例了,再另傳他人,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再說了,自己還從來沒收過女弟子,這可咋整啊?
看到天海不答應,成田甲斐也不氣餒,她轉身就走了。
師徒二人本以為事情到此就算了結了的,誰曾想到,過了還沒有一會兒,不知道被誰打的鼻青臉腫的成田長親就跑了過來,哀求自己的友人,天海務必要将自己的侄女收入門牆。
看着成田長親一副被打得像豬頭一樣的臉,再看看在他身後,一副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的成田甲斐,天海頓時就明白了。
自己必須要給成田長親這個面子,否則二十多年的交情就說不過去了。
于是成田甲斐就開開心心的進入了天海的門下。
與師兄真田信繁不一樣,成田甲斐自小就接受過完整并且良好的兵法練習,有着相當牢靠的基礎,于師傅對練,很少有吃虧的地方。
所以真田信繁當初的美好幻想全都給破滅了————成田甲斐不僅沒有挨罵,反而得到了師父的贊賞。
而且最倒黴的是,自那以後,師傅罵自己,總會多出來一句【你這個廢物!看看你的師妹,人家可是。。。。。。】
現在,自己趴在地上,總算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就聽見那邊,師妹和師父的對話:
【師父,源二郎已經差不多跪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先等一下吧,源二郎那個笨蛋,這段時間總算小有所成,現在跟他試煉,我也費了不少工夫,且容我休息一下吧。】
【呵呵,看來師兄也并不完全是個笨蛋嗎,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再等等吧。。。。。。咦,我那個老不正經的叔叔來了!】
隻見不遠處,成田長親在兩個侍從的簇擁下,滿面春風的走了過來。
【喲,萬齋,怎麼今天有空來看我教導徒弟啊?你平時不都是對我這一套很不感冒嗎?】
【嗨!你以為我是來看你們舞刀弄劍的嗎?别自以為是了,我是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的!】
【好消息?長親叔,你能有什麼好消息?】
【切!小丫頭片子别多嘴!跟你們說啊,北條氏政大人要上京了!】
【啥?!你昨天不是跟我們說,他對将軍的邀請視若無睹嗎?】
【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據主公(甲斐的父親)說,今天中午,他接收到了小田原城來的命令,要求成田家挑選精良俊才之士,陪同氏政大人上京!】
【這樣啊。。。。。。不過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啊?長親叔?】
【哼哼,好好感謝一下我吧,因為你父親點名讓我跟他一起去,所以。。。。。。】
【等一下!你不會是在吹牛吧?你什麼時候都變成[精良才俊]了?】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這笨丫頭多計較。。。。。。考慮到這回上京的機會比較難得,所以。。。。。。我決定帶你們同去!】
【什麼?!我們也要去?】
【是的!。。。。。。你這丫頭再過兩年就嫁不出去了,所以這回上京,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要好好給你覓個金龜婿。】
成田長親長着一張狐狸臉,這使得誰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但即便如此,老道的天海,依舊感覺地出,後者是在開一個很欠揍的玩笑。
以往這個時候,成田甲斐準會火冒三丈,也不管此人是不是自己的叔叔,一頓暴捶狠打就招呼上去了。
但是,今天這個小丫頭卻很安靜的站在自己身邊,一點沒有打人的意思。
難道她轉了性子不成?
其實呢,這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關系,天海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指導甲斐的武功兵法,他原本就是個很有修養和内涵的人,出家之後更是如此,甲斐受到他的影響,原本火爆的性格大有改觀,不會再随随便便地揍人了。
成田甲斐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問天海道:
【師父,你要去京都嗎?】
【暫時還沒想過?】
【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好了,正好這段時間,我也有很多修行上的問題,要向你請教呢?】
【什麼?!天海不去京都嗎?】
成田長親原本是打算和好友一起上京的,但後者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意思,連帶着自己的侄女也不想去了,這怎麼可以?
【怎麼?你出門一年多,就不想回家去看看兒子和女兒?】
【家裡一切都好,沒有什麼可操心的,我回去做什麼呢?】
成田長親正想說些什麼,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坐起來的真田信繁突然說道:
【師父,我覺得。。。。。。你還是回去一次為好?】
【?】
【這是您的家事,我作為外人不該多說的,但是。。。。。。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覺得,您的夫人去世了那麼久,您是不是。。。。。。】
天海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節,他的手在顫抖。
【如果您實在抽不出時間回去的話,我作為徒弟,願意替您走上這一趟,為明智夫人上一柱香即可,請您允許。】
成田甲斐頓時對自己這個師兄充滿了好感————以前隻覺得他很二,現在才了解,他原來是個很有心的人。
天海搖搖頭,說道: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過呢,這件事,我還是自己來動手比較好?】
【怎麼?天海你願意回京了?】
【是的。。。。。。甲斐,源二郎,你們跟我一起去吧,去長長見識也很好。】
【好的。】
【既然是師父的命令,那我就沒有什麼理由不遵從了。】
看到成田甲斐一副乖乖女的樣子,成田長親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絕對有問題。
。。。。。。
當晚,成田長親和天海,就北條氏政這件事情,進行了一番讨論。
北條家是日本東部,實力最強的大名,它的領主如果可容易上京拜見織田信長,那毫無疑問,對織田信長而言,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對織田信長發布的命令,總是陽奉陰違得關東諸大名,也是一次意義深遠的震懾。
所以織田信長比任何人都想見到北條氏政,這份不得了的心意,已由通過大道寺政繁,北條幻按還有北條綱成之口傳到了北條父子耳内。
而北條氏政本人對此次相晤似乎也頗為期待。
忘了說一句,北條幻庵的死因已經被北條父子有意識的掩蓋了起來,隻說成是無疾而終,駕鶴西去。畢竟要說成是死谏的話,固然可以讓北條幻庵的名聲進一步升高,但是。。。。。。那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嘲笑北條家的領主,是多麼的膽怯!
不過,北條父子這邊固然是除了不小的狀況,但安土城的織田信長呢?他就一定輕松嗎?
在采納了明智小五郎的建議,好不容易把羽柴秀吉的事情解決完了之後,偉大的将軍大人,又收到了一個難題————
向來喜歡講究排場的北條氏政,為了不讓世人小看北條家,也為了自身安全着想,他竟然發布命令,讓多位家中武将随行,并且帶着各自的人馬充當護衛!
成田家也是其中之一,這規模完全不亞于準備一場大型戰争。
談到這裡,對事情大概有個了解的天海哈哈一笑。
他服侍織田信長有十多年的時間了,對後者相當的了解,後者現在想必已經開始上火了。
織田信長這個人雖然有些自負,但不是那種無限高傲型的人,他對事情的觀察,有着超越常人的透徹。
他現在真正煩惱的,不是北條氏政,而是跟随北條氏政前來的那些個北條武将。
時至今日,小田原城内現還有許多頑同的人,他們抱殘守缺,思想仍然停留在幾十年前,堅信織田信長名義上是個大将軍,實際上就是個篡奪天下之人,如果不是當年本家忙于與武田家以及上杉家的戰事,無心他顧,怎麼會讓這個尾張來的【大傻瓜】找到機會上京,然後成就霸業?
許多人對他信長怨恨至極。同樣,織田一方亦應有不少人視北條家,這個領地達到一百八十萬石的超級大名為将來征服天下的勁敵。
這才是織田信長感到憂心之處。
成田長親将這些事情轉給天海後,天海突然問了一句:
【北條幻庵大師,怎麼會突然去世的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小田原城那邊,隻說是年紀大了,喝了點小酒然後就無疾而終了,真實的情況,誰也不知道。】
【嗯,這其中肯定大有隐情,不過呢,既然氏政大人有意不讓他人知道,那我也就說不上什麼了。。。。。。對了,這會上京,很多北條家的名将都會跟随前往嗎?】
【是的,光我知道的随行人員就有,五色備中,[黑備]的統領多目元忠大人,氏政大人的弟弟氏照大人,下田城主清水康英大人,犬居城主天野景貫大人,國峰城主小幡信貞大人,還有就是甲斐的父親,忍城的成田氏長大人,也就是我的主公。】
【這麼多有名望的大人都要一同前去?】
【是的,不光如此,已經退隐多年的北條綱成大人,将會充當這支人馬的總大将!】
【真的嗎?[地黃八幡]又要重現天下了?這可真是了不起啊!】
【如此一來,上京的人馬至少會超過一萬,幕府即便對氏政大人有什麼不軌之心,也隻能先放下了。】
【呃。。。。。。對了,北條氏直大人,這回不會去嗎?】
【他需要做的,便是留守小田原城。。。。。。不過呢,對外宣傳則是,衆人一起前往,太過張揚,所以便決定不去。】
【張揚?】
【是啊,不過他的做法也沒錯,都走了的話,小田原城誰來鎮守啊?】
天海沉吟片刻,說道:
【我還是想不明白,之前小田園城不是對這件事情反對得很厲害嗎?怎麼突然之間,風聲全都變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對了,你回京之後有什麼打算,除了祭拜尊夫人之外,是不是還應該。。。。。。】
【不!我不打算見小五郎,淺雪他們我也不會見的,在愛宕山為熙子掃完墓之後,我就會帶着源二郎和甲斐離開。】
。。。。。。
天正十二年的三月十一,距離春日祭已經不到七天的時間了,北條氏政率領着一支數量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進入了織田家的美濃。
北條家位于東海道之上,想要上京的話,有三條路可走。
第一,直接走東海道,進入濃尾平原後,改走東山道進入近畿。
第二,走東山道,沿着武藏一直向西走到美濃,然後進入近畿。
第三,直接走海路,進入大坂灣,随後上京。
這三種方法,第二條的可行性很低,因為甲信的崇山峻嶺,會極大地影響隊伍的行進速度,
第三條雖然比較容易,相對也比較安全省時,但因為北條家下屬的伊豆水軍沒有那麼多的船隻,所以也不具備可行性。
所以隻剩下第一條路了。
走東海道的話,那勢必就要經過德川家的領地了。
雖然德川武士有着濃厚的排外思想,對外人進入其領地很不感冒,但這些年德川家康與北條氏政總是眉來眼去,暗地裡打得火熱,所以北條武士在通過德川領地的時候,竟然什麼麻煩也沒遇到。
不過呢,此時的德川家康并不在領地之内,他早就在三日前就到達了安土城,在拜訪了【義兄】織田信長之後,他匆匆就去了京都。
忘了說一句,對于自己病中的兒子,德川家康并沒有多看幾眼,隻是吩咐本多重次等人多多照顧,果然是鐵石心腸。
三月二十一日,北條武士進入美濃之後,織田家的少主,岐阜中納言織田信忠作為地主,特意離開岐阜城,前往北條武士所駐紮的木曽川,拜訪北條氏政。
這讓北條武士頓時就有了受寵若驚的感覺————按照規矩,作為客人的他們應該去岐阜城拜訪織田信忠才對,沒想到對方反而出來相迎了。
織田信長還帶來了名貴的禮物:大明絲綢三百匹,熊皮五張,蠟燭一千枝,另有茶器【翡翠】,名刀【明星】,甚至還有五十枝南蠻火槍。
這的确是很名貴的禮物,不過也讓北條氏政感到有些為難。對方的禮物這麼貴重,自己如果拿不出相同價值的回禮,可就太丢人了,
本來按照路上的行程規劃,他一共準備了三份禮物,織田信忠的,織田信長的,還有天皇陛下的。
但剛剛進入美濃,就收到如此厚禮,這讓自己怎麼辦?
而且眼前的這個小子,擺明了是在向自己炫耀财力的,自己是堂堂關八州之主,可不能因此而失了身份。
想了一下,北條氏政回給織田信忠名刀十把,名馬五十匹,漆一百桶,奧州雄鷹五隻,上等铠甲二十副。
不光如此,北條氏政還拿出了明代著名篆刻家程君房的硯台和墨模各五副,以及大明國的沈周的名貴字畫三張,這讓織田信忠頓時就傻了眼,他一直都以為北條家不過是鄉下的土财主而已,現在看來,關八州的确是物産豐盈之地。
(沈周我就不介紹了,大家都知道是唐伯虎的師父,而程君房,他是明代著名的制墨以及篆刻名家,他為【歙墨】以及【歙硯】的發展,都做出了重大的貢獻,不過,實際上他是1573年出生的,也就是日本的天正元年,本書此處是細節需要,就把他的出生年份提前了。)
木曾川岸邊的會見中,織田信忠隻帶了隻帶了山口秀政、中村一氏、遠山千兵衛三個家臣,坐上了北條武士裝飾得非常華麗的席位。
北條一方除了氏政、氏照父子,同族人上總介綱成、美濃守氏規等将近二十個大小領主也陪侍左右。
由北條家臣山角紀伊守定方引路,岐阜中納言織田信忠主從被接進了本陣。
他們一到,北條氏政就喜形于色:
【太好了!岐阜中納言大人,歡迎!來,請坐!】
對方的禮數并沒有什麼問題,但織田信忠的心腹,中村一氏看見北條氏替織田信忠設的席位竟在北條父子之下,猛然變了臉色。
雖然從年齡上言,織田信忠可以算是北條氏政的侄子輩,這樣坐,如果隻是私下裡的聚會,倒是沒什麼問題。
可現在是公事!織田信忠不僅是自己的主公,也是織田家的家督,更是朝廷冊封的正三位中納言,于情于理,他和北條氏政都是應該平起平坐的。
北條家這算是在給我們臉色看嗎?!
但織田信忠卻鄭重地低下頭去,并且用眼神警示着大家,然後從容入席。
如北條氏政讓織田信忠坐上位,織田信忠恐怕會覺得難堪,因為北條氏政接下來還要去面前織田信長和天皇陛下,而他們的身份都遠遠超過自己,所以現在讓自己坐下位正合适。
坐下後,久居關東的北條氏政,這回是初次見到了織田一族的人。
北條氏政并沒有見過織田信長,但他聽大道寺政繁說過,織田信長是一個非常自負,也非常霸氣的人,時常可以看到他飛揚跋扈的樣子。
不過眼前的織田信忠呢?
看上去既不霸氣,也不自負,就像一個斯文儒雅的書生。
這點而言,他倒是跟自己的兒子氏直很像。
無論那個武士家族,先輩開拓基業,威風凜凜,後輩守備基業,沉穩内斂,大概都是這樣吧。
雙方施禮之後,開始敬酒。敬完酒,北條美濃守氏規建議道:
【在酒宴之前,先與岐阜中納言大人談談這些年本家與貴方之間的關系吧,如何?】
織田信忠一怔,看向坐在上位的北條氏政,他猜想這或許是北條氏政事先令北條氏規這樣說的,但是北條氏政卻是一副同樣不大理解的樣子,難道他也不知道?
【對的,美濃守大人言之有理,這些年本家與貴方之間總是龌龊不斷,讓天下人見笑,不容我們在這裡把問題解決好了,通過談判的方式。】
這回說話的人,是北條綱成,與年輕秀氣的北條氏規不一樣,北條綱成聲音洪亮,像一口大鐘一樣。
盡管織田信忠沒有經過北條氏綱城所活躍的那個年代,但也忍不住被他的氣勢所震懾,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經常面對的父親一般。
好家夥!真不愧是【地黃八幡】,我在這裡讨教了!
【嗯,言之有理,美濃守大人盡管講好了。】
接下來,雙方就進行了一番煞有介事的讨論,為什麼要稱之為【煞有介事】呢?
北條家的人一再強調,自從武田征伐之後,織田家和北條家在邊境上所發生的那一系列糾紛,沖突和不愉快,都不是北條家的責任。
而織田信忠當然也不能說這些黑鍋都要由自己這一方的人來背了,他也真是個人才,硬是把責任都推給了柴田勝家下屬的上野衆和信濃衆,因為這些國人衆幾乎都跟北條家打過仗,所以對北條家有很重的怨氣,反正就是跟織田家沒什麼關系。
你要裝模作樣,我就奉陪到底。
讨論這種事情,明明是很緊張嚴肅的,但現場卻始終保持着很輕松的氣氛。
雙方一直讨論到中午,終于,北條氏政鼓鼓掌,笑着說:
【到底是虎父無犬子,将軍大人是當世英雄,中納言大人也很了得啊。】
【诶,哪裡的話?我哪能跟将軍大人相比呢?如果北條大人不嫌棄的話,就請多多指點我一二吧。】
【哈哈哈,中納言大人真是好涵養,我隻是一個關東的鄉下老頭,早就不管事了,哪裡敢指點中納言呢?。。。。。。好了,飯菜都要涼了,讓我們來好好喝一杯吧,中納言,您這回也好好嘗嘗我們關東的料理吧。】
【讓北條大人您費心了。】
剛才的讨論,盡管啥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讨論出來,但織田信忠卻覺得十分高興,他雖然是織田家的家督,也是家臣眼中的【二代目】和【皇太子】,但實際上,因為長年在美濃和尾張打理【大後方】的關系,他很難見到織田信長,也就很難觸碰到織田家的核心權力,甚至可以說,【皇太子】的權柄大小,還不如幕府的四個執權呢。
所以,北條家能把他當做是正式的【織田家督】,與他讨論正式的問題,這讓他頓時就有了強烈的自信心和滿足感。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動的和想法,都已經處在了老謀深算的北條氏政的眼中了。
對北條氏政來說,這是一個有趣而又令他失落的宴會。
本來聽說織田家的【太子爺】來了,他便想好好耍一耍花招,在不知覺得情況下,好好戲弄一下對方的,順便探測一下織田信忠的器量。。
誰知對方如此年輕,竟然這麼快就中了圈套,他既安心又悲哀,覺得織田信長征服了半個天下,也算是了不起,但他的兒子卻并沒有得到他的真傳,如果是織田信長在這裡的話,早就因為自己的無聊和試探而勃然大怒了。
他曾想過會有人識破,可是,陪着織田信忠來的三個武士,都毫無懷疑,他們可都是織田信長專門指配給織田信忠的得力助手。
幾杯酒下肚,織田信忠的【洋相】出得更厲害了————他醉意朦胧地說,能把堂堂關八州的領主大人請出東海道,來到京都,已經是天下最可安慰之事了。
自己一邊假惺惺的說【中納言客氣了,太子病重,北條家怎麼能坐視不理呢?上京乃是為了朝廷和天下】。
而心中,卻盤算着,這個小鬼,他确是無法與織田信長相比的人!
酒喝到一半,織田信忠突然說道:
【北條大人遠道而來,還讓我品嘗了如此美味的關東料理,作為回禮,我就奉上一段幸若舞《敦盛》,給北條大人助興吧。】
北條氏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怎麼可以?您可是朝廷冊封的中納言啊?怎麼能為我表演歌舞呢?】
話是這麼說,不過他的心底還是有許多期待————織田信長的《敦盛》天下聞名,據說連朝廷裡的公卿,也被他表演時的悲傷氣氛所感染,流出眼淚來。
而他的兒子,表演出來的《敦盛》會是什麼樣子呢?
喝醉了的人和之前對織田家有些成見,甚至感到厭惡的人,都把注意力轉移到織田信忠身上,大概是感到好奇吧,就算是為了【娛樂大衆】,也不用自降身份到這種地步吧。
織田信忠的三個重臣對看一眼,似乎都很吃驚————究竟有無必要如此取悅這群關東來的家夥呢?
【這可真是太難得了,岐阜中納言大人竟然要跳舞了!】
【這哪裡敢當?以前我也來過京都,看到過許多能居名家演奏《敦盛》,但是像中納言這種身份高貴的人也來表演,卻是第一次聽說。】
【既然是第一次見,那我們就更要睜大眼睛好好看了,機會僅有一次。。。。。。不過,中納言如果需要幫助演奏的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
與北條家臣的興高采烈完全不一樣,織田家的三位臣子都沉默了下來。
織田信忠打開歌舞專用的折扇,做了個悲怆的表情,輕盈并且有節奏的扭動起了細長的身子,這一刻,他的樣子越發的貼近織田信長了。
【細細思量,此世非常栖之所~~
浮生之迅疾微細~~
尤勝草間白露、水中孤月~~
金谷園詠花之人,為無常之風所誘,榮華之夢早休~~
南樓弄明月之輩,為有為之雲所蔽,先于明月而逝~~
人間五十年,比之于下天~~
乃如夢幻之易渺~~
一度享此浮生者,豈得長生不滅?
非欲識此菩提種,生滅逐流豈由心。。。。。。】
織田信忠唱得着實不錯,但織田的家臣們卻很難覺得高興,而與他們的表情完全相反的是北條家臣,一個個神采飛揚,頗為高興。
【唱得很好,看來中納言大人是真的用心了。】
【是啊,你看,攝政大人也很高興啊。】
這樣一來,中納言大人也該心滿意足了吧?不管怎麼說,我們北條家也是關八州的領主,聲名遠播。
隻有坐在北條氏政旁邊的北條綱成,始終沉默不語,而他的看向織田信忠的眼神中,始終充滿着一絲懷疑。
酒宴一直持續到下午,最後賓主盡歡,相約明日在岐阜城再聚。
之前,織田與北條的相見,公衆會認為,是北條氏政終于忍受不住織田信長的壓力,到京都來向他卑躬屈膝的,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織田信忠走了之後,北條氏政收起了笑容,他在北條綱成的陪伴下,走出了營帳。
但是北條氏政隻是苦澀地看着北條綱成,不說一句話,北條綱成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也沒有開口。
而之前參加酒宴的家臣們,仍然興緻勃勃的讨論着剛才的宴會。
若這些人能共商大事,自會拿出些問題來與他們商量。可是,他們實不值得與之探讨,所以才如此輕視之,而對方仍然認為自己這一方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
他們這些人在關東呆的太久了,變得太自負了,既不明白織田信忠剛才的行為的代表着什麼,更也不知道織田信長的可怕,所以,他們完全指望不上。
北條氏政雖然有時候會很自以為是,甚至剛愎自用,但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相當明智,有主見的人,不然的話,北條氏康也不會選擇讓他來當繼承人。
【上總,我突然覺得織田信長很令人讨厭,但也很令人覺得難纏。】
【原來攝政早就明白所有的一切了,看來是老夫多慮了。】
【我本來是想借這個機會,試探一下織田信忠的器量,然後制定一下應付織田信長的策略的,但現在倒好,那小鬼唱了一首《敦盛》,反倒使我被他給試探了,嘻嘻,真是好笑。】
北條氏政先前以為,織田信忠的器量,無法與他的父親相比,但後來一看,似乎不是這樣。
【是啊,那一首《敦盛》,明明有許多章節可以唱的,他卻偏偏選了開口這一段[人生如夢],分明是嘲笑本家猶如[草間白露,水中孤月]嘛。】
【隻有你和我聽出來了嗎?你看看,家裡的那幫人,一個個興奮的跟什麼似的,根本就不知道其實我們已經吃了虧。】
【恐怕織田信忠就在等着攝政發怒吧?】
【我怎麼能跟一個小鬼頭認真呢?這個脾氣,還是要留到面對織田信長的時候吧。】
北條綱成沉默了,見過織田信忠之後的北條氏政,和以前的北條氏政很不一樣了。在兩個人見面之前,家臣們對織田家相當強硬;可是見過面之後以後,北條氏政依舊如故,而且對織田家的戒心更加濃厚了,反倒是家臣們,全都放松了對織田家的警惕。
織田家的人是在故意麻痹他們!是因為他和北條氏政認清這一點,變得更加警覺了,還是由于見到了織田信忠的器量,感到憂心了?
不管怎樣,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不會太好辦。
【武田信玄活着的時候,我最恨的人就是他,尤其是他那一年起兵上京,還取得了三方原大勝利,這讓我當時食不得下咽,總覺得這隻老虎一旦當了将軍,肯定就要對本家反攻倒算的,不過呢,信玄公與現在的織田将軍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我更恨織田信長!】
【。。。。。。】
【他逼着我上京來跟他較量,而且,還折損了幻庵的性命,你說,我該不該恨他?】
北條綱成還是沒有說話,他随意的朝天空上一撇。
已經送給織田信忠的五隻雄鷹還在空中翺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