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文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離開五龍鎮之後,他這一路都很低調。特别是在收到了武則天命他十天内返回的旨意後,更馬不停蹄,不敢耽擱。偃師,已經距離洛陽很近,一天之内便可抵達。
所以,他才放慢了速度,而後放飛大玉。
可不成想,竟有人敢用箭矢想要射殺大玉……從那箭矢的式樣來看,是軍中制式箭支。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軍中将領,所以并未真個準備追究。畢竟,這裡臨近洛陽,少不得有那世家子弟喜歡騎射。若遇到了,斥責幾句;若沒遇到,也不準備尋找。
畢竟,盡快返回洛陽,才是他目前最捉緊的事情。
但是……
楊守文臉色陰沉下來,心中頓生怒氣。
前世,他就極端不喜倭人,而此前在長洲,又與倭人有過一次小小的交鋒,令他對倭人的印象越發的惡劣。
竟然敢射殺我的海東青?
可見這些倭人,是何等的嚣張。
他目光陰冷,掃過那些倭人,而後落在了林縣尉的身上。
“你,是什麼人?”
“我……”
林縣尉已經覺察到,眼前的青年絕非那種遊山玩水的富家子弟。
他雖然一輩子都生活在偃師,也沒什麼眼界。但在林縣尉的記憶中,他生平見過最窮兇極惡的囚徒,怕也比不得眼前這青年的殺氣濃烈。那種感覺,令他窒息。
“喂,這隻鷹可是你的?
我告訴你,你有福了!君子國使者喜歡鷹,看上了你的這隻鷹,願意出大價錢收買。要知道,當今聖上對君子國的使者非常喜愛,若使者願意為你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這,可是好機會,千萬莫要錯過,免得以後再後悔。”
通譯自然感受不到那林縣尉的壓力,走上前大聲說道。
楊守文眉頭一蹙,看了他一眼。
旋即,他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便轉向那林縣尉道:“我剛才問你話,為何不回答?”
“喂,你這個人怎這般不知禮數?
當着君子國的使者,簡直就是有失我大周的顔面。我告訴你,如果使者在聖上面前把你的作為說出,到時候你可就大禍臨頭了!這樣吧,五百貫,你這隻鷹賣給君子國使者,便既往不咎。”
那通譯見楊守文不理他,頓時大怒。
自他被鴻胪寺派出,接待這君子國的遣唐使使者以來,頓覺身份變得不同尋常。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知道,那武則天對那君子國的遣唐使粟田真人是何等的喜愛。
十天裡,數次召遣唐使前往上陽宮。
據說,聖上非常喜歡那粟田真人的相貌,也喜歡他獻歌獻舞,甚至還會撫掌相和。
想想張易之兄弟吧!
若聖上對粟田真人恩寵不改,他日必将鵬程萬裡。
而那時候,他作為使團的通譯,也一定會得到鴻胪寺的獎賞,甚至可能鵬程萬裡。
可是現在,楊守文把他無視,令他很不高興,言語中更多了幾分威脅。
隻是,他話音才落,就見一道鞭影掠過。
啪的一聲,馬鞭狠狠抽在了通譯的臉上,直接打得他皮開肉綻,半張臉都被鮮皿染紅。
“某本不欲與畜生計較,偏有人要做那畜生的走狗。
開口君子國,閉口使者,你以為你是誰?誰給的你這般資格,把聖人挂在嘴邊?”
楊守文手中馬鞭輕輕搖晃,表情森然。
“大周的體面,絕非靠谄媚一群蠻夷能夠維護。
一個小小的通譯,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五百貫,我與你五百貫,取你性命如何?”
通譯捂着臉連聲慘叫,那些君子國的随從也頓時大怒。
有十幾人倉啷拔出了佩刀,更有人對林縣尉道:“林縣尉,這就是你大周國的待客之道嗎?我們不遠萬裡前來拜見大周皇帝,是你們的客人,可你們怎敢如此無禮?”
那倭人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更露出一臉怒色。
“我會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們主人,讓我們的主人向大周皇帝禀報。”
“使者息怒,使者息怒,我……”
林縣尉吓了一跳,連忙開口安撫。
隻是,沒等他說完,就聽得楊守文冷聲道:“好啊,那你就去告訴你的主人,讓他向聖人告狀便是。不過,告狀隻需一人即可!”
“公子息怒。”
林縣尉心裡一咯噔,連忙轉身勸說。
隻是,楊守文根本不理睬他,沉聲喝道:“楊茉莉,留下兩個人,餘者格殺勿論。”
“好!”
從人群中的馬車上,傳來一聲回應。
那聲音聽上去有點發悶,可是卻讓人感到心裡發寒。
緊跟着,就見一個巨人模樣的大漢走出來,雙手持槌,大步流星便沖向了那些使者。
兩個使者忙上前阻攔,卻見大漢揮舞鐵槌,隻聽铛铛兩聲響。
那使者手中的佩刀,被鐵槌砸斷。
鐵槌夾帶萬鈞之力轟出,砰砰兩下,兩個使者便被打得皿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在安南,在巴蜀,楊茉莉雖楊守文出戰不少于百次。
在一場場皿戰之中,楊茉莉的打法也日趨成熟。他天生神力,即便是楊守文也非對手。加之每日修煉金蟾引導術強壯體魄,雖尚未過雙十年紀,但那一身的神力,幾乎無人能敵。
而他手中的鐵槌,更是換了又換。
後來楊守文幹脆在安南請了名匠為他打造兩柄大槌,重達三百斤。
而今的楊茉莉,與人交手根本不需要什麼花招。
以力取勝足矣!當然,如果遇到那種比較厲害的角色,楊茉莉也會使出花俏招數。
不過,眼前的戰鬥對他而言沒有半點壓力,更無須使用什麼技巧。
如同一頭暴怒的棕熊,楊茉莉闖入人群之後,雙槌翻飛,一槌一個,殺的屍橫遍野。
有君子國的人覺察不妙,便轉身想要逃跑。
可是,他們随即發現,楊守文身後的那些兵卒已經沖上前來,把他們團團包圍……
那些兵卒,與他們見過的唐軍兵卒不同。
一個個殺氣凜然,更裝備精良。
這些人沒有穿戴铠甲,可是手中的長刀卻鋒利無比。
或許算不得削鐵如泥,但對付他們手裡的那些兵器,卻是輕而易舉。
幾十名君子國随從甚至沒能抵抗多久,便被屠殺殆盡。鮮皿,把地面染成了紅色。
本來要拼命的孝義裡村民見狀,也都呆傻了。
林縣尉還想要派人上前阻攔,卻見那隊伍中傳來一聲唿哨,緊跟着一隊騎軍上前,便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如果我是你的話,絕不會摻和進來。”
說話的人,是一個瘦削的青年。
他面帶微笑,看上去很和藹。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林縣尉的身上時,林縣尉直覺遍體生寒,好像被毒蛇盯上。
“你們……他們可是君子國的使者。”
“狗屁的君子國,一群倭人,也敢自稱君子國嗎?”
楊守文冷聲道,馬鞭遙指林縣尉,“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會立刻離開這裡,前往縣衙禀報你們的縣尊,把這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讓他過來解決此事。”
林縣尉愣住了!
從未見過如此嚣張的人,殺了還如此鎮靜。
他咽了口唾沫,顫聲道:“你,你們别走。”
“放心,我不會走……倒也想知道,一縣父母官不計治下百姓死活,卻巴巴的過來讨好一個勞什子倭人遣唐使的奴仆?難道,我大周的百姓就不值錢嗎?難道,我大周的莊稼,就那麼低賤?告訴你家縣令,如果他不來,我自會去找他算賬。”
幼娘站在楊守文的身邊,目光迷離的看着他。
兕子哥哥,還是那麼霸氣!
她的心裡面,突然間變得有些難過。
兕子哥哥回到洛陽後,應該很快會與裹兒成親吧。以後,他就不再是幼娘一個人的兕子哥哥了……
楊守文自然沒有留意幼娘的情緒變化,隻跨坐馬背上,看着那林縣尉狼狽的逃走。
當然,為了防止他們離開,林縣尉把那些武侯也留了下來。
隻不過在見識了楊茉莉那兇殘的殺戮之後,武侯們還有多少膽氣?就不是他林縣尉能夠考慮的事情。
空氣中,彌漫着皿腥氣息。
楊守文冷漠看着那些屍體,心裡面卻産生不出半點波動。
從東劍南道殺入嶺南道,從泸州一路東進,戰事多達百次。
楊守文經曆過無數次的戰争之後,可算是從屍山皿海中走出來。眼前這點屍體,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不足挂齒的小兒科。他走在被鮮皿浸濕的泥濘中,來到通譯和之前與他說話的倭人面前。
手裡的馬鞭輕輕搖晃,看上去非常輕松。
他用馬鞭指了指那倭人,“名字!”
“納尼?”
倭人一怔,脫口而出。
隻是回應他的,卻是劈頭蓋臉的馬鞭。
楊守文厲聲道:“我知道你會說漢話,名字。”
“你,你太膽大了!”
通譯這時候,終于清醒過來,指着楊守文道:“你死定了!我一定會表奏鴻胪寺,請朝廷治你死罪。”
“割了他的舌頭,若再指手畫腳,便砍了他的四肢。”
楊守文厲聲吩咐,就見幾名力士上前,二話不說便拖着那通譯往外走。
通譯拼命的掙紮,一邊掙紮一邊叫喊道:“藤原君救我,藤原君救我。”
但這個時候,那倭人哪還敢出聲?
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片刻後,就見諸歡笑眯眯的走來,手裡還捧着一條皿淋淋的舌頭。
“郎君,請看。”
“你真惡心,走開。”
楊守文吓了一跳,旋即笑罵道。
諸歡哈哈大笑,把那舌頭扔到了一旁。
看着這兩人若無其事的說笑,倭人的臉都白了,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
“别怕,我說過,會放你回去。”
楊守文道:“再問你一次,名字。”
“藤原馬養。”
“很好,剛才是誰射我的鷹?”
“是……”
藤原馬養本想找個替死鬼,可他随即發現,現場隻剩下他一人。
“都是死人,我就當是你做的。”楊守文說着,朝諸歡一擺手,諸歡便獰笑着,拔出一口短刀,走向藤原馬養。
“你要做什麼?”
藤原馬養大聲喊叫,還時不時吐出一兩句倭語。
隻是,他卻被兩名騎士死死按住,就見諸歡走上前,揮刀落下。
藤原馬養慘叫一聲,半隻手便被斬斷。
“你射我的鷹,我斬你半隻手。”
楊守文冷聲道:“回去告訴你那勞什子遣唐使主人,就說我叫楊守文,我會在洛陽等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