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悉吉?”
明秀一臉懵逼,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看着楊守文道:“阿悉吉部落不是被困在葛邏嶺嗎?如今朝廷兩路大軍夾擊,過萬兵馬圍困,他怎可能逃出葛邏嶺?而且,就算他逃出葛邏嶺,也需要突破播密川,才有可能抵達俱魯河……播密川有蔥嶺守捉,他們怎可能突出重圍?”
楊守文沒有回答,拿着那銅牌,片刻後又走出了木屋。
從天邊飄來一片烏雲,正迅速朝俱魯河逼近。
楊守文擡頭看了看天色,扭頭對衆人道:“我們立刻返回天馬城。”
“什麼?”
高力士幾人有點疑惑。
不過封常清率先反應過來,道:“阿悉吉叛軍的斥候渡河,說明阿悉吉薄露的兵馬就在河對岸。由此向被是俱密城,也就是那至拔州都督府所在……但俱密城據此,有一百八十裡,而天馬城不過四十裡。如果從距離來看,叛軍這是要襲擊天馬城才對。”
明秀聞聽,點頭表示贊同。
高力士則輕聲道:“楊君,咱們其實……”
楊守文擡手,制止了高力士。
他閉上眼,沉吟片刻,突然從挎包中取出那封書信,遞給了高力士。
“楊君,這是何意?”
楊守文道:“如果真是薄露,那天馬城危矣。
老家夥是個謀後而動的人,他突圍之後不趕快逃跑,反而把目标指向天馬城,意圖已表露無遺。屍密羅多法師是我的長輩,這些日子以來,更對我們多有關照。
依照薄露的性子,一旦攻占天馬城,少不得會有一場殺戮。
我很擔心法師的安全,所以準備返回天馬城,至少要保護法師安全從天馬城撤離。
你身負陛下的重托,不宜和我繼續冒險。
把信帶回洛陽,我這邊救出了法師,就會回去,你不必擔心。”
楊守文聲音不大,但意志堅決。
高力士心中一陣叫苦,若是楊守文不回去,他又怎敢獨自一人返回洛陽?别的不說,李裹兒就不會放過他,更不要說還有上官婉兒,一定會找他的麻煩……
想到這裡,他連忙向明秀看去。
隻是明秀卻微微一笑,輕聲道:“青之要回天馬城,我自然要跟着一起回去。
這家夥莽撞沖動,萬一惹了什麼禍事,豈不是麻煩?我跟着他,還可以關照他。”
老子何需你來關照?
楊守文翻了個白眼,看了明秀一眼。
不過,他心裡還是很感動,這恐怕就是兄弟吧……一個願意陪他赴湯蹈火的兄弟。
明秀的性子懶散,但卻很重感情。
在這一點上,他和吉達并無太大區别,而且和吉達一樣,都不是很善于表達。
當然了,這也有明秀性子孤傲的原因。
不是朋友,才不會管你死活。可真因為是朋友,他知道勸說不得楊守文,所以就準備和楊守文一同前去天馬城。
“你……”
高力士聽明秀這麼一說,頓時啞口無言。
目光,又向楊存忠三人看去,就見楊存忠和楊十六相視一眼,開口道:“阿郎不走,我們也不走。”
“還有我,我要跟随師父。”
“小高,你快走吧,我估計薄露的斥候既然已經回去,相信他大軍很快就會渡河。
不過,我想你要繞點遠路才行……波塞黎長老,這俱魯河除了這裡,最近的渡口在那邊?”
波塞黎看楊守文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隻為楊守文那一句‘要保護法師安全’的話語,波塞黎對楊守文的好感倍增。
聽到楊守文詢問,他立刻上前一步。
隻是,沒等他開口,就聽高力士道:“楊君,你不要害奴婢。”
“我哪裡害你了?”
高力士哭喪着臉道:“若是讓陛下知道抛下你肚子離開,就算是完成了使命,陛下也不會饒了我。更不要說,還有太子和公主那邊……我還是陪你一起回天馬城。”
“可是……”
“楊君你吉人自有天相,奴婢相信,一定能逢兇化吉。
左右那薄露是你手下敗将,奴婢才不會相信,他面對楊君,能夠讨得什麼便宜。”
楊守文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高力士,你太看得起我了!
不過再一想,高力士說的也有道理。真要讓他獨自返回洛陽,恐怕他也難逃懲罰。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武則天會怎麼想?上官婉兒會怎麼看?李裹兒怎能饒他?
“既然如此,我們立刻返回天馬城。”
楊守文立刻做出了決定,牽過馬匹,翻身上馬。
“波塞黎長老。”
“在。”
波塞黎此時,對楊守文隻有敬畏。
他連忙上前,雙手合十道:“楊君有何吩咐?”
“給你一匹快馬,我要你立刻前往至拔州都督府,找那至拔州都督,請他出兵救援。”
“啊?”
波塞黎一怔,旋即苦笑搖頭道:“楊君,非是貧僧不肯去,實在是……
至拔州都督蘇娃那得性子暴烈,又豈能聽我一個出家人的命令?貧僧被他殺了,倒也不算什麼事情,可若是誤了楊君大事,貧僧卻擔待不起,還請楊君三思。”
“小高。”
“奴婢在。”
“你陪他去。”楊守文說着話,便取出了那枚太子定命寶,“準你向蘇娃那得表露身份,持此定命寶,陪同長老前去。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給我找來援兵。”
說完,他又一招手,把楊十六喚來。
“十六,你也一起去……聽好了,我與四郎安慰,盡在你們手中。
若招不得援兵,你們便給我死在俱密城。”
楊十六還想反對,可是聽楊守文後面的話,立刻躬身領命。
“事不宜遲,都給我馬上行動起來……哥奴,保護好醜奴,他若有半點差池,拿你是問。”
“遵命。”
楊存忠二話不說,抱起封常清便上了馬。
楊守文和明秀也撥轉馬頭,沿着官道打馬揚鞭。
隻是這樣一來,楊十六三人手中便隻剩下三匹馬。
當下,波塞黎跨上了駱駝,拉住缰繩道:“咱們也别耽擱了,現在就趕奔俱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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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間出城的時候,大家心情都很放松。
可沒想到會遇到這檔子事情,以至于楊守文四人,心情有些沉重。
薄露怎麼就神不知鬼不覺的突出重圍了呢?而官軍似乎全無覺察,未免有些怪異。
“青之,我覺得有點不正常。”
明秀催馬追上楊守文,沉聲道:“就算薄露他們能逃出葛邏嶺,可是那播密川有蔥嶺守捉軍守衛,怎麼可能讓他們這樣輕松的突圍,而且還出現在了大龍池畔?”
楊守文沒有回答,可是臉色卻很難看。
他知道明秀想要說什麼,而事實上,不用明秀提醒,他也想到了一種可能:蔥嶺守捉,亦或者說是喝盤陀戍有人和薄露暗中勾結一起。如果再擴大一些範圍的話,很可能就是安西都護府,有人在為薄露掩護,否則阿悉吉叛軍不可能這樣出現在俱魯河。
“四郎,還記得天馬絲行,和小勃律人嗎?”
明秀歎了口氣,“你能清楚,我就放心了。”
“那你說,薄露好不容易從重圍中逃出來,按道理他應該趕快逃跑才對……他可以逃去五弩失畢中,可以逃去突騎施,但為何要來天馬城?這天馬城雖說是異域,非我帝國所治,但現在的情況是,一旦都護府發出檄文,整個吐火羅都會追殺薄露。
他來天馬城,會很危險。
你說,他又是為的什麼?”
“這個……”
明秀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陰霾。
他想了想,輕聲道:“青之,你說那薄露來天馬城,會不會是為了你我而來呢?”
“為了你我?”
楊守文聽到這句話,眸光不由得一凝。
他沉聲道:“那就是說,你我的身份和行蹤都已經暴露,有人并不想我們返回神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