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趙寵責打典韋的這個角落,挨着曹操的房子是比較近的,但是等到韓言都聽到了消息走出來看了,曹操依舊沒有露面。而等着韓言保下了典韋之後,曹操反倒是現身了,這裡面如果說趙寵沒有曹操的授意,任誰都不會相信。
其實說起來也很是奇怪,于禁與典韋兩個相同遭遇的人,曹操保了一個,但是卻責罰了另一個。雖然說韓言能明白這其中的差異,還是因為鮑韬跟曹操不熟,衛茲卻是曹操的好友,但是這樣迥異的做法,在韓言看來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兄長,我……”
看着曹操有些憔悴的面龐,韓言的心中也是有些難過,開口就想安慰一下曹操。
不過還沒等韓言接下來安慰性的話語說出口,曹操已經一擺手,打斷了韓言的話,“有信,既然你也醒了,那正好,把鮑信叫起來之後,我們三個人過來商議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
“嗯!好……吧!”
點頭答應一聲,韓言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站在門邊的曹操已經轉過了身去,又重新回到了屋子裡。
就在曹操轉身的那一瞬間,韓言從曹操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絲冷清,似乎在兩人之間,隔閡已經越來越深了。
“唉!”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韓言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說心裡清楚就能想開的,因此也就沒有立刻跟上曹操去開誠布公地談一下。腳下頓了頓,韓言轉過了身子來,看向了身後的典韋,“那什麼,典韋,你知道鮑信住的那邊吧?就是南邊那一片!”
說着話,韓言用手指了指鮑信所在了屋子。
“是!屬下知道!”
點點頭,典韋用它略微有些粗重的嗓音會打起來。
“嗯!你過去叫門,讓鮑信過來一趟。”
對着典韋擺擺手,韓言轉過身去就往曹操的房門處行去。
而典韋,在韓言進了屋子之後,才邁開腳步往鮑信的房子去了。
進了曹操的屋子,或許是因為曹操這屋子的門沖東開而現在卻是正午的緣故,或許也有曹操本身心情郁結而周身散發出了一樣的氣勢,韓言本能地覺得氣氛似乎是有些沉重了。
“兄長……”
韓言看着曹操,隻覺的背後一陣發涼,本能地就想開口說點什麼。
而曹操,卻是依舊一臉的冷冽,“有信,你想說什麼?如果是跟那典韋有關的話,就不用說了。如果是有關行軍打仗的事情,那還是等着鮑信來了之後再說吧!”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兄長你手下還有多少人。”
搖了搖頭,韓言才不會自找沒趣,隻不過有些事情提前問了,一會也能有個明确的思路,不然到時候再想的話,韓言真不确定自己能想得周全了。
“這個,昨日攻城,我手下戰損兩千餘人,而後衛……的騎兵,基本也都折損在了追擊的過程之中。算起來,現在應該隻有七千人左右了。”
微微皺了皺眉,曹操開始算起來自己手下還能支配的人馬,隻不過在說到衛茲的時候,很明顯地跳了過去,似乎是不想去提那令人傷心的事情。
“嗯!那就是戰損了三千人!之前鮑韬帶領的三千人基本都倒在了城牆之下,随後鮑韬帶人追擊,損失是不大,但是整體合算下來鮑信手下的折損也差不是三千人左右……”
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幾根胡須,韓言本能地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了。
三萬人馬先行往城臯來,雖然說因為有一萬的先鋒軍提前趕到,但是這戰損也實在是太過駭人了。這才是到城臯的第一天,已經陣亡了六千多人。六千多人!可不是六千隻蝼蟻!這可是這次前往城臯的整個隊伍的五分之一啊!
昨晚看着拼殺雖然慘烈,但是韓言實在也是沒有想到最後統計傷亡竟然會到這種程度。
正當韓言還在為戰損的數字苦惱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念頭在韓言的腦海之中閃過,随即韓言驚呼起來,“哎?不對!追擊我們的應該隻有一千左右的起兵,如何在鮑信的追擊之下,反過頭來吞掉了後來趕上來的八百起兵?這裡面……似乎有些不對勁吧?”
“這個……好像是因為城臯之内的敵軍被你手下的人驅趕的緣故,這夥人正好迎頭碰上了逃竄的起兵,然後……”
曹操似乎是得到了更多的消息,隻不過在說到有關衛茲的事情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來。
“這樣……那一會倒是要好好問一下鮑信了。”
曹操的解釋倒是很合理,不過韓言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礙于曹操目前的狀态,韓言沒有再追問下去。
“嗯!也隻有如此了。”
曹操點着頭,但是臉上顯現出的那一絲應付,卻是絲毫的不加掩飾。
就在韓言與曹操相視無言的時候,門外面胡敏等人走了進來,跟着一同進來的,除了陳宮之外,還有曹操手下的那批人。
“主公!将軍!”
胡敏進門之後,先是沖韓言作了下揖,然後才向曹操拱了拱手。
“嗯?你們怎麼來了?”
看了一眼慢慢往曹操身邊蹭過去的曹洪等人,韓言滿是疑惑地回過頭來看向了黃忠。
“嗯!是這樣,剛才幾位将軍和我們一同外出收斂陣亡将士的骸骨,因此便一同回來了。剛進院子,便看見有人在鮑将軍門前叫喊,稍一詢問得知公子您在這裡,我們幹脆就一同來了。”
稍微上前了半步,黃忠幹脆地開口解釋起來。
“有人在鮑信的門前叫喊?那人現在在哪裡?”
摸了摸下巴,韓言自然是知道那叫喊的人是典韋,不過礙于曹操的存在,韓言沒有說出名字,隻是随口問了一句。
“回公子,那人說自己犯事極重,因此不願意進來,隻求在門外守候便已經知足了!”
傳達着典韋的意思,黃忠的臉上不免帶上了一絲欽佩,顯然在黃忠看來,典韋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
“哼!算他識趣!”
不過,曹操卻是不管那麼多,聽到黃忠的話之後,冷哼一聲,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地說了一句。
“兄長你……”
感覺到曹操依舊是耿耿于懷,韓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想要說些什麼。
不等韓言開口,門外面鮑信走了進來,看到了韓言與曹操之後,當即開口說道:“哦?二位起得挺早的啊?”
“早?這都已經正午了!”
看着這個有些不合時宜的濟北相,韓言心中有些惱怒,開口揶揄起來。
“作業行軍,今天稍微歇息一下,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來,這邊坐!”
曹操坐在主位,而韓言則是坐在了曹操的右手邊,此時開口,正是将鮑信往他的左手邊招呼着。
“謝謝将軍了!”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韓言,鮑信倒也沒有什麼表示,跟曹操道了聲謝,邁步走了過去。
“好了!現在人已經到齊了,我們來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吧!”等着鮑信落座之後,曹操拍了拍手,然後很是随意地說道:“目前我們已經占據了成臯,接下來的時間,隻要等後續的人馬跟上就能……”
“且慢!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些事情應該要弄清楚!”
眼睜睜看着曹操就要開口說往後的布局,韓言眉間的‘川’字皺得很深,直接開口打斷了曹操的話。
“哦?有信,你還在想那些事嗎?”
帶着三分怨氣,七分不滿,曹操很是不耐煩地開口說道。
“是!這些事情十分重要!”說着話,韓言不再理會已經有些煩躁的曹操,向着鮑信還有胡敏等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回憶一下,這成臯之内本來有多少兵力,後來逃竄的又有多少。他們有什麼異常的表現沒有?”
“這個……啟禀主公!成臯之戰,敵軍留下的屍首大概有三千多,不過撤離的人……應該有上萬之數!”
稍一遲疑,胡敏也是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了,怎麼這上萬人說撤就撤了,然後讓自己那幾千人就占了成臯了呢?
“嗯!雖然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但是就我碰到了那夥敵軍數量,差不多就是這些了!”等着胡敏說完,鮑信适時地接上了話,說道:“不過看樣子他們似乎無心與我們交戰,稍一接觸就直接撤退了,之後我們跟着那夥起兵來到了成臯之外,接着他們就都跑掉了……”
“這樣一來……兄長,成臯附近除了旋門關之外,還有什麼險要的位置,或者說是城池嗎?”
稍一盤算,韓言擡起頭來,看向了曹操。
“城臯附近……往東數十裡便是荥陽!”回答着韓言的問題,曹操的臉色也變了,“我們從酸棗而來,經河内赴成臯,算是從東北方向而來,而那荥陽卻是在成臯正東面……不好!”
“是啊!不好啊!”
點了點頭,韓言附和着曹操,但是内心卻是十分的沉重。
荥陽是成臯東面的城池,若是成臯之内都有上萬兵馬,那荥陽又怎麼可能沒有人駐守呢?之前行軍的時候對方沒有反應,應該是沒有多餘的兵力去防範東北方向,但是現在成臯之内的守軍與荥陽之内的守軍合兵一處了,那他們又該有多少人馬?
更不要說,這成臯之内的守将,僅憑着三千人馬就讓韓言等人麾下的将士戰損達到了六千之數,雖然其中确實是有曹操急功近利的不是,但是卻也能說明對方不是個省油的燈。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耐心等着敵軍天黑之後攻城,然後借機将敵軍大部都拖在城牆之下再行攻擊的。
“那個……我們是不是要放棄成臯了?”
看看韓言與曹操的臉色,鮑信的心中突然有些明悟,開口說了出來。
“是!”
長出了一口氣,曹操有些心痛地閉上了雙眼。
“可是……可是……”
嘴唇動了動,鮑信卻是沒有再說下去。
韓言明白,鮑信想說的是,‘可是鮑韬都已經因為這成臯而死去了’!雖然說鮑韬的命對奪下成臯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但是在鮑信看來,這成臯的占據是鮑韬付出了生命才換來的,自然是不應該輕易舍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處境,鮑信卻是不能将這些話說出口。如此想來,韓言倒是也挺可憐這位濟北相的。
“沒什麼可是的了!等到晚上,我們便放棄成臯,往河内去!”
曹操閉目沉思一陣,緊跟着睜開了雙眼,大手一揮,做出了決定。
“等晚上?現在走不是更好嗎?”
站在韓言身旁的陳宮,有些不太明白曹操的意思,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
“現在外面說不定有多少探馬,貿然動身隻會讓我們陷入更不利的處境,還不如等着天黑再走,這樣對方不知道我們的虛實,應該也就不會貿然追擊我們了。”
雖然心中在想着别的事情,但是韓言依舊開口為陳宮解釋起來,畢竟這人手中還掌握着青州刺史派來的四千人馬,親近一些總是沒錯的。
隻不過,陳宮卻是沒有了理會韓言的解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曹操。感受到陳宮的目光,曹操心中一動,開口說道:“有信說的也不錯,隻不過,現在孔北海還沒有到,我們總是要等着他來了之後才好做打算,不然扔下他還有那三千兵馬,我們這還算是哪門子的聯軍呢?”
“倒也不是這麼說,如果孔融真的打算盡快趕來的話,其實早就應該到了。但是現在還沒有到,隻可能是他還在猶豫。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多等了,直接派人過去通知他一聲,讓他轉到往河内去,這樣對大家都好。”
等着曹操說完,韓言本能地反駁了一下,但是随即心中一動,察覺出了不對。
等韓言感覺有些不對勁之後,再回過頭去,隻見陳宮雙眼爍爍放光,緊盯着曹操,似乎看見了什麼心愛的事物一般。
韓言嘴角輕輕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不過韓言明白,自己與這位陳公台,已經确認是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