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那人見居然自己說話還有人敢打岔,頓時一雙怒眼看着張鋒,就要把氣撒到他身上來,雖然看出來張鋒應該有點來頭,而且年紀尚小,但已經習慣在這南陽郡一畝三分地橫慣了的他,又怎麼會随随便便把個人放在眼裡?
當上一拍桌子,大聲喝罵道:“哪來的小畜生,敢多嘴多舌?”
旁邊的店小二一見不妙,馬上“噔噔噔”跑下樓避風頭了。
張鋒也不生氣,隻是笑嘻嘻的說:“小畜生多嘴多舌?這裡話最多,管得最多的就是閣下了,人家願不願跟你走你要管,人家聽曲你也要管。看閣下也是個習武之人,我還道是條漢子,哪知原來隻是個畜生,還是個小的,專門替人跑腿的。唉,真叫人失望。”
說罷,蹙着眉,背着手,配合着那一聲長歎,裝模作樣的讓文,徐二人不禁大聲笑起來。就連黃忠也不禁為他犀利的辭鋒微微一笑,但旋即又替這冒冒然出頭的小少爺一般的年輕人擔心起來。
張鋒不怕,不說有黃忠,徐晃這樣的高手,樓下還有一幹帶着家夥的家仆,就算自己的身手還不純熟,至少也不會吃了虧。
那漢子帶來的兩人也站了起來,應該是這“小畜生”的跟班,小小畜生,此刻也站起來,一起盯着張鋒,隻要那漢子一句話,馬上上來動手了。
黃忠怕張鋒不懂事惹禍,忙道:“大人又何必跟孩子一般見識!”又把桌上的酒給雙方斟滿,舉起一樽說道:“無論如何相謝大人與太守大人的擡愛,黃忠敬各位一杯。”說罷,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樽對着對方。
那漢子想想動手也不好,黃忠又給了個台階,冷哼一聲又坐下了。
沒想到張鋒似乎想在這小小的酒樓上出個名,居然不依不饒的揮手讓那清倌人起身來,說道:“你們繼續唱,文大哥,徐大哥,我們繼續喝!”
徐晃本就不怕事,大不了攤一收,換個位置再擺賣賣豬肉,那文聘知道張鋒的身份,心想,要是動起手,還真不知道是哪邊吃虧呢。
那漢子臉色陰得要下雨,右眉不住的跳了又跳。誰不知道南陽郡除了太守和太守夫人,他就是第三号人物,居然今天跳出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敢跟自己叫闆!
黃忠一看這人臉色,心道:要糟,可是如果在這裡動了手,那頗得自己好感的小子三人肯定要吃虧,說不動也隻好伸手暗地幫一把了。
那漢子嘿嘿冷笑着:“本來我還準備放你們一馬,沒想到你居然接二連三的尋釁于老子,如果今天你能豎着下樓,我張北就跟你姓!”說着,一步步逼進張鋒這桌。
張鋒一聽,站起來雙手亂搖:“使不得,使不得!”
那張北還以為他怕了,“哼,想求饒嗎?”伸出一個拳頭在張鋒面前顯擺,捏得咯吱吱直響。
張鋒笑嘻嘻的說道:“倒不是怕,隻不過我也姓張,我等下好生生的走出去,你并沒吃什麼虧啊,不如這樣好了,你認我當幹爹,我勉勉強強吃點小虧,認你這個……呃,不行,你是小畜生,我可不想當老畜生!”
張北大怒,一拳直直朝張鋒臉上打将過來,恨不得把他的臉打得比自己的臉還醜才解氣。徐晃雖然一直在笑,餘光卻早就停在張北身上,一見他動手,手裡的酒朝他臉上一潑,然後操起碩大的斧頭,睜圓了眼睛看着那張北:“找死麼?”
張北一直被張鋒氣得找不着北,根本沒留意這三人中還有一個這麼一個強壯的漢子,看看他手裡的斧刃,似乎比自己腰還粗,那臉上的胡子根根如鋼針一般豎起,就連鼻孔好象都大得可以放下自己一個拳頭,心下一怕,不由得退了兩步。
張鋒似乎根本就是故意恐天下不亂,對着叉着腰清倌人說:“唱啊,繼續,有什麼事本公子給你們作主。”
那清倌人為難的左右看看了,才不情不願的又低聲唱将起來。樓下吃酒的一幹家仆聽得樓上的動靜,都铿铿把刀撥了跑上樓來,把那三人一圍,隻等小少爺發話就動手砍人。
張北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張鋒有恃無恐,這台階下的,又隻好把氣撒在黃忠身上,朝他怒目橫了一眼,多的話都不敢說,帶着兩隻小小畜生勿勿走了。
張鋒這才收起吊兒啷當的樣子,“大家繼續吃着喝着,沒事了沒事了啊。”大大咧咧坐下來,然後朝着黃忠一抱拳:“這位老哥,害得你也沒吃上東西,不如小弟作東,以些濁酒陪罪如何?”
黃忠正奇怪這小公子年紀小小,說話舉止卻老氣橫秋,隻道是哪家商戶之子,加上剛剛也間接解了自己圍,于是也回了一禮道:“小哥,你可惹上麻煩了,剛才那人可是這南陽太守張咨的妻弟,為人甚是霸道,剛才你拂了他的面子确是大快人心,可是此人睚眦必報,等下肯定會帶兵來捉拿于你,不如速速離去,以免大禍。”
什麼南陽太守張鋒才不怕,那張咨好象後來被孫堅給砍了。不過這畢竟是人家地盤,加上張安在旁說道:“少爺,老爺吩咐過,在外不可招惹是非,不如……”
張鋒也不是好勇鬥狠之人,當下點頭道:“也罷,給了飯資,我們走罷。”
一行人下得樓來,加那黃忠一桌的飯資也結了。張鋒朝黃忠拱手道:“這位黃老哥,聽聞令郎染有重疾,不知是何症?”
黃忠正準備告辭,一聽這話眉目間老了十歲:“不瞞小哥,犬子這症,咳嗽連連,有時連皿都咳了出來,黃某這南陽城都尋遍了名醫,皆曰:此症無法治。可黃某半生就這一子,為了他,家裡已經快徒見四壁了。”
張鋒一聽:“哦?在下卻有一朋友,醫術之高,世所罕見,正要去拜訪于他,不如黃老哥帶上令郎,與在下同去,治愈之望不敢說一定,至少也是九成九。”
黃忠一聽大喜,忙彎腰作揖打拱道:“如若能治好小兒之病,黃忠這一身倒有幾分蠻力,倒可賣于公子家,奉公子為主!”
張鋒一聽,果然是黃忠,臉上都笑出了玫瑰花,謙虛道:“不急不急,先治好令郎為要。”
黃忠心疼兒子,于是撺啜着張鋒早點上路,無奈,張鋒隻得回到客棧,将正在睡夢中口水橫淌似小溪,不知夢中做到幾品官的王越喊起來,一行人休整了半日即上路。
王越在馬上暈暈乎乎,心裡咒罵不已,為了個鄉裡漢子,害得我腰酸背疼的沒休息好又要上路。
一行人出得南門,黃忠為了兒子的病卻是把家産都變賣了,全家搬到宛城外結廬而居。環境倒不借,一片茂盛的樹林裡,把草屋修在一條曲徑旁邊,以一棵參天大樹為牆,蘆葦為頂,綠蔭郁郁,鳥語草長,倒有幾分隐世高人的味道。連夏日炎炎的暑氣也似乎退避三舍,張鋒一行人大呼清爽,有幾個家仆甚至把曲裾禅衣的右衽解開來,敞着衣襟,風吹兇肌涼。
黃忠在門口立住,羞愧的說;“敝舍簡陋,但怕污了公子的尊體。不如公子門外稍候,我與我家那婆娘收拾下便走。”張鋒連連說不妨,想到,終于有一個沒說到“貴”字的。
門内早有一人聽得外面聲響,道:“可是相公回了?”黃忠應了一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來應門,黃忠指着張鋒介紹道:“這位公子有一友,堪稱妙手,可治叙兒之病也,恐日久生變,這便帶叙兒走。”
那婦人也大喜一衽道:“如此便好,多謝這位公子。”把張鋒引起内,把一個舊得破了好幾個的蒲團拍了好幾下,濺起灰一層,赧色說道:“蝸居實陋,不入公子尊眼。”
張鋒又是連連“不妨”,想起這古人也是好騙,怪不得老是聽說跟某某名人随便說幾句,便引得對方賭咒發誓的投效。這黃忠,連這醫生是誰都沒問。
一張灰色帶黑的床單上鋪着些稻草,上面躺着一個臉色慘白的小孩子,雖然是夏天,他身上卻還蓋着一層薄薄的被子,上面有幾處星星點點的皿迹,估計就是他吐的皿。
黃忠拿起一把劍,那婦人勿勿收拾了幾件衣服與他打了個包袱,就是全部家當。黃忠也算得上是一個顧家之人,抱起黃叙走了兩步回頭說道:“某走後,汝須好生看家,某治了叙兒的病就回。”
張鋒就懷裡掏出一把銅錢來說道:“這些零碎錢還請嫂嫂度日之用,恐黃老哥歸遲。”
那嫂人千推萬推,卻不敢接。黃忠大驚道:“這如何使得,黃某已得公子治病之諾,還望受公子之資乎?”
張鋒笑着說:“莫非黃老哥隻欲救子,卻不管嫂嫂死活,觀黃老哥應無餘錢供嫂嫂度日吧?”
黃忠老臉一熱,說道:“也罷,公子大恩,黃某必粉身以報。”回頭也道:“既如此,汝便收下,以待某歸。”
那婦人千恩萬謝,眼中有淚流出,張鋒見不過這古人一點小事就感動得不行的樣子,連忙告辭出來。
黃忠把黃叙小心的抱到第一輛馬車上,就要啟程,張鋒這才想起徐晃還一直晾着在旁邊沒聞沒問過。
于是問道:“徐兄可有青雲之志,不若跟小弟一同上路?”
徐晃卻搖搖頭道:“張小兄出生大貴之家,卻難得一身豪氣,路見不平敢出頭,徐某本當随公子去闖蕩一番,隻不過已應同鄉楊奉之邀也,實難背信,望張小兄海涵。”
張鋒也不挽留,反正這徐晃最後還是跟了曹操。當下三人作别,徐晃自回不提。
一行人車辘轳搖搖的上路,王越還在馬背上表演醉拳一般的不住的兩邊擺,随時好象掉下來。黃忠在車上看着兒子白得象玉一般無皿色的臉,眉頭緊皺,忽然想起,這名醫到底是誰還不曾問過,就急急的跟了張鋒上路。
忙大聲問道:“主公,敢問貴友姓甚名誰?”
張鋒聽着主公這兩字,心裡蜜一樣甜,比泡了劉亦菲還高興,一下子就收了兩個大将。
“長沙張機!”四個字遠遠傳來,讓黃忠老臉上的“川”字之間的距離瞬間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