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百般阻撓
張東華說道雲淡風輕,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
許春花皺了皺眉,通過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來張東華的品性不好。
他酒樓的小二死亡了,他卻是這種淡漠的态度,他的心能好到哪裡去呢?
許春花說道,“不必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是由我們縣衙的人來處理比較好,你隻需積極的配合我們就行。”
張東華笑眯眯的說道,“許大人你放心,我肯定好好配合你們,我是良民,你們需要我做什麼,我全都做。”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寒光,眼神狠厲地瞥了許春花一眼。
然後,他在前面帶路,許春花等人跟着他來到後院。
酒樓的後院一片狼藉,非常的髒亂,各種物資随意擺放。
而客再來酒樓的大廳以及前廳,幹幹淨淨,高大奢華,在這樣一個看似高檔的酒樓裡,後院卻如此的肮髒不堪,非常的淩亂。
許春花見到這一幕,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對于有些人來說,判斷一家酒樓值不值得去,隻需品嘗它的菜肴,菜肴美味就值得去,菜肴不好吃,則不值得來。
而許春花不同,她判斷一家酒樓的好壞,不是看它做的菜肴是否好吃,首先看他它的後廚是否衛生。
若是後廚幹淨,那怕他們做的菜肴口味差一些,她也願意接受,最起碼這些菜肴是幹淨無污染的。
不管在現代社會,還是這個時代,她都是這個判斷标準。
隻是,現代的酒店,基本上都在廚房的大門上貼上醒目的告示,廚房重地閑人免進,其實這樣做的目的,并非是怕打擾他們後廚的工作,而是怕客人看到後廚髒亂的一面,進而不在這裡吃飯。
而客再來酒樓,許春花看了它的後院,從此對這個酒樓一生黑,哪怕餓死,也不來這裡吃東西。
張東華帶着許春花一行人,來到後院西北角一個小破屋前,說死者就在這裡。
他推開小破屋的門,示意他們他們進去。
小屋子應該是一間雜物間,裡面雜亂地放着各種東西,有雜草,有破舊的桌椅。
許春花剛一走進小破屋,瞬間一股陰冷之感撲面而來。
在屋子的地上,躺着一個清瘦的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顯然,這名少年就是死者。
許春花看着死者,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不管怎麼說,這個少年已經死了,可是張東華這些人呢,卻不管不顧,直接把這個人丢在角落裡的小屋裡。
如果不是死者的爹娘告狀,這件事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許春花的目光投向張東華身上,冷聲說道,“既然他已經死掉了,你們為何把他丢在這裡,而不按照喪葬的習俗,妥善地安置呢。”
這個時代流行厚葬之風,在人們的觀念裡,事死如事生,也就是說,人死了之後,要像生前一樣伺候,給死者各種好東西,這樣死者到了另一個世界,才會過得舒服。
帝王将相或者王候,往往年紀輕輕時,就開始修建自己的墳墓,有一些帝王,甚至打造出地下的宮殿,做夢到了陰間,還能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張東華搖搖頭,無奈地說道,“哎,我本想要大操大辦,好好地安葬他,可是好他的爹娘來了後,非說他死因蹊跷,想訛我們的酒樓錢,我們在這事上沒談妥,他的爹娘一氣之下,把他丢在這裡就不管了,可我們總要開門接客吧,沒辦法,隻好把他丢進小破屋了。”
許春花冷哼一聲,明顯不相信張東華的話。
死者的爹娘怎麼會把自己的孩子丢在這裡不管。
她讓來福把死者的爹娘叫來,她要當面問話,和張東華對峙。
來福告訴許春花,死者爹娘告狀後,他就讓人來酒樓等他們。
按理說他們現在應該在這裡,可是呢,他出去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死者的爹娘。
許春花不悅地皺眉,來福這事做的并不好,有漏洞,但當下,審案重要,她沒在這小事上糾結。
來福找不到死者爹娘了,許春花就問張東華,知不知道死者的爹娘去哪裡了。
張東華搖頭。
許春花不相信他的話,靜靜的盯着他,說道,“你真的不知道死者的爹娘去哪裡了嗎?”
“當然,我怎麼可能知道呢,他們長着腿,想去哪裡自己就去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動向。”張東華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許春花闆着臉說道,“我這個人向來依法辦事,絕不徇私枉法,如果你知道他爹娘在哪裡,卻不告訴我,或者把他的爹娘怎麼着了,那麼,我将會給予你嚴懲。”
張東華表情立刻變得恐慌,說道,“許大人,哪怕你威脅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呀。”
他擺明了态度,根本不配合許春花。
許春花眼珠轉了轉,當前這件事,按說應該找到死者的爹娘,按照現代的說法,他們應該作為原告出現,可是他們卻神秘失蹤了。
但許春花不認為他們會主動失蹤,顯然,他們似乎被控制住了。
雖然這件事說起來有點不太可信,但是呢,想想張東風和張東風的嚣張傲慢态度,他們很有可能做出這事。
要不然,死者的爹娘,得知自己孩子死亡的消息後,告狀之後,怎麼可能不過來守着呢,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現在難題出現了,缺少了死者爹娘,相當于缺少了一方證人,這案子想繼續審下去就難了。
讓來福帶人滿大街尋找死者的爹娘,效果也不好。
畢竟,來福和死者的爹娘隻見過一面,以來福不記事的性格,他現在連死者爹娘的大概模樣都說不出來。
因此,除非死者爹娘主動出現,要不然很難找到他們。
沒有死者爹娘出息的情況下,想要把這件事調查個水落石出,似乎不太可能。
張東華用試探的語氣和許春花商量,“許大人,你看死者爹娘都溜走了,估計他們接受了這個現實,我就大方點,出五兩銀子,給他安排下後事,你意下如何?”
許春花擡眼看了他一下,張東華立刻回以和善的笑容。
許春花說道,“我意下不可以,你把死者的信息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
張東華故作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說道,“哎呦,我忘記問了。”
他又自顧自地解釋道,“這個小二昨天剛過來我這裡做事,他自稱他名叫鐘大毛,其他的消息他沒說,我也沒問,本來還想考察他幾天,看看他是否适合我這裡呢,但是沒想到啊,他直接就沒了。”
他做出傷心的樣子,“哎,許大人你說我多冤枉啊,招個小二,結果給我自己招來一身麻煩,我太可憐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他裝作失望痛苦的樣子。
許春花不被他的表現所迷惑,淡淡的說道,“真的嗎?”
張東華立刻做出不滿的樣子,“許大人你怎麼可以懷疑我的話呢,我張東華在咱們林州城,好歹也是一号人物,我說話從來都是說一就是一,從不說假話的,所以沒必要懷疑我。”
許春花不屑地撇撇嘴,“這事的真相如何,我自會調查的,如果真冤枉你了,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有事隐瞞,不告訴我,我拿你是問。”
張東華仰着脖子,高聲說道,“好啊,到時候你想怎麼着都行。”
許春花對他一揮手,“你出去下,我們要檢查屍體。”
“啊!”張東華愣了一下,連忙說道,“許大人,他的爹娘都找不到了,沒人要他了,何必再檢查啊,知道結果也沒啥用了,直接把他處理吧。”
在這個時代,由于災荒搶掠,死人的事時常發生。
一般情況下,命案發生之後,如果死者有家人,家人會追究這件事,如果死者沒有家人,出現路有凍死骨這種情況,那麼無人關心死者是怎麼死的,隻需把死者埋葬即可。
畢竟,在這一個連飯都可能吃不飽的時代,人們哪有心情理會死人的事呢。
許春花反問張東華,“為何不調查他的死因,既然他不明不白的死掉了,肯定要知道原因的,所以這件事必須一查到底。”
“許大人,鄙人給你一個建議,我覺得你這樣做,是多此一舉的行為,反正鐘大毛的爹娘都離開了,不追究這事了,你何必追究呢。”張東華阻撓道。
他十分不想讓許春花調查這件事的真相。
許春花對他冷哼一聲,“我是縣令,這件事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不需要你多說什麼,你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後退,不要影響我斷案。”
張東華這才不情願的後退。
許春花來到死者面前。
死者身材瘦弱,穿的衣服是酒樓裡的小二服,他死亡有一段時間了,身體變得冰涼,樣子也在發生變化。
人死亡之後,體溫會逐漸褪去,最終變成冰塊一樣,在這個過程中,人的相貌也會發生改變,口眼歪斜。
許春花看到死者的樣子時,心裡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雖然她剛才面對張東華的時候,擲地有聲,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子,第一次面對冰冷的屍體,她心裡還是有一些發憷。
楊不悔明顯的發現了她的異常,連忙上前一步,低聲說道,“春花,你别看屍體了,把這件事交給我,我來檢查。”
許春花疑惑道,“你行嗎?”
楊不悔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春花,你這話讓我很傷心,我好歹也是混過戰場的人,在戰場人,死人的事經常發生,我親手打掃過多次戰場,屍體見得多了,所以我不怕這些,而且我對這方面還有些研究哦。”
許春花後退,“行,那就麻煩你了,楊大哥。”
楊不悔開始檢查死者的身體,邵廣漢、劉衛東連忙湊上前,眼睛一眨不眨,仔細地觀察着。
邵廣漢現在每天和楊不悔打架一次,雖然他每次打架都輸,但他卻發現,自己在和楊不悔打架的過程中,武技變強。
他這才意識到,楊不悔在和他打架的過程中,還在潛移默化地教他。
他意識到楊不悔是高人,對楊不悔的态度變得恭敬。
劉衛東得知這件事後,也跟着楊不悔學習。
他倆隐隐以楊不悔為老大。
張東華在門外等候着,不一會兒,看到許春花從房間裡退出來,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看來這個小縣令也僅僅隻是做個樣子而已,并非真像她自己說的那麼嚴格。
他就說嘛,這麼小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不怕屍體呢。
他又懊惱地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怪自己之前把許春花太當真了。
早知道許春花怕屍體,就應該把屍體放到狗洞處,讓許春花去狗洞裡研究,那樣就不耽誤他酒樓的生意了。
楊不悔檢查完屍體,向許春花彙報檢查的情況。
死者遭受過暴力毆打,雖然死後被人做了一些掩蓋手段,但還是無法遮蓋住他脖子上的勒痕,此外,死者的肋骨斷了好幾根。
許春花聽到這些彙報之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這說明一個情況,那就是鐘大毛死前,遭受到非人的虐待。
許春花把楊不悔檢查的結果說出來,問張東華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張東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微,卻做出無辜的樣子,表示這件事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小二們之間,因為一些矛盾,打架鬥毆所緻。
許春花讓張東華把和死者同住一間房的小二都叫過來,她要問話。
張東華沒按照她說的做,而是往許春花手裡塞了一顆銀元寶,低聲說道,“許大人,就這麼一件小事,何必勞師動衆呢,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許春花把他遞來的銀元寶,摔倒他身上,“張東華,你再這樣百般的阻撓我審案,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在這裡面做過什麼手腳?”
張東華連忙說道,“沒有,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我是個守法的好商人。”
許春花冷笑道,“既然你是好守法的好商人,那就按照我說的做。”
張東華不得不派人叫過來兩名小二,這兩個小二和死者鐘大毛住在一間屋子裡。
兩人中,一個長的方臉大耳,另一個長的尖嘴猴腮,古靈精怪。
許春花問他們關于鐘大毛的事,他們倆的說辭出奇的一緻,都說他們昨天幹了一天活,晚上很累,酒樓打烊後,躺下就睡覺,當時鐘大毛和他們一樣,也都睡覺了,可是他們早上睡醒,起床之後發現鐘大毛沒有起床,就喊他起床,卻發現鐘大毛已經死掉了。
他們兩個說道話出奇的一緻,好像提前排練過一樣,許春花不用想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人的說辭,明顯是被人教過的。
她眼珠一轉,讓來福捂住其中一人的耳朵,問另一個人問題,“你們何時睡覺的?”
問完之後,她又用同樣的方法,問另一個小二。
結果兩個人的回答不一樣,一個人說三更睡覺,另一個說三更半。
許春花把他們兩個回答的結果說出來,問他們為何回答的不一樣。
古靈精怪的小二解釋說,雖然他們同時躺到了床上,但是呢,他們入睡時間不同,一個睡得快,一個睡得慢,這導緻他們的回答不同。
他這個說法雖然有些勉強,但也解釋的通。
許春花掃視他們一眼,冷笑着又問了一個問題,讓他們各自描述早上醒來之後,發現張大毛的情況。
古靈金怪的小二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顯然在給另一個小二傳遞一些信息。
許春花自然發現他的異常,不過她沒有阻攔,而是不斷地追問詳細信息。
張東華見許春花用上這一招,臉色變得很難看,拱手行禮,想說點什麼。
奈何許春花根本不看他。
他直接張嘴說話,又被許春花派劉衛東警告他。
許春花問完兩人這個問題,讓他們自己核對各自說的話。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
他們的回答完全不同,甚至還出現了南轅北轍的情況。
一個小二說發現鐘大毛死了後,立刻出去喊人來看,另一個卻說他們的第一反應是跑出去找郎中。
許春花冷笑着,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等他們說完,她追問他們,為何他們的說辭不同。
兩人嘀嘀咕咕,設法把這事圓回來。
古靈精怪的小二指着方臉小二說道,“大人,他是個健忘的人,不記事,不管啥事,他看過就忘,所以他的話不能信,你聽我的就行。”
許春花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們不要再找理由了,因為你們說道根本都不是真的,你們兩個分明在欺騙本官,我勸你們說出實情,如果再不說實情,我就要嚴刑拷打,逼問你們了。”
“大人,我們真沒說謊。”古靈精怪小二死不承認。
許春花對來福揮揮手,“來福,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話不能亂說。”
來福高興地應了一聲,他就喜歡做懲罰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