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看見陸仁的時候有點傻了眼。其實不止是劉備,就連關羽都有點傻了眼。
為什麼會傻了眼?這得說明一下,陸仁穿越的“着陸點”是東漢初平四年(公元193年),當時的陸仁是二十三歲,而且也就是在這一年裡,陸仁與劉備就已經見過面,算是相識了。後來陸仁與劉備之間前前後後的也打過好些次的交道,關系不能算好,但熟悉還是比較熟悉的。
而現在已經是建安八年,即公元203年,也就是陸仁穿越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出頭。十年的光陰,會在一個人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那是不用多說的。特别是在那樣的時代,身體保養什麼的還很差勁,換句話說人老得也會很明顯。
劉備最後一次見陸仁是在逃往徐州之前,關羽則是還要晚一點,因此他們對幾年前陸仁的樣子還是有點映像的。可是現在已經三十有三的陸仁,看上去比數年之前還要年輕,單以外貌而論根本就是個剛剛二十出頭、年方弱冠的少年,完全不像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人。此刻若不是劉備先前早就已經認識了陸仁,很可能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對□,劉備的這種反應陸仁早有準備,當下便呵呵一笑,神情從容的道:“皇叔莫忘了,陸仁好歹也算是個修道之人。雖然資質不佳難得大成,但因為某些事而偶得一朝頓悟,讓自己看上去年輕一些還是能行的……其實說白了無非就是吃飽吃好再睡得好,人自然會老得慢。”
那年頭經常流傳些這樣的事,陸仁身懷“奇術”又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這個解釋對劉備來說完全接受得了,當下劉備便帶着幾分羨慕向陸仁恭維了幾句。不過陸仁卻微微皺眉。再輕輕搖頭道:“如果我的頓悟,是要用我心愛的女子的性命去換取,那我甯可不要……就像那首歌中所唱的那樣,‘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我所心愛的佳人已逝,縱然添壽卻也隻能是……算了算了。不說這些。皇叔、關将軍、張将軍,請入寒舍小坐,且容陸仁奉茶。”
這到不是陸仁在故弄什麼玄虛,而是陸仁深知雪莉帶來的那些細胞活化劑一但走漏了消息,那會惹回來的麻煩絕對是無窮無盡的。相比之下,自己化身神棍,找些似是而非的話出來忽悠一下人反到方便得多,以當時的人文背景也比較好接受。
接着陸仁就在前面帶路,而劉關張三兄弟在聽過陸仁的話之後相互對望了一眼。各自輕輕搖頭,默不作聲的跟在了陸仁的身後。過不多時陸仁領着劉關張在後院涼亭中坐下,茶禮過後陸仁揮退了侍者,劉備在這個時候先開了口道:“備奉劉荊州之命鎮守新野已近一年,消息不甚通便,近日應劉荊州之邀前來襄陽赴宴,方才得知陸仆射于數月前移居至此,故特來拜會尊顔……”
陸仁擺了擺手道:“皇叔對我離棄曹營一事并不懷疑嗎?”
劉備笑道:“舊在許都。備已知陸仆射本就無出仕為官之心?後蒙大變,陸仆射棄官而去隻是在情理之中而已。隻是備未曾想到陸仆射會遷移到荊襄來。”
陸仁淡淡的笑了笑:“時乎?命乎?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會遷居至荊襄。本來我是打算回故鄉吳郡隐居的,可是吳主孫權知我人在吳郡時三番五次的着人找我,我不堪其擾,就躲到荊襄這裡來了。劉荊州為人儒雅,從不強人所難,所以我在這裡也尋到了自己想要的清靜。兼之荊襄之地的名家大儒甚多。我閑時便會前去拜會讨教,到也樂得其所……當然了,最主要的是荊州這裡繁華昌盛,我做生意賺錢比較方便。”
說到這裡陸仁頓了頓,接着微笑道:“哎呀。其實我這個人又有什麼值得多提的地方?就算是死了也就是那麼回事。到是我自到荊襄之後聽了不少有關皇叔的傳聞……皇叔,自你我許都一别,之後你還是沒有聽從我的勸谏啊。當時你急着趕回徐州或許是有你自己的打算,可是後來于官渡一役之時,我不是有請關将軍、趙将軍轉告于皇叔,請皇叔千萬不要急于一時,率汝南部衆侵襲許都的嗎?那一戰下來,皇叔你幾乎什麼都打沒了。”
劉備聞言臉色便黯然了下來,人也跟着重重的歎了口氣。劉備在與關張趙三将合流之後還是在曹操的後方玩了點小手腳,不過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後來還是逃往了荊州。而那個時候,陸仁也才剛離開曹營沒多久。不過現在這幾句話一說出來,一邊的張飛有些不樂意了,嗡聲嗡氣的道:“曹賊狡詐,慣使奸計!若不是大哥誤中奸計……”
陸仁直接打斷了張飛的話道:“豈不聞‘兵者,詭道也’,且‘将在謀而不在勇’?關、張二位将軍勇猛無雙,陸仁敬服,但強将亦當輔以良謀,否則隻是匹夫之勇耳,必為他人所趁。張将軍你已經吃了那麼多的虧,怎麼就是不長上一智?”
張飛大怒,跳将起來剛想發飚,劉備嚴厲的目光已經瞪了過去,喝道:“翼德,不可無禮!”
“唔、唔……”
劉備一發火,張飛沒脾氣,隻能強忍了下來,一雙豹眼死死的瞪住陸仁,那架勢好像是想把陸仁給生吞活剝了。陸仁見狀笑了笑道:“張将軍,你對我一向不怎麼滿意,所以我說出來的話你也從來就聽不進去。不如這樣吧,就讓我與皇叔二人對坐相談如何?眼不見為靜,張将軍你也可以少發點脾氣。”
張飛悶哼了一聲,并不答話。劉備想了想向關羽使了個眼色,關羽會意,起身強拉着張飛準備先離開涼亭。這時陸仁擊了幾下掌,便有侍者把一小壇酒奉到了張飛的面前,而且還故意的拔開了塞子,任由壇中的酒香在亭中彌漫。聞着這酒香,張飛忍不住喉頭上下蠕動,隻是望了一眼陸仁與劉備,人猶豫中又實在不好伸手去接。
劉備看在眼裡便趕緊的出聲打起了圓場:“翼德,你且與雲長先去院外等我,容我與陸仆射細談一陣。至于這酒既然是陸仆射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記住,不許貪杯誤事!”
“嗯!俺聽大哥的!”
悶哼之中,張飛接下酒和關羽先出去了。陸仁笑了笑,亦授意侍者招待好去院外等候的關羽、張飛。閑話說完,劉備便沉聲問道:“陸仆射,為何你當時會勸備不侵襲許都,劫曹賊之後?”
陸仁道:“很簡單,當時官渡之役雖隻能算是初起,但那時我曾去過一次官渡前線,業已料知袁紹必敗。而皇叔在汝南雖然招納劉辟、龔都等人,但此二人麾下屬衆充其量不過是一些山野草寇,軍勢似重卻并無大用,縱然發兵侵襲許都,最多也隻是能和曹操留守的軍兵打個旗鼓相當而已。等到袁紹一敗,曹操以得勝之師回轉許都之際,皇叔你又怎麼可能敵得過兵鋒正銳的曹操大軍?”
劉備聞言默然。
陸仁又接着道:“可能皇叔現在會認為我在許都時向皇叔提起的話,與之後請關、趙二位轉告的話有些矛盾吧?其實不然,正所謂水無常态、事無常理,遇事不知變通則必敗無疑。你我同在許都之時,可以說皇叔尚在暗中,行事有諸多便利之處。而那時曹袁之争尚未起,我勸皇叔多隐忍一時,使曹操疏而無備,然後便可于曹袁對陣之時暴起發難,聯合皿帶诏諸義救出聖上,此計或可稱之為‘暗渡陳倉’,關鍵便是這個‘暗’字。隻可惜皇叔你急于離許,董承等人又行事不秘,使之錯失了一個救出聖上的良機啊。”
劉備皺了皺眉,問道:“那之後陸仆射勸我不要侵襲許都又是何意?”
陸仁道:“怎麼關、趙二位将軍沒有說清楚嗎?也罷,那我就再多說一次吧。皇叔,袁紹看似忠義,實則卻包藏禍心,有篡位之意。聖上如若落入袁紹之手,以袁紹當日之勢,則漢室必亡。
“相比之下,曹操行的是挾天子以令諸候之略,換言之聖上對曹操還有大用,那聖上在曹操的手中,至少還能暫時保存下漢室皿脈,這便是我勸皇叔不要侵襲曹操之後的根本之因。其次剛才我也說過,皇叔你就算舉兵也打不過得勝歸來的曹操,那又何必去拼掉自身那點本來就很有限的實力?
“我本來是想請皇叔帶着汝南兵馬直接來投奔劉表,先借一地暫且安身,一面練兵積糧,一面靜觀曹袁之争。這曹袁之争,沒有個四、五年的時間是打不完的,一但事态有變許都空虛,皇叔手中又有着足夠的兵馬,大可直取許都救回聖上,曹操多半也會鞭長莫及。
“可是現在呢?皇叔現在暫居在小小的新野城,手中還有多少兵馬可用?劉荊州在對外一事上,又會不會聽從皇叔的建言?”
陸仁的這番“馬後炮”可着實捅到了劉備的痛處,再看劉備是懊悔不已的連連搖頭,長歎道:“唉……悔不聽陸仆射之言矣!陸仆射,備今已窮困,兇中雖有大志卻難得展,還望陸仆射能不計前嫌,再為劉備指出條明路。”
陸仁呵呵一笑:“皇叔你現在在荊州做的事不是做得很好嗎?又何必要我給你出什麼主意?你好好的把你現在正在做的事堅持下去也就是了。”
劉備眼光一閃,強笑道:“備哪裡在做什麼?”
陸仁又笑了笑,動手幫劉備的竹制茶杯中續起了熱水:“皇叔你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造作了吧?有些話我也不願說得太明,你我各自心知便足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