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有楊瑞的驕傲!
他想要擺脫那個庶子的身份,想要獲得别人的認可。
之前,他靠着小手段,成為楊承烈身邊的執衣。可這并不代表,他真的得到其他人的認可。似管虎這種跟随楊承烈五六年的老人,靠着真本事從普通的快手做到緝捕班頭,如果沒有真才實學,就很難讓他接受。誰都知道,捕班快手的收入高,月俸八百文,加上各項例錢收入,一個月下來差不多就是一貫多錢的收入。
楊瑞如今年紀小,做不得快手。
可如果……
不可否認,他有點害怕。
但楊守文說的不錯,如果他真能破了案子,也許用不得十八歲,就可以成為快手。
嗯,值得拼一下。
他在猶豫許久後,最終決定,拼上一回。
其實,楊守文并不想帶着楊瑞,畢竟夜探彌勒寺畢竟存有一定的風險。
可如果楊瑞不去,終究是有些不太方便。楊瑞畢竟有官身,到時候可以出面和寺院的人進行交涉。這件事若辦得好,對楊瑞也有好處;就算沒有收獲,楊守文相信,3,以自己的身手,保護楊瑞當不成問題。而且,彌勒寺裡面也有僧人駐留。
“二郎,記得跟着我,别離我太遠。”
天色已晚,夜幕降臨。
由于楊瑞的關系,晚上幼娘也沒有纏着楊守文。看得出來,小丫頭對楊瑞還是心有餘悸,或者說懷着怨念。
也正是因為這樣,楊氏和幼娘早早便休息。
等她們屋中的燈熄滅之後,楊守文便和楊瑞來到庭院中,兩人穿過後院的花圃,越過木栅欄,沿着小溪而行走了一會兒,在一座小木橋的橋頭,停下了腳步。
過了河,再往前走,就是入山的山口。
彌勒寺坐落于雀兒澗,距離山口大約大約有十二三裡的路程。
月光,灑在溪水上,隻見鱗波蕩漾。秋蟬鳴叫,更為這寂靜的夜色平添幾分神秘氣息。
往山裡看,黑漆漆,靜悄悄。
楊瑞突然停下腳步,顫聲道:“大兄,要不然咱們天亮再去?”
“天亮了,管班頭他們就會過去,到時候不管發現什麼,都會和你沒有關系。”
楊守文看了楊瑞一眼,展顔一笑。
他拍了拍手中的大槍,沉聲道:“二郎休要害怕,我練武十年,保護你綽綽有餘。”
那杆大槍,是楊守文的爺爺楊大方所留。
槍長六尺七寸,較之制式大槍要短很多,也就是在兩米出頭。
楊守文今年十七歲,身高在175公分上下,比那杆大槍要低一個頭還多。槍很沉,重有十四五斤。硬棗木制成的槍杆有嬰兒手臂粗細,槍身上更纏繞銀色絲線,在月光下泛着一蓬淡淡的銀光。槍頭是用上好的镔鐵打造,呈梭子形狀,上面還有兩個倒鈎。月光下,槍刃泛着一蓬暗紅色的光,似乎在說,它曾飽飲鮮皿。
這杆槍,名為虎吞!
據說是早年間,楊大方所使用的兵器,而且是殺人無數。
隻不過楊守文已經記不清楚爺爺曾說過的那些故事,而楊承烈更不可能告訴他。
之前他拿着槍出來,楊瑞還覺得他大驚小怪。
可是現在,當他看到楊守文手中這杆大槍的時候,眼中不由得卻流露出羨慕之色。
楊大方寵愛楊守文,對楊瑞卻很冷淡。
小時候,楊瑞曾想要跟随楊大方習武,可是卻被楊大方拒絕。
“我楊家槍法,傳嫡不傳庶,傳子不傳女。”
楊大方一句話,便堵住了想要為楊瑞求情的楊承烈的嘴。雖然之後楊承烈也教過楊瑞一些拳腳,可是在楊瑞看來,不管他如何練得如何,始終比不得楊守文。于是乎,楊瑞也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對習武變得不再熱心,也對楊守文非常嫉恨。
這也是楊瑞去年為什麼陷害楊守文的原因。
他一方面讨厭楊守文,同時又渴望得到楊承烈的重視。
你武藝好有什麼用,跟在爹爹身邊做事的人是我,在外人眼中,我才是阿爹的兒子。
隻是現在……
“大兄等等我,我也去。”
看到楊守文走上木橋,楊瑞一咬牙也跟了上來。
内心中,他對楊守文有些畏懼,但同時又有些好奇。
楊瑞知道,楊守文做了十七年傻子。可沒想到他清醒過來後,竟好像什麼都知道似地。
且不說楊守文能揣摩阿爹的心思,更猜出了那首童謠的出處。
他膽子很大,同時又好像懂得如何賺錢。
他這十七年究竟在做什麼?楊瑞非常奇怪。按道理說,一個傻了十七年的人清醒過來,怎可能懂得那麼多的事情?而且,楊守文能說會道,也讓楊瑞感到吃驚。
山路崎岖,但是對于常走山路的楊守文而言,沒有任何問題。
他手持長槍,一手拉着楊瑞,沿着山路走了近一個時辰,就見前方霧氣彌漫……
穿過那層薄霧,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山巅一座寺廟。
楊守文喘了口氣,從腰間取下水囊,灌了一口水,然後把水囊遞給楊瑞。
“再加把勁,咱們馬上就到了。”
楊瑞狠狠喝了幾大口,總算是緩過來一些。
近兩個小時的山路,對于年僅十三歲的楊瑞而言,絕對不輕松。如果沒有楊守文一路關照,他可能走到一半,便不想再走下去了。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楊瑞問道:“大兄,這麼晚了,僧人們怕是早已經睡了,咱們該怎麼進去?可要翻牆嗎?”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翻牆作甚?”
“啊?”
“咱們是來查案,而且你又是堂堂昌平縣尉的二公子,自然是光明正大的上去叩門。咱們又不是來做賊,好端端翻什麼牆?而且,有僧人相伴,也能安全一些。”
楊瑞呵呵笑了,“大兄說的是,我卻想多了。”
“走吧!”
楊守文恢複了一些體力,便拉着楊瑞,大步流星走去。
兩人穿過薄霧,很快就來到寺廟門前。
月光下,隻見那寺廟山門緊閉,大門上方有一副黑色橫匾,上書‘大彌勒寺’。
這寺院的曆史不算長,大約興建于七年前。當時正值聖母神皇改國号為大周,有人獻出祥瑞,言聖母神皇是彌勒轉世。那時候,正處在關鍵時刻的武曌立刻認可了這個說法,并命人編撰大彌勒經,在全國各地修建彌勒寺,以宣揚她的正統。
僅昌平縣一地,就修建了兩座彌勒寺。
其中一座在縣城裡,是由官府修建;而虎谷山上這一座,則是由昌平縣缙紳修建。
“二郎,敲門。”
楊守文看了楊瑞一眼,楊瑞立刻點頭,挺起兇膛走上台階,抓起門環,叩響門扉。
“誰呀,這大半夜的來敲門。”
過了一會兒,山門裡傳來一個含糊的聲音,并且隐隐有燈光閃動。
緊跟着,山門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光頭。
他迷糊着眼睛,語氣中帶着幾分怨氣,“這半夜三更的,誰在敲門?上香不能等天亮嗎?”
也難怪,現在已經過了子時。
對于山上的和尚而言,也沒有什麼消遣,自然早早休息。
“我是昌平縣尉身前執衣,奉縣尉之命,連夜趕來這邊查證一件事情,還請師父方便則個。”
“昌平執衣?”
那僧人看到楊瑞,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也難怪,楊瑞雖然故作成熟,卻終究是個孩子。
他身高不過160公分,比僧人低了大半個頭,整個人看上去,就顯得那麼不靠譜。
對于僧人這種目光,楊瑞已經見怪不怪。
他從腰間取下一塊木牌,遞給僧人。
那是他的腰牌,上面有他的名字,身份和年齡。
僧人把山門打開一條縫,接過腰牌在燭火下查看。
楊守文則站在一旁,突然間,他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悸動,猛然轉身,橫槍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