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趕走周利貞?”
李隆基催馬緊走幾步,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楊守文。
白水塘一戰之後,高戬聽從了楊守文的勸說,沒有再去刻意隐藏行迹。他以龜符從淮陰當地的折沖府抽調一旅人馬護衛,沿途派出信使通報,浩浩蕩蕩向蘇州開拔。
如此毫不掩飾的南下,頓時驚動了江南東道各地官員。
不是說以狄光遠為使者嗎?怎麼又出來了一隊欽差?
心裡疑惑歸疑惑,可是卻沒有人敢怠慢。
兩天後,大隊人馬自江陽渡江,正是進入江南東道治下……
楊守文道:“趕走他,有什麼好處嗎?”
“至少可以耳朵根子清靜一些。”
看得出,李隆基對周利貞非常反感。
但楊守文覺得,他之所以對周利貞反感,恐怕并不是因為周利貞一路上對楊守文的針對。他和李隆基之間,似乎還沒有那麼深厚的交情。李隆基反感周利貞,更多是因為周利貞是武三思的手下。如果不是這樣,恐怕李隆基也不會表現如此明顯。
“現在,他不一樣老老實實,耳朵根子不一樣清靜?”
“可是……”
李隆基扭頭朝身後行進的車馬看了一眼,沉聲道:“我總覺得,此人不會甘于沉寂。”
“那又如何?隻要不影響咱們的大計,随他去就是。”
楊守文說着話,看了李隆基一眼,壓低聲音道:“三郎莫忘了。周司直畢竟是聖人欽點。如果咱們真把他趕了回去。他固然會倒黴。可是聖人心裡也不會舒服。”
是啊,好歹他周利貞是朕派的副使。
你們一夥人把他趕回來,豈不是說朕沒有識人之明?
李隆基沉吟片刻,輕輕點頭道:“倒是我想的簡單了,青之的思緒,果然比我缜密。”
楊守文聽到他的誇獎,忍不住笑了。
這可是唐玄宗的稱贊啊!雖然他現在還隻是少年,可日後卻注定要成為一代雄主。
不過。他登基了,李過該怎麼辦呢?
楊守文旋即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曆史上李隆基登基後,李顯家的幾個子女好像下場都不太好。而且,上官婉兒似乎也是死在李隆基的手中。如果他真的登基了,上官婉兒該怎麼辦?李過又會是什麼下場?這也讓楊守文一時間,茫然了。
“青之,青之?”
“啊?”
“我聽人說,你在找梅娘子?”
楊守文愣了一下,向李隆基看過來。
李隆基笑道:“你不用這麼看我。你想要找梅娘子的事情,在洛陽并不是一個秘密。
我就是想知道。你找梅娘子做什麼?”
楊守文沉吟一下,沉聲道:“梅娘子在昌平擄走了我妹妹,我要把我妹妹找回來。”
“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楊暖,也叫幼娘。”
楊守文沒有發現,李隆基在他提到‘幼娘’兩字的時候,眸光一閃,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如果她願意把你妹妹還給你,你會怎麼辦?”
“把幼娘還給我?”
楊守文想了想,“我可以不與她計較。”
本來,他是想說會和梅娘子算菩提的那筆賬。可一想到幼娘,楊守文還是決定忍一忍。菩提死在那梅娘子的手裡,這筆帳不能罷休。但前提是,要先把幼娘找回來。
他突然道:“莫非三郎知道那梅娘子的下落?”
李隆基一怔,旋即搖頭笑道:“我怎會認識那種江湖人士?不過呢,青之如果想要尋找,我也可以幫忙。畢竟家父在神都多年,各方面的人都認識一些,想必也能夠有些線索可查。”
“若是能找回幼娘,我定感激不盡。”
“嗯嗯,我會盡力。”
李隆基笑着答應,低着頭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就在這時候,裴旻從後面追上來,“征事郎,高舍人說今晚準備夜宿曲阿縣,不知征事郎有何意見?”
“曲阿?”
楊守文擡頭看看天色,沉聲道:“請回禀高舍人,就說我沒意見,今晚就夜宿曲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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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設置,不過在當時名叫雲陽邑。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才改雲陽為曲阿。但在此之後,曲阿的聲名并不顯赫,一直到東漢末年,因丹陽兵雄甲天下才得以被世人所知。而在那之後,西晉武帝司馬炎将吳國君臣虜去洛陽,時曲阿的上空常有五色祥雲,散而複始,在民間廣為流傳。于是司馬炎在苦思之後,瓜分曲阿,以鎮壓王氣,于是分置延陵和武進。
如今的曲阿,面積比之當年要小一半。
從那官驿的驿官口中得知,如今武進縣西南數十裡的境地,以前都屬于曲阿之下。
由于連日趕路,衆人都很疲憊。
在驿站安頓下來之後,高戬在裴光庭和李隆基的陪同下,去縣城裡參加曲阿縣令的酒宴。楊守文則借口勞累沒有前去,和呂志程聊了一會兒之後,便回房休息。
說疲乏,倒也真不是什麼推脫之語。
白水塘之後,雖然沿途有官府派遣兵馬護送,可是衆人的心裡,卻一點也不平靜。
究竟是誰要殺死楊守文?
竟然敢如此大膽,伏擊整個使團?
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武則天親自決定下來的路線,又怎會走漏了風聲?這說明,對方的勢力可是不差。
掰着指頭算下來,能夠知曉路線的人,無非就是那幾個,不會超過十人。
楊守文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
他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想了一陣。發現沒有頭緒之後,于是眼睛一閉,想要睡覺。
屋外,隐隐傳來呂程志的聲音,床頭的架子上,大玉也把頭紮在了翅膀下。
楊守文漸漸進入了夢鄉,可就在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間有一種警兆從在心中升起。他猛然睜開眼,大玉已發出一聲鷹唳,振翅欲飛。铮,一聲弓弦顫響,一抹寒光從窗外飛進來,蓬的正中床頭。
楊守文吓了一跳,忙翻身坐起。
“有刺客!”
他大喊一聲,健步來到窗口。
隻見窗外竹影搖曳,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一輪皎月高懸,把窗外照應通透,卻不見一個人影。
“阿郎,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在門外值守的楊醜兒砰砰砸門。
楊守文翻身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後,厲聲喝道:“傳令下去,封鎖驿站,捉拿一切可疑人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