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成這樣子,真的是不适合做賊啊。
何遠有些憐憫地看着眼前這個面色漲紅,渾身發抖的年輕人,長歎了一口氣。
“兄弟,我看你回頭還是改行吧,小偷這行當專業性太強,綜合素質太高,真不太适合你啊。”
梁通努力地扶着牆,眼珠子都紅了。
真是辱人太甚!
他咬牙切齒,渾身發抖地憋出來一句:“何遠――”
聲音凄厲,如同被人爆了菊花。這厮瘋狂的舉動,吓了何遠一大跳。
喲,現在做賊都這麼嚣張了?
顧不上思考這麼深奧的道理了,何遠一貓腰,撒腿就跑!不能跟着這哥們犯二啊,再被人堵住,那就沒法活了。
梁通直接傻眼,那個可惡的家夥被自己一嗓子給吓跑了?
真是無膽鼠輩!
他惡狠狠地呸了一口,撇着外八字得意洋洋地往外就走。但他剛才那聲何遠叫的太凄厲了,叽裡咕噜來了一群人,然後大家看着撇拉着腿的梁通,一個個神色怪異。梁通想死,他這會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幹啥的了。剛才隻顧着跟那個混賬王八蛋生氣了,忘了自己要悄悄溜走的事了,坑爹啊!
然後,他就被一群熱情的人們給圍住了,大家都非常誠懇地對他的蛋蛋表示着關心,梁通很懷念在房間裡裝暈的幸福時光……
簡直是動如脫兔,何遠蹭蹭蹭就跑出了甯王府,留下身後一地詫異的眼睛。得虧了王府給他準備的這身裝備,高端大氣上檔次,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所以大家雖然都很奇怪,但沒有一個出來拉住他。隻是一個個在心裡嘀咕,這個小夥子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跟拉肚子趕茅房似的……
這得虧了王府的下人都不認識他,不然這臉也丢大了。
何遠才不管這一套,他此時頓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終于不用苦逼兮兮地給人寫毛筆字了。那東西寫一遍叫陶冶性情,寫兩遍叫娛樂身心,寫三遍叫再接再厲,寫四遍就叫****小受了……
《将進酒》,一共一百七十六字,用毛筆一口氣寫上八九十來遍,那感覺換誰誰知道啊。
望着狼狽而逃的何遠,天香郡主不由噗嗤一笑,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這狼狽相她就想笑。小珠兒一揮小拳頭,滿臉興奮。
“郡主,要不我再把他給你抓回來玩幾天……”
何遠不由打了個噴嚏,納悶地揉了揉鼻子,難不成昨天晚上受涼了?
見着何遠從王府裡面探頭探腦地溜出來,張三黃四就感覺很頭疼。一夜沒見,這厮的名聲更大了,但那賊兮兮的小樣兒一點都沒變,怎麼就看不出哪怕一點點的大才子的風範呢……
最讓兩人感覺臉面無光的是,這人竟然當衆給别人來了個撩陰腿,雖然那厮真的很欠“撩”。
何遠回來了!
扈三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那點酒量就别喝,好好一個讀書人,喝的披頭散發撒酒瘋,真是丢死個人。好在何遠倒下前裝了一逼,大大地挽回了顔面,不然回來一準得挨收拾。何遠很心虛,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扈三娘的臉色,巴巴地上前給人家倒了一杯水。誰叫咱撒酒瘋來着,誰叫咱說話不算話來着,出門的時候可是說好不喝多的……
扈三娘扭了扭臉沒理他,不過手下卻一把端過了那杯茶水塞到何遠手裡。
“瞧你那點沒出息的樣,這茶水還是你自己喝吧。”
韓世忠被何遠那首《将進酒》給震暈乎了,一聽何遠回來,立馬就竄過來了,他心裡很折騰,差點就精神分裂了,他老是不能把大才子何遠跟自己認識的何遠重合起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何遠賤兮兮地小臉,看到了扈三娘嬌斥薄嗔的畫面,他感覺自己又來錯了……
這次他沒跟扈三娘膩歪,一會兒就回房讀書去了,還惹得扈三娘奇怪了半天,心說這小書生難道轉性子了?
何遠真的是在讀書。
包着書皮的《大衍真解》,不是愛讀書,是宿醉頭疼,他就想看看,讀這個解酒不……
真解酒!
一遍讀完,頭上便感覺輕松了許多,就像有道清泉從腦中潺潺流過,一些雜質污垢被輕輕沖刷,思維變得越來越清晰,心緒變得越來越甯靜,竟讓他隐隐生出幾分飄然出塵之感。天地俱清,萬籁俱寂,心神在自由自在地遊走,舒展……
張三和黃四險些把自己的拳頭吞進肚子裡去,他們不可思議地望着讀書的何遠,滿眼的不可思議。
自己看到了什麼!
坐忘!
《道藏》有雲,夫坐忘者,何所不忘哉,内不覺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與道冥一,萬慮皆遣。忘于目則神歸于鼎而視于内。蓋綿綿若存之時,目垂而下顧也。忘于耳則神歸于鼎而聞于内。蓋綿綿若存之時,耳内聽于下也。忘于鼻則神歸于鼎而吸于内。蓋真息既定之時,氣歸元海之理。合而言之,俱忘俱歸于鼎而合于其内矣。
簡而言之,就是把視、聽、吸均歸于鼎而合于其内,七竅合一而入先天,一統七竅而入于清寂之境。
這是道家修行的無上法門!
這個一天天賤兮兮地小書生,讀聖賢書,竟然能進入心齋坐望的境界!難不成是哪位以儒入道的鴻學大儒的弟子?
難怪張大人對他如此看重!
也難怪兩人震驚,這心齋坐忘雖然存于世間道藏之中,但遍數世間,能以之入道者寥寥無幾。就連他們兩個,跟着師傅在深山大川之中苦心打坐修行十餘年,也沒能進入心齋坐忘之境,隻能學一些道家皮毛,奇門異術。
他們情不自禁地相互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内心的震撼。也許師傅所謂的機緣,便應在此人身上。
何遠從自己房間再次出來的時候,又變得神采奕奕了。有了《大衍真解》,咱再也不怕倒醉了!
午飯是四個人一起吃的,韓世忠到底沒忍住啊,拉着何遠反複地問昨天晚上的事,何遠正愁找不到借口在扈三娘面前顯擺呢,見韓世忠來問,自然是心中大喜,臉上卻是一副輕描淡寫的表情,如同在說一件莫不相幹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