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離開了!
他在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可是當他離開後,楊守文就覺得生活中似乎少了些什麼。
一連兩天,他都無精打采。
後來在諸歡的勸說下,楊守文帶着楊茉莉和幼娘,以及馮紹安的兩個女兒離開交趾,在縣城周圍遊玩了兩天,才算是讓情緒漸漸穩定,又帶着一群人返回了交趾。
而這個時候,桓彥範則在長陽關大敗甘勇。
兩萬叛軍,被桓彥範一舉擊潰,甘勇率領數百親随向南逃遁。
“大貓,通知你父親,羅伏州是甘氏的老巢,那裡地勢複雜,而且多為土著,必須要加以小心。
建議令尊,穩紮穩打,不要想着速戰速決。
朝廷那邊我會為他解釋,讓他不必心急。我希望此一戰後,至少可以為嶺南道換取三十年到五十年的平靜。”
在得知了桓彥範的進展之後,楊守文立刻找來了桓道臣,命他前去提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安南土著冥頑不化,朝廷自平定嶺南之後,卻又屢屢發生叛亂。
僅過去六年中,加上這一次的叛亂,嶺南就發生了三次叛亂。而其餘小規模的叛亂,更多不勝數,令人煩不勝煩。楊守文知道,對付這些土著,一味的安撫懷柔還不夠。軟硬兼施,朝廷一直以來都是展現出了軟的手段,卻未展現硬的手段來。
甘氏造反,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楊守文的态度非常清楚,既然安撫不得,那索性就殺的他們害怕。
在這一點上,楊守文已經通知了王元珪和王君毚兩人,并且上疏洛陽,解釋了他的計劃。
至于朝廷最後是什麼态度?
楊守文并不在意。
先殺了再說,了不起他把那罪名背起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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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彥範攻破長陽關後,兵進愛州。
在得到了楊守文的提醒,他立刻下令,暫緩攻勢。在愛州休整三日之後,桓彥範又以王君毚和王元珪兩人兵分兩路。王元珪率水軍,在日南出海,沿海安線南下。
同時,王君毚則由陸路進發,兵發忠義。
桓彥範給二人的交代便是,穩紮穩打,每攻克一地,不必急于繼續攻擊,而是要肅清當地土著,穩定民心。
這樣一來,速度會慢下來。
可一旦穩定,就如同楊守文所言,給嶺南三十年的平靜……
而楊守文,則留在交趾,繼續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情。
雖然明秀走了,可是他身邊還有桓道臣與諸歡以及孫處玄三人。事情瑣碎而繁多,卻在一定程度上,很好的錘煉了楊守文治理地方的能力,讓他感覺,進步不小。
“可惜,明氏已決定遷移勃泥。
若不然,我倒是想在這裡建造一個港口,交給明家來經營。”
已經過了驚蟄,春雨綿綿。
這一日,楊守文帶着諸歡等人離開交趾,巡視長州。
是安南都護府的長州,而不是蘇州的長洲……這裡地處紅河口,是一個極佳的天然港灣。
楊守文在紅河口登上一艘海鹘船,巡視漲海。
迎着海風,眺望浩瀚大海。
風浪有點急,以至于海船略顯颠簸,不過楊守文的心情,卻極為愉悅。
上輩子卧床一世,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乘船出海,可惜未能實現。沒想到這一世,卻實現了前世的願望。楊守文突然張開了手臂,迎着風浪發出一聲長嘯。
倒是其他人,卻臉色蒼白。
那素來以見狀而著稱的楊茉莉,趴在船舷上嘔吐不停。
諸歡兩腳發軟,根本不敢上前,倒是幼娘,雖然有些不太适應,卻依舊站在楊守文的身邊。
“兕子哥哥,既然覺得此地甚好,何不自己經營?”
“哪有那麼容易,想要經營這樣一個海港,可不是錢帛能夠解決。需要疏通方方面面,絕非一人之力能夠完成。”
“青之,你又何必擔心這個?
你忘了,你在洛陽組建的青園嗎?不說别的,那些個勳貴子弟,誰還能沒有些手段。你真要想在這裡建成港灣,不妨拉攏那些人過來。若真能見到利益,遇到事情,你都不用開口,那些人自會為你解決。而你,隻需要把持這港灣即可,又有何難?”
青園!
我險些都忘記了那處所在。
想當初,楊守文找來一幫子驸馬勳貴,隻是想要讓他們老實一些,為李顯分憂。
未曾想到,這些家夥别的不行,吃喝玩樂卻極為在行。
把個青園經營成了洛陽第一号的銷金窟,更聚集了一大幫子纨绔子弟,成了氣候。
楊守文當初隻是提了一個建議,從未參與進去。
可是,那些個家夥,卻一直把他算在裡面。雖然他很少出面,可是在青園卻名聲響亮。
楊守文聽了桓道臣的這番話後,頓時想起了那些人。
他想要在紅河口興建港口的沖動愈發強烈,隻是……
“大貓,前幾日,太子送來書信,問我安南都護的人選。
我上次曾讓你打探過你父親的口風,他對接掌安南都護府,可有興趣?”
“我倒是提過此事,但他卻有些猶豫。
這安南雖說是一方諸侯,天高皇帝遠。可是,畢竟遠離中樞,也讓他頗有些糾結。”
楊守文道:“其實,我覺得,令尊實不宜留在中樞。”
“嗯?”
“他性子剛強,雖有能力,卻不曉變通,很容易被人利用。
我記得,狄公曾與我說過一句話:身在廟堂之上,許多時候身不由己。所以,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變通之能。令尊若是回去洛陽,難免會受人掣肘。
他又是個強硬的性子,很容易得罪人……所以,我更希望他留在這裡,把安南打造成為一片樂土。現在朝堂上的局勢太亂,以令尊的性子,實在不宜這時候返回。”
“貪慕虛榮!”
桓道臣冷哼一聲,卻把楊守文這番話,記在了心裡。
說實話,桓彥範的确是缺乏資曆。
哪怕是算上這次戰功,他回去之後,依然要被壓制。
反倒是留在安南,可以讓他施展拳腳。最重要的是,這安南剛經曆了一場叛亂,需要有強硬之人坐鎮。而廟堂中,許多人未必願意來趟這渾水,桓彥範留下來,也就變得容易許多。
畢竟,朝廷的大敵不在南方,而是在北方和西面。
安南都護,絕對是位高權重。
但是在朝廷的眼中,地位遠不如安西都護府那麼重要……
桓彥範想了想,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便再勸說他一遭。
隻是他的脾氣太倔,非我能夠左右。若是青之你能親自與他交談,說不定效果更好。”
楊守文頗以為然。
他這次出巡,目的地便是九真,也就是愛州州府所在。
桓彥範如今就在愛州督戰,所以楊守文的另一個目的,便是和桓彥範商議這件事。
桓彥範早已得知楊守文的行程,所以早早在日南港口等候。
楊守文下船後,與桓彥範在日南縣衙裡交談了兩個時辰,而後便決定改變行程,直接返回交趾。
桓彥範,同意了他的建議,決意留守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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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楊守文啟程離開日南的時候,遠在千裡之外的洛陽,一場激烈的争論正在進行。
長安二年正月十六,上元節。
沙陀州的突厥人突然造反,殺死沙陀州都護府都護。
北庭都護府都護郭虔瓘得知消息,立刻出兵救援,在鹹泉鎮遭遇埋伏,全軍覆沒。
郭虔瓘,戰死!
消息傳到了洛陽,滿朝嘩然。
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叫嚣着要出兵漠北。
武則天下旨涼州都督郭元振出兵庭州,平定叛亂。
同時,該派何人前往庭州接掌北庭都護,也成為許多人讨論的重點。
“老臣舉薦一人,東都留守楊承烈,可為北庭都督。”
鳳閣侍郎張柬之挺身而出,舉薦一人。
隻是這個人,卻使得武則天頗感為難……北庭都護府,是拱衛安西,連通西域的重要所在。若是派楊承烈前往,的确可以讓武則天放心。不說别的,楊承烈不會拉幫結派,絕對忠于武則天。而且他性子沉穩,又通曉胡人習性,的确非常合适。
可是,若楊承烈走了,誰來統領千騎?
武則天一時間陷入了糾結之中,拿不定主意。
回到上陽宮後,武則天便一個人在觀風殿内,誰也不見。
她找來了上官婉兒,“若文宣前往北庭,朕倒可以放心。
可是,滿朝文武之中,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合适人選嗎?文宣一走,誰來統帥千騎?”
上官婉兒同樣不舍,因為北庭遠在西域,楊承烈一去,想見他便越發困難。
而且,北庭多危險,上官婉兒同樣不太放心。
不過在三思之後,上官婉兒還是開口道:“陛下,從目前而言,楊文宣的确最合适。
北庭乃安西重地,不可輕待。
楊文宣敢于用事,又有足夠的能力……況且,他自回來以後,得陛下重用,從一介白身,至今日東都留守不過三載,說實話難以服衆。北庭,是他獲取功勳的重要之地。若楊文宣能夠在北庭有所為,那麼他日返回洛陽,誰又能夠阻止陛下重用?”
武則天聞聽,頓時醒悟過來。
沒錯,楊承烈這些年的升遷很快,但說實在的,卻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勞。
如果再想升遷,會困難重重,阻力很大。可如果讓他在北庭曆練幾年,誰又能阻止?
“至于千騎,臣妾倒是想推薦一人。”
“誰?”
“陛下以為,青之如何?”
武則天眼睛一亮,旋即露出了笑容。
楊家父子,她都很看重。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武則天對楊守文多少有些不太滿意,而且還特别能惹禍。可是這兩年下來,但凡安排給他的事情,他一定能夠辦得妥當。
不管是此前的西域之行,還是後來的劍南道平叛,以及現在的安南戰事……
“況且,三年之期即将到老。
裹兒已十七了,難不成讓她就這樣耗着嗎?
青之返回,他們的婚事也該着手操辦。雖說裹兒舍了公主封号,但畢竟是皇家貴胄,若青之身份不夠,如何相配呢?以前,青之統帥千騎,估計會有很多人反對。
可現在,青之先平劍南叛亂,又在嶺南立下大功。
滿朝文武中,誰能比他更有資格統帥千騎?誰又能站出來,阻止他統領千騎呢?
陛下莫忘了,青之可是武魁!”
武則天聽罷,着實有些意動……
她沉吟良久,突然看着上官婉兒道:“婉兒,若是文宣離開,你舍得嗎?”
上官婉兒的臉頓時通紅,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武則天笑了,指了指上官婉兒道:“你的心意,朕很明白。
放心吧,朕這次會給你一個交代……立刻傳朕旨意,招楊守文返回洛陽,不得耽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