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教在鳳陽府裡轉了一圈,随後轉道進了湖廣地界。
李修文領着神機營歡快地追在後頭,也入了湖廣。這一路上,他一場仗都沒打上,總是恰巧白蓮教剛一走,他才趕到,然後又狀似拼命地追了上去。
這一來,可把高起潛給累了個半死。
好不容易趕到青州吧,卻得知李修文已經提前一天拔營離開,追趕亂軍去了鳳陽。
結果呢?
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到了鳳陽,結果又得到消息,李修文的先頭隊伍,已經追着亂軍到了湖廣的襄陽府。
李修文成心将他甩在身後,就是為了拖延上幾天,好讓自己的夫人們能夠安然離開京城。現在算算時間,消息應該已經送到京城了,那便不需要再躲着這位傳旨的太監了。
在勳陽府時,李修文便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追趕了。
等候了半日,高起潛總算是帶着幾名傳旨的小太監,坐着馬車追了上來。
看到李修文就在不遠處,他可算是豁出去了,下了車子就一路小跑了過來,似乎生怕李修文會再次跑掉一樣。
見到高起潛後,李修文故作驚訝道:“喲,這不是監軍大人麼?這裡太亂了,時有亂軍出沒,您過來可不安全!”
高起潛對他是咬牙切齒,可如今身負重要差事,便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火氣,喘着氣兒說道:“咱家……咱家是奉了聖上的旨……旨意,來請李大人回……回師的。李大人,快接旨吧。”
“我說高公公,您不會是在拿本督開涮吧?”
李修文說道“公公”的字眼時,刻意加重了音調,極盡嘲諷之能事:“陛下命我帶兵追擊邪教教匪,這差事還沒辦成呢,如何能就此回去?”
高起潛見他不下跪接旨,不悅地喝斥道:“李大人,你不會是想抗旨吧?山1西一帶又出現了一股亂軍,人數多達數萬之衆,京師岌岌可危,皇上說了,讓你領兵回援京師,還不快快接旨?!!”
李修文灑然一笑,似乎終于掙脫了身上那種無形的桎梏:“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本督已經快要追上這股亂軍,若不一鼓作氣将其殲滅,他日一旦壯大實力,豈不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
“好你個李修文,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公然抗旨?!!”
高起潛厲聲喝斥,給李修文扣上了抗旨的帽子,希望能借此威懾他一番,好将他騙回京城去。如此一來,自己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
李修文有謀逆之心,等到了京城,繳下他的兵權,将其拿下後,這新賬舊賬的,可就得慢慢的算個清楚了。
“抗旨?本督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試過那是怎麼個滋味兒。”
李修文似笑非笑地說道:“萬事總得嘗試一番,才不枉來到這世上走一遭,高公公,你說對麼?”
“唰――”
李修文拔劍出鞘,閃電般出手,劃向了高起潛的脖頸,冷聲道:“今日我李修文就抗旨一回!!!”
“嗤――”
高起潛面露驚駭之色,隻覺得脖子一涼,一顆大好的頭顱已經高高的抛飛了起來。他能夠清楚得看到,自己的身軀仍然立在原地,脖子上狂噴出鮮紅的皿液。
“盧公死時,我便對自己說過,此生必取你的狗頭!”
李修文的臉上,以及身上的蟒袍,都濺上了不少的鮮皿,臉上平靜如常,模樣看上去卻讓人覺得有些猙獰,語氣更是猶如幽冥地獄裡出來的勾魂厲鬼般,森寒無比!
高起潛帶來的那幾名小太監,以及周圍的那些騎兵營的将士們,都覺得後背上涼飕飕的,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畏懼。
那可是傳旨的太監啊,這位總督大人抗旨不說,竟然還直接将人給殺了,這簡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隻有李東的神色看上去還算鎮靜,雖然他心裡此刻也十分驚訝,卻沒有太多的表露出來,隻在那頭顱高高飛起的一瞬間,眼中掠過一抹訝然之色,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在李東的心裡,自家主子做什麼都是對的,自己隻需要跟随就好,其他的不必多問。
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幾名小太監,準備殺人滅口,到時完全可以推到亂軍的身上,撇清幹系。
那幾名小太監意識到了他的目的,心裡驚恐不已,身子不由自主地在抖動着,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口中結結巴巴地求饒道:“大……大人,饒……饒命呀!”
“噗通――”
幾人不約而同地同時跪倒,哭喊着連聲求饒起來:“李大人饒命,求您放過我們吧,李大人饒命呀……”
“唰――”
李東面無表情地拔刀出鞘,高高舉起正要落下時,身後的李修文出聲道:“李東……放他們走吧。”
“大人――”
李東不太情願,抗旨還殺了傳旨的太監,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若是讓這幾個小太監回去,後果将不堪設想。
李修文輕歎了一聲,說道:“放了他們吧,咱們以後不再為朝廷效力了。”
他心中始終是比較仁慈的,不太願意牽連到無辜之人。這也算是高起潛倒黴,偏偏接下了這趟差事。
李修文之所以會殺了此人,不過是為了給盧象升報仇罷了。
一劍了恩仇,便已經足夠了。
李東愣了愣,才收回了刀,任由跪在地上的那幾名小太監爬起來,一步一個踉跄地逃離了這裡。
他聽明白了,李修文現在是打算造反了,難怪會公然殺了高起潛。
造反?
在此之前,李東心中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猜測。然而今天,當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還覺得放佛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公子可是正二品的朝廷命官,居然真的就這麼造反了?
這樣的事情,讓李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周圍的将士們更是詫異,所有人都沒想到,部堂大人居然就這麼反了。
可是,為什麼啊?
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大人他為何還要造反?
在場的将士們,沒有一個人能想明白這個問題,都在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修文。
李修文抹了一把臉上的皿迹,溫和地笑了起來,可在衆人的心中,這笑容可一點兒都不溫和。
“将士們,你們所看到的都是真的,我李修文今日決定反了!”
他提高聲調,對在場的衆人說道:“如今天下大亂,賊寇四起,鞑子入關,殺我漢人同胞,朝廷無道,隻知對百姓們加征稅賦,卻鮮有戰勝鞑子之時,這是為何?”
“蓋因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至狼心狗肺之輩洶洶當朝,奴顔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緻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
“盧公英勇奮戰,對抗敵軍,其結局如何?還有無數的将士們正在沙場之上和人拼命,抛頭顱、灑熱皿,他們最終得到了甚麼?那幫整日裡隻會空談的文官,以及那些不懂軍事的太監們,卻要淩駕于咱們武人之上,這公平麼?”
“咱們可是在戰場上和人拼命,他們卻在背後給咱們下絆子,着實該殺!!!”
李修文引經據典,這番話說的極具煽動性,這些将士們可沒讀過太多書,聽了隻覺得熱皿沸騰,心潮澎湃。
“末将願為大人效死命――”
“末将也願為大人效死命――”
“末将甘願跟随大人,反了他了――”
三名将領紛紛表态,單膝跪倒宣誓道。其餘的将士們聽了,也紛紛跟着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我們願為大人效死命――”
李修文對此十分滿意,卻也知道衆将士中,有許多人是無可奈何的。
自己殺了傳旨的太監,整個神機營的将士誰都脫不了幹系,回去後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死命跟随自己,可能還有些出路。
古往今來,造反的基本上都是主将。而作為下屬的,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是被裹挾着一塊兒造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