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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講經大會,之驚

朝天阙 侯之青銅 3582 2024-01-31 01:13

  住持僧人宣布稍歇息片刻的時候,劉馳馳忽然覺得有些怅然若失。

  此前一番如翠谷黃鹂、山澗溪流般的吟誦聲還聲聲在耳,此刻看着空蕩蕩的台子上,他的心情猶自反複萦繞在其中。

  而關于悟門的聯想,令他一籌莫展。

  法門寺一别後,悟門身上定然發生過許多事情,她是如何獨自一人來到這江南的?看她這副世人的扮相,決不隻是為了參會而來,那麼,她真正的目的又是為何呢?

  雖有諸多疑問在他心中盤旋,但恐怕一時無解,惟有見面之後才能問清楚了。

  正午雖剛剛過去,但陽光依然暴曬得厲害,好在殷家座席上方有遮陽的頂棚擋着。

  趁着休息的間歇,甜兒正安排家丁先将軟轎擡回客房放着,看她這樣的安排,劉馳馳從心底裡佩服甜兒這丫頭的細緻用心。

  他閑逛一般地走過去,佯裝看她張羅。

  “默餘那裡還好吧?”他壓低聲音問道。

  “我叮囑他就在客房裡待着,哪都不準去。”甜兒自顧看了看四周,神情略有些擔憂道:“看這情形,他恐怕隻有晚上才能露面了。”

  聽她這話,劉馳馳也裝作很閑散地看了一圈四周。

  果然,開場之後,本在寺院外圍駐守的神策軍守衛已往寺院内轉移了不少人,此時的場内反倒是三五步就有一個守衛,比剛才要森嚴許多,如果李默餘此時出來,定然還是危險重重,甜兒此舉乃是上策。

  “如此也好。”

  他向甜兒點了點頭,以示謝意。

  木鼓聲起,講經大會重新開啟,住持僧人重新請出難羅法師上場。

  想來是為了莊重起見,這一回他裸露着右肩,左肩換披了件袈裟上場。袈裟以绯色為主鑲嵌着金黃的絲線,和他膚色倒還顯得搭配。

  泠竹不解,問老夫人道:

  “他換了件袈裟又是什麼意思?”

  對于泠竹的好問,老夫人有足夠的耐心,她回答道:

  “這袈裟本就是纏縛于僧人身上之法衣,以其色不正而稱名,此時他換上,表示莊重罷了。”

  泠竹又問道:

  “那他一肩裸露着,似穿不穿又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

  “這并非似穿不穿故意怠慢的意思。自古至今,僧人們披着袈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通挂在兩肩之上的,被稱作‘通肩法’,一般用在僧人出行或是入俗舍時。另一種就是他這種穿法了,裸露右肩,将袈裟披挂在左肩,稱之為‘偏袒右肩法’,多是對佛,或是修行供養時穿。”

  泠竹這才聽明白了。

  等她們再回頭時,那難羅法師已經在台中央的蒲團盤腿坐下。隻是好像并不急着發言,微閉雙眼,一副打坐入定的模樣。

  不多一會,一名白衣少年走到講經台一側坐下,順手在面前鋪開紙筆,靜坐伺候着。

  果然這白衣少年又是悟門。

  原來作為百子之首,她除了領誦經文以外,還有一項“殊榮”,就是負責在難羅法師講經之時記錄下他所講經的内容。她的位置自然也就距離“高僧”最近,在其他人看來,這确實算得上是個無上榮耀了。

  坐定片刻,等到全場無聲,劉馳馳注意到這番僧難羅的喉結動了一動,眼睛微微睜開,張口緩緩說道:

  “我今日所講的《阿含經》,乃是小乘佛教的基本經典,其中内容均為記述佛陀及其弟子修道和傳教之時的活動言行。其中論及教義有四谛、四念處、八正道、十二因緣、十二分教、無我、無常、五蘊、四禅……”

  劉馳馳明白,這番僧終于開講了。

  别看這番僧心術不正,背地裡一副花花腸子,人又長得古怪猥瑣,可不料說起佛籍經典來倒是頭頭是道,一副口若懸河的模樣,想來平時也沒少下苦功。

  這也難怪,劉馳馳想到,舉凡是四海雲遊的僧人,如若沒個口舌之長,怎能混成他現在這副樣子,動不動就是國師自稱,出入還有神策軍保駕護航。

  劉馳馳實在沒有心思聽他講話,再者他自己本就對佛經不感興趣,他微微示意了一下老夫人,起身沿着會場四處溜達去了。

  講經台子足夠的大,殷家的貴賓座席位于台子的最右側,而悟門恰巧是坐在台子的最左側,相隔甚遠,加之圍觀聽講的人又多,人山人海地圍坐了幾圈,所以從一開始悟門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他。

  台上的悟門素素的容顔,面目甯靜,隻管低頭執筆,用心地記錄着難羅所講的每一個字,寫到停頓處,也會偶爾擡頭看一眼那難羅法師,眼神的瞬間有些複雜而又難以捉摸的意思。

  劉馳馳背着手繞過人群外圍往台子的左側邊走邊看,時不時停下來端看悟門幾眼。他相信,就在這個場子裡,自己一定是那個最了解悟門的人。也隻有自己,才能洞察悟門真正的心思。

  講至中途,那難羅法師停了一停,想是講得口有些幹了。一旁的主持僧人會意,連忙安排了清茗奉上,聽衆也趁這機會稍事歇息。

  可劉馳馳的眼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悟門,他注意到,趁着休息的機會,悟門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左手往寫字的案幾上移了一移,并沒有擡高,隻是沿着案面往前輕微地挪動而已,那衣袖之下好像藏着什麼重物似的。

  劉馳馳瞬間皺緊了眉頭。

  這丫頭到底想幹什麼?那衣袖之下藏着的難道是兵刃嗎?

  一切容不得他細想,講經大會又接着開始了……

  興許是好茶幫忙提了神,這難羅法師竟然愈發來了興緻,神采飛揚間,竟有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架勢。

  “時諸比丘,于乞食後,集花林堂。各共議言:諸賢比丘!唯無上尊,為最奇特。神通遠達,威力弘大。乃知過去無數諸佛,入于涅槃,斷諸結使,消滅細論。這句話又作如何解釋呢?”

  停頓了一下,他四顧一眼說道:

  “這時正為諸比丘們,到街上去乞食回來吃飯後,齊集在精舍的講堂。大家相互談論說:諸位賢兄弟們!唯有我們的佛陀,無上的尊者,才是最為奇異特出的覺者!有着神通廣大甚遠,威德妙力達于絕頂的人。因此,能知過去世算不盡的諸佛,已證入涅槃寂滅,斷諸執着煩惱,消滅不實的戲論等事……”

  剛說到這裡,台下的劉馳馳突然注意到悟門的左手動了一動,一把短匕的劍柄赫然從她白色衣袖底下露了出來。

  事情要糟!

  情急之下,劉馳馳來不及細想,扯起嗓子大叫了一聲:

  “講得好啊!”

  這一聲如同平地驚雷一般,把整個會場都震愣住了。

  誰人這般膽大,竟敢驚擾高僧講經?

  衆人齊刷刷扭過頭來看他,那眼神就别提有多讨厭了。台上的難羅法師一時也停止了講經,伸起腦袋往人群中找人。

  悟門的動作也于瞬間停住,循聲望去,立刻發現了他。兩目交彙間,她淚水奪眶而出,驚喜得險些要從台上站了起來,可站到一半她便停住了。

  人群之外,在劉馳馳望着她微笑的眼神之中,分明寫着:不要!千萬不要!

  她是觀心者,豈能不懂劉馳馳笑容背後的含義。

  在衆人把視線齊聚在劉馳馳身上的時候,唯有她緩緩坐下,輕歎聲中默默收藏起了袖中的東西。

  衆目睽睽之下,劉馳馳挂在臉上的笑容無比的尴尬。他惟有顯示出一副誠惶誠恐,拱手拼命向四下裡道歉:

  “是在下聽得投入,一時忘了,多有得罪,還望各位海涵。”

  看他這副樣子,衆人這才息了怒火饒過了他,沒人理他,轉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講經台上。

  那難羅法師被他平白一吓,憋了一肚子光火,但自己身為“聖僧”又不好跟他一般見識,隻能悻悻着重新坐回到講台中央。

  等衆人眼光移開,劉馳馳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低頭摸摸額頭,竟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他心裡直說,萬幸萬幸,沒有釀成大礙。

  他正在暗自慶幸着,一擡頭,對面跑着過來一隊甲胄分明的兵士,領頭的是名黑袍的武官。

  他認識,躲都躲不開,新晉的骁騎尉,唐枭!

  兩人雖交手過多次,好在他每次都是蒙面,逃得又及時,所以唐枭從未見識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什麼東西,敢在高僧講經時大呼小叫?”唐枭怒斥,他平生最看不慣這種不知深淺的小人物了,殺了這種人他都嫌棄費事。

  劉馳馳剛想趁着剛才的勢頭演下去,卻不料唐枭根本沒耐心聽他解釋。

  “來人,把他帶走,帶回去好好伺候,看他有幾個膽子!”

  唐枭确實怒了,重兵部署,嚴防死守,卻被一不知名的小人物險些砸了場子,你說可不可惱?

  劉馳馳這才急了,此時決不能動手,一旦動手,暴露了身份定然就前功盡棄了。可眼下這幫人要把自己帶走,怎麼是好?

  他左右不是,愣在原地,幾個當兵的過來一伸手就抓緊了他的胳膊。

  他一惱,剛想掙脫,就聽到有人道:

  “怎麼啦,不就是大聲了一些嗎,犯什麼王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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