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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兕子,這些人是靺鞨人。”
楊承烈這時候,已經檢查完那些人的屍體,手裡拎着十幾個皮囊走過來。
“阿爹怎麼知道?”
“廢話,我在昌平十幾年,早就煉成一雙神眼。
就算是蚊子從我眼前飛過去,我一眼就能辨認出公母來。”
阿爹,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歡看你這種一本正經吹牛時,臭不要臉的樣子!
“哈哈哈哈!”
楊守文哈哈大笑,卻沒有進行反駁。
“呃,他們身上有标緻,是粟末靺鞨人的标緻。”
楊守文輕聲道:“阿爹,這件事我覺得你最好是禀報縣尊,靺鞨人如此猖狂,必有原因。”
說着話,他的目光一轉,就落在了身旁楊茉莉的身上。
楊茉莉茫然看着楊承烈父子,然後走到馬車旁邊,把掉在地上的包袱~√,拾起來,連同那兩柄洗衣槌放在馬背上,而後又攙扶着楊承烈上馬,這才自己搬鞍認镫,跨坐馬上。
“醜丫頭,跟上!”
楊守文看了看天色,催馬便走。
醜丫頭跟在馬後,卻是亦步亦趨……
楊承烈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朝着楊茉莉招招手,也縱馬而行。
三個人,九匹馬,一隻狗,沿着官路翻過了山坡,便進入了昌平縣的境内轄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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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承烈要回昌平。
孤竹發生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事态有些嚴重。
他相信,那些粟末靺鞨人要追殺的不會是他父子,恐怕是楊茉莉。也就是說,綠珠的死,并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她一定知道了什麼,粟末靺鞨人才要斬草除根。
在岔路口,楊承烈對楊守文道:“兕子,與我回縣城吧。”
楊守文笑着搖搖頭,“阿爹不用管我,我自回村裡就是。
現在我還不适合抛頭露面,所以就不去城裡。至于這些傷,不過皮肉傷,我回去之後再處理一下就是。倒是茉莉,先跟着阿爹,等辦理好了戶貫,再讓他過來。
阿爹,我覺得那三條命案可以暫且放一下。
粟末靺鞨人的動作很詭異,阿爹要做好準備才是……”
楊承烈點了點頭,但有些不太放心。
“兕子,你真不要回城嗎?”
“阿爹放心,有醜丫頭在,足夠保護我周全。”
楊守文說完,用手一指身後的馬匹,“我帶回去兩匹馬,其他的阿爹便帶去城裡吧。”
“好,那就這麼說……家裡若有狀況,就讓楊嫂通知我。”
楊守文在馬上拱手,挑選了兩匹看上去雄壯的馬,把缰繩系在馬鞍上,與楊承烈分道揚镳。從這岔路口到村子,距離不算太遠。可是楊守文這次走過來,心裡卻萦繞着一種别樣的情緒。他說不清楚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懷,隻是感覺很親切。
沿着小路緩緩而行,醜丫頭在左右奔走,不久就看到了村口的那塊兩三米高的巨石。
“兕子,你這是怎麼了?”
走進村口,就遇到在外面曬太陽的老胡頭。
看到楊守文渾身是皿,他吓了一跳,連忙上前詢問。
楊守文笑道:“老胡頭,我沒事……對了,我要的東西,做好了嗎?”
“當然!”
老胡頭牽着缰繩,笑着道:“我老胡頭别的不成,可是說一是一。東西今天一早就送到你家裡了……兕子,你真沒事嗎?要不我去找老田,讓他給你看上一看?”
老田,就是田村正。
他除了是村正,也懂得一點醫術,村裡人若是得了病,都是他來診治。若田村正拿不準,才會去城裡找醫館。
“也好!”
楊守文沒有拒絕老胡頭的好意,然後牽着馬,帶着狗便直奔村後。
此時此刻,楊守文的樣子有點吓人……他身上的衣服被鮮皿染紅,裸露在外的傷口,也是觸目驚心。他臉色煞白,氣色也不是太好。不過,他牽着三匹馬,還領着一隻狗,卻是讓不少人感到驚訝。在楊守文和老胡頭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跑去楊家報信。
當楊守文來到家門口的時候,楊氏和幼娘都已經站在了門口。
“兕子哥哥!”
看到楊守文這副模樣,幼娘忍不住撲上來。
楊守文一咧嘴,但還是笑着抱住了幼娘,輕聲道:“幼娘,兕子哥哥累了,想休息一下。
對了,看兕子哥哥給你帶了什麼禮物?這是醜丫頭,這是它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顧。”
楊守文說着,把那四隻小狗也放出來。
在褡裢裡憋了一路,小狗一出來就想要撒歡。可是醜丫頭卻發出一陣低吼,那小狗頓時老實下來。
“兕子,你這是……”
“嬸娘放心,沒大礙!”楊守文把缰繩交給楊氏,“幫阿爹做了些事情,不小心傷了皮肉。這幾匹馬,嬸娘拴好,它們現在可是屬于咱楊家的财物。我先回屋休息,有什麼話,晚上再說……幼娘,照顧好小狗,先想一想,給它們取什麼名字。”
說完,他提着槍便進了院門。
楊家原本就是這村子裡的大戶,雖然一直很低調,可因為楊承烈的關系,還是很受重視。
楊守文這次一下子帶了三匹馬回來,着實引起了轟動。
不少人圍在院門口,看着楊氏把馬拴好。
就在這時,田村正拎着一個箱子趕來,和楊氏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進屋去找楊守文。
換下身上的衣服,田村正又幫着楊守文把身上的傷口處理妥當。
要說起來,楊守文身上的傷口看着很嚴重,可實際上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
“我這金創藥,還是早年間從孫神醫的弟子那裡讨來。
這虎谷山别看地處邊荒,可是滿山都是好東西。我每年都會做一些傷藥販賣出去,生意相當不錯。連縣城的回春堂裡,用的都是我這傷藥,治療金創最是神效。”
孫神醫,就是孫思邈。
不過孫思邈應該已經離世多年,他那弟子……
楊守文也隻能是‘呵呵’。但不得不承認,田村正的金創藥效果不錯,塗抹在傷口上,有一絲絲涼意往裡滲透,也驅散不少疼痛感。把傷口處理好,田村正就告辭離去。楊守文則躺在榻床上,隻感到一陣陣眩暈感襲來,眼皮子越來越沉。
這兩天,可夠辛苦。
先趕了夜路,又遇到殺人案,最後還遇到襲擊。
楊守文感覺到,這兩天的經曆堪稱豐富多彩,同時心裡面,也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聖曆元年,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楊守文腦子裡空空蕩蕩,有些想不起來了。
畢竟,前世他雖然看過一些這個時代的書籍,但大多數時候是為了消磨時光,并未留心。
渾渾噩噩十七年,如今突然一下子讓他回憶,還真有些困難。
呼,兵來将擋,水來土填。
楊守文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那隻鑽到了鐵扇公主肚子裡的孫猴子。他現在所處的時代,就好像鐵扇公主的肚子。隻是他沒有孫猴子七十二變的本領,也不知道會鬧騰出一個什麼結果……越想,越覺得心煩。楊守文索性閉上眼,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
當楊守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
屋子裡,光線昏暗。
他掙紮着坐起來,披衣往外走,卻聽到從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菩提菩提,你告訴幼娘,是誰傷了兕子哥哥?”
“你怎麼不回答我?我生氣了……好吧好吧,再吃一塊!不過你要答應幼娘,以後要好好保護兕子哥哥。”
楊守文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拉開一道門縫。
屋外,斜陽夕照。
幼娘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門廊上,沐浴在夕陽的餘晖之中。
醜丫頭蹲坐在門廊下,不停搖動尾巴。幼娘手裡拿着一塊肉餅,慢慢伸出手,醜丫頭随即後肢直立,竟站起來,一口就吞下那塊餅子,而後又蹲坐着,露出讨好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看着幼娘的背影,楊守文心裡生出一種莫名的悸動。
他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在孤竹客棧裡做的噩夢。
輕輕拉開房門,他走到了幼娘的身後蹲下。幼娘似有覺察,扭頭看過來,那小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甜甜道:“兕子哥哥,你終于醒了……幼娘真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