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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夜訪銅馬陌

盛唐崛起 庚新 5610 2024-01-31 01:13

  一把大火,燒得洛陽暗流湧動。

  所有人都在觀望,等待最終的處理結果。如果武則天重罰了楊守文,太子會是什麼反應?如果太子無動于衷,那麼依附在東宮門下的人們,就必須要有一些考慮。

  可如果太子有所動作,武則天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

  自李顯返回神都,被立為太子之後,朝堂上的争鬥或明或暗從未停止過。

  隻是以前,還有狄仁傑壓制。可現在狄仁傑死了,武則天又倦怠于政務,所以一些人不免要蠢蠢欲動。在他們看來,楊守文這一把火,就是紅果果打武則天的臉。

  哪怕武則天這些年來已經溫和許多,又豈能容忍楊守文的這種行為?

  不過,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在當天下午,宮中就傳出了結果:武則天下旨,将楊守文主仆三人捉拿,打入宗正寺大牢,等候處置。武崇訓行為不端,有辱體面,罷左衛将軍之職,遷靈州都防禦使,以觀後效……

  什麼意思?

  楊守文被捉拿,已經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可是打入宗正寺大牢是什麼情況?還有,武崇訓是武則天的侄孫,而且這一次還是受害者,怎麼‘行為不端,有辱體面’了?被罷了左衛将軍也就算了,還貶去了靈州,做都防禦使?也許對普通人而言,這屬于升遷,可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其實是對武崇訓的處罰。畢竟,靈州已靠近邊塞,并且有突厥作亂,可是相當危險。

  都防禦使聽上去似乎很威風,卻為關内道所轄,歸屬于并州都督府所治。

  這裡面,似乎有些玄機!

  揣摩聖意,是所有大臣都要修煉的一門功課。

  所以當消息傳出之後,許多人都在暗地裡揣測,武則天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有一點似乎已經清楚:武則天絕不會重罰楊守文,而且還把他打入宗正寺大牢,這裡面可是有很多的内涵。首先,宗正寺那是什麼地方?那是管理宗室和皇親國戚的機構。楊守文不過是一個外臣,又有什麼資格進入宗正寺的大牢之中呢?

  當然,對此武則天也有解釋。

  在唐代,由于道教是李唐國教,所以宗正寺還有一個特殊的職能,就是管理天下僧道人氏。楊守文是僧人,并且持有正規的度牒,從理論上來說,也屬于宗正寺所治。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他被關入宗正寺也是理所當然。但實際上是這樣嗎?

  衆所周知,雖然宗正寺執掌天下僧道,但并未牽涉太深。

  那宗正寺的大牢裡,關押的幾乎全都是皇親國戚,即便又僧道,與宗室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豈不是說,楊守文也是宗室?亦或者說,他和宗室之間,有密切關聯?

  武則天的這道旨意,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衆說紛纭。不過,更讓大家感到疑惑的時候,把武崇訓貶去靈州,又有什麼用意?

  好複雜!

  夜幕,将臨。

  伴随着夜禁的街鼓聲響起,喧嚣的洛陽城,漸漸歸于平靜。

  坊門關閉,坊内街道裡仍是燈火通明。一些酒樓酒肆的燈仍亮着,人們進出其中。

  從橫街街口的一個客棧裡,走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男子,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白白胖胖,雖穿着普通,卻舉手投足間流露一股子華貴之氣。

  他來到銅馬陌楊府大門外,有随從叩響門扉。

  楊府大門打開了一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人頭來,看着外面的人道:“我家阿郎不見客,各位請回吧。”

  “小哥且慢,請把這名剌呈遞給楊君。若他看罷之後依舊不見,那我們自會告退。”

  家仆愣了一下,結果名剌後,又看了一眼門外衆人,便縮回頭,關上了門。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

  家仆打開門,恭聲道:“幾位郎君,我家阿郎有請。”

  中年人邁步走上台階,走進銅馬陌。

  一進門,他就看到楊承烈站在中堂門廊上。

  見大門關閉,楊承烈忙快步上前,躬身向中年人一揖,輕聲道:“臣楊承烈,參見太子殿下。”

  “文宣,咱們不必如此,還是進屋說話。”

  那中年人,赫然就是太子李顯。

  對于李顯的到訪,楊承烈似乎已有所準備。日間當他聽說楊守文被關進了宗正寺大牢後,明秀就對他說,李顯很可能會來找他。至于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結盟!

  沒錯,結盟……

  李顯而今雖然穩住了陣腳,可是在朝中底蘊太過淺薄。

  他招攬了一批人,但是卻苦于手中沒有兵權。而楊承烈手握千騎,更執掌洛州團結兵,可以說是除十六衛之外,最大的一支力量。楊承烈和李顯同樣面臨一個問題,就是沒有底蘊。他回歸朝堂不過兩載,雖然在武則天的關照下勢頭非常迅猛,但還是沒有一個穩固的靠山。

  武則天已經老了,甚至在日常裡已流露出倦怠之意。

  她在位上,楊承烈自然穩如泰山;可一旦武則天退位,楊承烈如果沒有強大靠山,很可能會被清洗。

  所以,李顯會登門拜訪;而楊承烈,也必須有所準備。

  楊承烈領着李顯來到八角樓裡,請李顯上座。

  “文宣,孤今日前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

  李顯沒有啰嗦,直接開門見山道:“文宣,孤需要你的幫助,隻不知你有什麼要求?”

  楊承烈在一旁坐下,沉吟片刻後道:“太子,你我兩家,其實早在十幾年前已成為一體……雖說這些年來,我們之間存有許多誤會,但兩個孩子都已長大,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臣知殿下來意,也請殿下放心,臣自會全力為殿下周旋則個。”

  李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還是你我第一次,這般推心置腹。

  文宣放心,青之此次不會有什麼危險。陛下之所以關押他,其實也是想讓他避一避風頭。你應該知道,此前青之遠赴安西,遇到了許多事情……而有一些事情,終究是比較麻煩。讓他在宗正寺大牢,也是對他的保護,待風頭過去,自當無虞。”

  楊承烈頓時流露出釋然之色,欠身道:“兕子莽撞,還請殿下費心。”

  “這是自然。”

  李顯說着話,旋即話鋒一轉道:“前些日,陛下曾召孤前去商議軍務,有意讓孤整頓羽林軍……隻是,文宣你也知道,孤早年一直在廬陵,對軍中事務并不清楚。

  所以,這整頓羽林軍一事,至今沒有任何頭緒。

  孤今夜來訪,也是想向文宣請教,這羽林軍該如何整頓,你可有什麼人才推薦?”

  李顯或許性子有些軟,卻并非傻子。

  就算他是傻子,可他的老婆,那位太子妃韋氏也精明過人。

  這一年來,西北烽煙不止,并且還發生諸多離奇之事,足以讓李顯變得警惕起來。

  此前,他招攬的大多是一些幕僚人才。

  可行軍布陣,領兵打仗的人才卻不容易獲得,也使得李顯感到非常頭疼。

  這一次,他是抱着結盟的心思前來,自然也準備了足夠的籌碼。他要把楊承烈徹底拉上船,所以也知道,需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可以。

  楊承烈微微一笑,輕聲道:“若說治兵,臣自認不弱于人。

  但若說執掌一軍,仍有些吃力。羽林乃北衙禁軍,拱衛宮中,幹系重大,不但需要足夠的才能,更需要有深厚的資曆。所以,臣鬥膽為殿下舉薦一人,或可大用。”

  李顯眼中,閃過一抹贊賞之色。

  他喜歡楊承烈這種知進退的氣度,比之他東宮招攬的那些人,要強百倍。

  “文宣,但說無妨。”

  “殿下以為,左武威大将軍薛楚玉如何?”

  “嗯?”

  李顯聞聽一怔,露出了沉思之态。

  北衙禁軍,是在脫離南衙十六衛的建制上行程的産物。雖然羽林軍之名古來有之,但對于唐帝國而言,真正的北衙禁軍形成于貞觀十二年,并且是以招募和私屬兩大特色為主,從某種程度上脫離了府兵制的範疇。而後,曆經高宗皇帝和武則天兩朝的完善,也使得北衙禁軍漸漸成熟,形成了以羽林軍和千騎為主的兩支軍隊。

  如楊承烈所言,想在軍中效力,單有才華遠遠不夠,還要讓人信服。

  千騎是武則天的私兵,所以任命起來,也就容易一些。但即便如此,楊承烈也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算是勉強控制住了千騎。原因?很簡單,就是‘資曆’二字。

  “薛楚玉将門之子,得薛公衣缽,才幹過人。

  在軍中,薛門之後本就有極大的震懾力,就如同當年李衛公一樣,能令士卒信服。

  臣與薛家有些交集,所以和薛楚玉也有過交道。

  他頗有想法,對如今軍備廢弛的現象也深惡痛絕……既然陛下要太子整頓軍務,何不使薛楚玉執掌?想來太子出面,薛楚玉定會感激,更不會辜負殿下的厚望。”

  李顯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

  “文宣所言極是,那除了薛楚玉之外,可還有人嗎?”

  楊承烈想了想,輕聲道:“若說人才,臣倒是還有兩個人選。

  這兩員小将,是當初兕子向臣極力推薦……一個名叫王海賓,另一個名叫陳玄禮。此二人皆幹練之才,可掌一府兵馬。嗯,兕子說,這兩個人将來,都可獨當一面。”

  若隻是楊承烈推薦,李顯可能還不會在意。

  畢竟,兩個小将實在是不入他法眼。可這裡面牽扯到了楊守文,李顯就不免重視許多。

  今日,楊守文火燒武家樓,可以說是震動洛陽。

  即便是太子妃韋氏到現在也看不上楊守文,可聽聞此事後,也不免稱贊:有情有義。

  李顯别的不在意,可是對自家孩兒卻在意的緊。

  他也知道,楊守文這是為李裹兒出頭。就憑這一點,他對楊守文的感官也變得更好。

  “既然是兕子推薦,那定有大才。”

  别的都不用說了,反正這兩個名字,已牢牢印在了李顯的腦海中,甚至比薛楚玉的印象還要深刻。

  ++++++++++++++++++++++++++++++

  從天邊飄來了一片烏雲,把明月遮掩。

  到了下半夜,突然起了風。

  宗正寺大牢坐落于皇城嘉豫門外,其格局與東城獄頗為相似。

  一條小溪流經,注入皇城的凝碧池裡。入夜之後,宗正寺大牢裡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茉莉,再用力一點。”

  “阿郎,已經很用力了……”

  “好了,把我托好,别動。”

  楊守文說話間,腳下用力,踩着楊茉莉的腦袋噌的一下子竄起,雙手就搭在了牆頭。

  這是一座院牆高聳的庭院,也是關押他們的牢房。

  楊十六在門口探風,悟空它們則趴在門廊上,好奇的看着踩着楊茉莉腦袋正在翻牆的楊守文,似乎搞不明白,主人在做什麼。

  楊守文扒住了院牆後,兩臂用力,便翻身跨坐牆頭。

  “楊茉莉,你們就呆在這裡,等我回來……記住,千萬不要惹事。”

  “知道了!”

  楊守文說完,縱身從院牆上跳下來。

  他蹲在牆根下,目光掃過了這空蕩蕩的牢房,而後認清楚方向後,便飛奔而去……

  宗正寺大牢的守衛并不嚴密,說實話關押在這裡的人身份都不一般,更多是一種象征意義的懲罰。比如這院牆,以前很低。不過去年發生了楊守文越獄一事後,宗正寺随即把院牆加高。說穿了,也就是說個場面上的事情,看着更加牢固而已。

  黑漆漆的皇城中,在距離楊守文他們的牢房不遠處,有一處亮燈的院落。

  楊守文來到那院落外,取出一根飛爪唰的甩出去,穩穩搭在那牆頭上。而後,他用力拽了兩下,在确定抓牢了,便抓着飛爪的繩索,蹭蹭蹭幾下便爬到了牆頭之上。

  “小鈴铛,快過來。”

  院内有兩間房舍,一大一小。

  從大屋裡,傳來一個讓楊守文感覺非常熟悉的聲音,“快點過來,幫我看看該怎麼辦。”

  一旁的小屋裡,走出來一個宮女。

  她一路小跑的來到大屋門外,推開房門。

  “公主,你這裡的針腳縫錯了,應該這樣才對。”

  楊守文看到那小宮女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他又朝兩邊看了幾眼,确定沒有危險後,便縱身從牆頭躍下。輕手輕腳來到了大屋門口,就聽到那小宮女的聲音。

  “公主,你這是何苦呢?既然這麼趕,讓奴婢來做就是,何苦自己受罪?”

  “你懂什麼,要是讓你做的話,又怎好送給兕子哥哥?

  算算日子,兕子哥哥就快要回來了,我還想等他回來之後,把這件袍子送給他穿呢……小鈴铛,你慢一點……唉,我這麼笨,連衣服都縫不好,兕子哥哥能喜歡嗎?”

  楊守文站在門口,就看到李裹兒正坐在桌前,笨拙的用針線做衣服。

  小鈴铛則站在一旁,耐心的指點着李裹兒。

  片刻後,李裹兒突然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扔,露出頹然之色道:“我的針線活這麼差,兕子哥哥一定不會喜歡。”

  “喜歡,我喜歡的緊呢。”

  就在李裹兒自哀自怨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

  小鈴铛最先反應過來,忙從桌上抄起一口短刀,轉身厲聲喝道:“什麼人,如此大……”

  她看清楚了站在門外的楊守文,突然間長大了嘴巴,用力揉了揉眼睛。

  而李裹兒也是一樣,她驚怒不已,擡頭觀看。

  可當她看清楚站在門口,身穿黑衣,頭裹黑巾,面帶笑容的楊守文時,不由得也長大嘴巴,指着楊守文,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裹兒連女紅都會了,真是厲害。”

  楊守文邁步走進屋中,繞過了小鈴铛後,來到了桌前,把那件做的有些不倫不類的衣服拿起來,披在身上。

  “嗯,不大不小,正合适。”

  “啊……”

  沒等楊守文說完,李裹兒蓦地站起身,發出了一聲尖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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