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對手
王不悔嘴巴動了幾動,開出一個價格,“黃金萬兩。”
許春花眉毛輕佻,王不悔張口就開出如此高的價格,說明他身份不一般。
她猜測王不悔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勾勾手指,“好啊,你給我萬兩黃金,我給你神秘紅色果實。”
王不悔尴尬地撓撓頭,“現在我身無分文,要不我給你寫張借據。”
許春花輕輕一笑,“借據有用嗎?”
“當然有用,我楊……”王不胡自知失言,連忙改口,“我王不悔向來守信。”
雖然他改口的很快,但許春花還是聽到了。
她猜的沒錯,王不悔果然是假名,其實他姓楊。
不過,她沒揭穿王不悔,笑道,“錢就算了吧,如果真的論錢,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應該給我多少錢?”
王不悔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我吃的紅色果實是在山頂采摘的,隻有這麼一顆,我不知道明年是否還會生長,你想要的話,隻能明年來碰碰運氣了。”許春花道。
王不悔擡頭仰望群峰聳立的南山,眼神閃爍,不知他在想什麼。
許春花邁步往官道走去,王不悔跟上。
兩人在村口的官道旁等了一會兒,鈴铛聲響起,許青山趕着公共馬車駛來。
馬車上已經有幾名乘客了。
他每天趕着馬車在這條官道上來回接人,路人逐漸養成習慣,看到他的馬車就招手坐車。
許青山遠遠地看到許春花,高聲喊了一句“春花”,語氣欣喜而親昵。
要不是因為許春花,他将依然在許家做任勞任怨的老黃牛,過着窮苦的生活,妻子兒女被虐待,但因為許春花,這一切都改變,他現在的生活很美。
許春花應了一聲。
來到近前,看到許春花身旁的王不悔,許青山眼神戒備,仔細審視王不悔,詢問他的來曆。
他晚上有時候在村裡和許春花住,有時候在城裡住,但他在城裡住的日子多,偶爾在村裡住一晚,畢竟田氏在城裡,作為男人他晚上自然希望和老婆一起睡。
昨晚他沒在村裡住,不知許春花救王不悔的事兒。
王不悔向許青山介紹自己的來曆,這次他說的話多了一些,說他來自京城,因為與人結怨,被人追殺,逃難至此。
他看出了許青山的戒備,對許青山說,他進城後就離開,待他回京城後再來感謝許春花。
許青山對王不悔的态度這才好了點。
兩人坐上馬車,在鈴铛聲與馬蹄聲的交織中,馬車向松江城駛去。
許春花低聲問王不悔說的是不是真的。
王不悔告訴許春花,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要離開。
許春花讓他多休養幾天,他身體還虛弱,不适合遠行。
王不悔謝過許春花的好意,不過态度堅決,許春花隻好尊重他的決定。
馬車行駛到松江城南門口,城門處排着長隊,守城士兵搜查每一個進城人員。
許春花問老爹許青山城裡發生啥大事了,怎麼開始搜查了。
許青山表示不知,他早上出城時,守城士兵還沒搜身呢。
就在這時,一位穿着官服的把頭快步走到城門口,往城門左右兩側各貼了一張通緝令。
把頭還把通緝令上的内容讀了一遍,有京城謀反的賊子可能逃竄至此,現在全國通緝,賊子年紀三十歲,長臉……
聽着把頭讀得謀反賊子的樣貌特征,許春花臉色變了變,因為這些特征與王不悔基本相符合。
她轉頭看向坐在馬車後排的王不悔,卻發現王不悔的位置空着,他早已離開。
她結合前段時間司永安給她說的京城鎮北大元帥楊文成家家被滿門抄斬的事,隐約猜出王不悔的真實身份。
心說怪不得王不悔用假名呢,原來他的真實身份如此危險。
許春花擡眼四顧,都沒看到王不悔的身影,隻能在心裡祈禱他平安。
經過守城士兵的層層搜查,許春花進了松江城。
她首先來到茶樓品茗軒,想和司永安聊聊,進了茶樓後院,發現司永安不在,連小黑都不在。
她找到朱掌櫃,問他們的去處。
朱掌櫃說司永安隻告訴他有要事外出幾天,至于具體去哪裡,去做什麼,沒告訴他。
确實,以司永安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行程向朱掌櫃彙報。
許春花隻好等司永安歸來後,再問楊家的事。
她向朱掌櫃打聽工匠的事。
朱掌櫃告訴她,城裡的工匠有很多,想找工匠不是難事。
許春花當即就讓朱掌櫃給她找來幾位工匠,她把造窯燒磚的事連比帶劃,盡量詳盡地告訴工匠們,問他們能否辦到。
工匠們湊在一起讨論一番,達成一緻意見,這事應該不難,但是他們之前沒做過同樣的活兒,剛開始做可能費些時間。
許春花表示這不是問題,她不怕費時間,也不怕費錢,隻要能建好窯,燒出高質量的闆磚就行。
她讓朱掌櫃把這幾名工匠全部雇傭了,并且規定最少雇傭年限是五年,這是為了避免燒出闆磚後,其他商人眼紅,也想跟風造窯,挖她的牆角。
朱掌櫃辦這事駕輕就熟,很快就辦好了。
許春花讓工匠們今日回家收拾行李,明早在品茗軒茶樓集合,坐上她老爹許青山的馬車去村裡幹活。
她計劃在村裡建窯燒磚,畢竟像燒磚這樣的活兒,按照現代的話說屬于粗放型工業,不适合在城裡進行,适合在村裡搞。
她又去面館看了看,面館生意依舊火爆。
那兩名被她留在面館的刺軍羅文夫和唐鐵軍見許春花到來,滿臉笑容地迎接她。
許春花示意他們忙自己手裡的活兒就行,不用理她。
她把田氏叫到一旁,詢問這兩名刺軍在面館的表現。
畢竟田氏是她娘,也是這面館的主人,她的評價肯定客觀公正。
田氏告訴許春花,這兩人表現的不錯,不是那種耍心機的人,許春花這才放心,又和田氏說了幾個問題。
而後,她和兩名刺軍談話,鼓勵他們一番。
交代完該交代的事,她告訴田氏她回村了,田氏想留她在城裡住一夜。
許春花沒同意,村裡還有一攤子事等着她呢。
她在城門口等了一會兒,許青山趕着馬車經過,她坐上馬車,回到村裡。
路上,她和許青山說了明早帶工匠進村的事,許青山打聽她找工匠做什麼,許春花如實把事情講了一遍。
許青山不知闆磚是何物,不過既然自己閨女要造,肯定是好東西,他拍着兇脯保證,一準兒把這事辦妥。
到村口,許春花拒絕許青山送她回家的建議,獨自沿着山間的小道,往山上的宅子走去。
忽然,有一道身影從路旁竄出來,許春花吓了一跳,此人竟然是王不悔。
她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王不悔歎口氣,兩眼直勾勾地看着許春花,“實話告訴你吧,春花,我走投無路了,你能收留我嗎?”
許春花擡眼和他對視,王不悔目光中正平和,靜靜地和許春花對視。
過了約莫十來分鐘,許春花停止和王不悔對視,微笑着說道,“想讓我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至少應該坦誠相告,把你的事全部告訴我。”
王不悔這次沒有隐瞞,把他的來曆告訴許春花。
許春花猜的沒錯,他确實是楊家之人,他詳細講述他的故事,比司永安告訴許春花的更詳細。
他名叫楊不悔,是鎮北大元帥楊文成最小的兒子,他有兩個哥哥。
按照他們家的傳統,男子但凡年滿十五歲必須參軍,經受戰場的洗禮。
可是,他父親那一輩,弟兄八個,除了他父親,其餘七位叔伯全部死在戰場上。
他出生後,母親向父親提議,準備讓他學文,不再走馬革裹屍還的悲劇戰場之路。
父親沒同意,說戰死疆場是他們楊家人的使命,因此,為他取名楊不悔。
他年滿十五歲後,按照家族的老路,也進入了軍營。
三個月前,父親被人誣告擁兵自重意圖謀反,天子一怒,下令将他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父親不甘心家族絕後,将他與年長他一歲的哥哥僞裝成下人,偷偷送出城。
兄弟兩人出城不到一天,事情就敗露,一萬官兵奉命抓拿兄弟兩人,他們玩命奔逃,卻始終沒有擺脫追兵,在護城河畔被官兵團團圍住,插翅難逃,情急之下,哥哥誓死拼殺,想讓他逃出去,可是,追兵太多,他沒有逃出去,反而掉進了洶湧的護城河裡,被河水沖走,幾經輾轉,出現在村南的河道裡,被許春花救起。
他本以為追兵已經放棄對他的追鋪,沒想到追兵竟然開始全國通緝他。
聽了他的故事,許春花長長地歎口氣,曾經在電視劇上看過一些被冤死的忠臣的故事,沒想到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竟然真的遇到了這樣的事。
既然被她遇到了這事,她就必須管一管,不能讓忠烈斷後。
她讓楊不悔放心,她肯定收留他,并且絕對不會把他交給朝廷。
她帶着楊不悔回到宅子裡。
雖然她嘴上說不怕,但是内心其實也怕這事被發現,那樣她全家也将受到牽連。
忽然她想到了電視劇裡的易容術,如果對楊不悔的面貌做出改變,應該就沒啥問題了。
隻是易容術她不會,不過,她有其他的辦法。
她知道一種用花改變膚色的方法。
她回到自己房間,取出一盆嬌豔的小紅花。
按理說現在是初冬時節,花兒早已凋謝,但是她房裡生着煤爐,比較溫暖,适合小花生長。
至于這盆花其實就是後世的指甲花。
作為一名女人,她也有女人的小性情,喜歡染指甲。
有一次染指甲時,她不小心将花汁滴到肌膚上,肌膚變成了暗紅色,她洗了好幾次才洗掉。
她的想法是,用小花在楊不悔臉上做出胎記的樣子,每天染一遍,紅色在他臉上沉澱,看上去如同胎記。
她摘下幾段小花,搗碎,用白布沾着花汁,往楊不悔左臉頰擦去,在他臉上擦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區域,她不再塗抹,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楊不悔的臉。
隻見被小花擦過的肌膚慢慢變成暗紅色,楊不悔原本白淨的臉蛋上,多出一塊紅色肌膚,像補丁一樣,和胎記非常相似。
她又給楊不悔左臉染了兩次花汁,被侵染的膚色越發像胎記,她滿意地點頭,“可以了,這樣你就不怕被追兵查了,記住,以後每天早晚各染一次。”
楊不悔好奇許春花在他臉上做的效果,取來銅鏡看了看。
看清自己臉上的情形,他由衷向許春花豎起大拇指,有了這塊紅色胎記,他的樣貌确實與之前不同,比之前安全多了。
第二天早上,許青山用馬車從城裡拉來五名工匠,這五人正是許春花用來建磚窯的。
許青山在宅子裡看到楊不悔後,當即就愣住了。
雖然楊不悔的面貌發生了改變,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畢竟他之前見過楊不悔。
許青山把許春花拽進她的房間,瞪大眼睛,重重拍了下桌子,訓斥道,“春花,你瘋了,他被通緝了,你把他留在家裡,這要是被朝廷發現了,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他是個愛家的人,不想剛剛有起色的家庭發生大的變故。
許春花給了他一個寬慰的微笑,“爹,這是個冤案,遲早要翻案的,咱們現在就幫楊家一把吧。”
然而,無論許春花如何勸說,許青山都不同意,堅持讓許春花趕楊不悔離開。
許春花見此,也表明自己的态度,絕不讓楊不悔離開。
許青山見自己的話對許春花沒用,他改變策略,不顧許春花的反對,直接把她拽上馬車,帶着她回城。
司永安派給許春花的兩個丫鬟雖然要保護許春花的安全,但是許春花爹對許春花動手,她們自然不好意思阻攔。
許春花也沒示意她們動手,就這樣,許春花被許青山帶回城裡,來到面館,許青山讓田氏勸說許春花。
他的策略是,既然我的勸說沒用,就讓你娘上。
田氏聽了許青山的話,吓得臉色都變了變,趕忙勸說許春花。
許春花向田氏解釋她這麼做的理由,田氏的反應和許青山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這裡面有沒有冤情,堅持讓許春花趕楊不悔離開。
許春花被他們兩個惹生氣了,她堅定地說道,“這是我反複考慮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的,你們就不要阻止了。”
許青山氣的揚了揚手掌,如果許春花是個小子,他就揍他兩巴掌,可她是個閨女,而且又是個很厲害的閨女,他終究沒下去手。
他對自己的女兒很了解,脾氣随他,犟脾氣,歎口氣,“你這是找死啊,我看你到底想把咱家變成啥樣子。”
他賭氣地摔門離開,繼續趕馬車賺錢去了。
田氏也氣的大喘氣,不過她也了解許春花的脾氣,問道,“你真的想好了,春花?”
許春花肯定地點頭,“是的,這是我反複考慮的結果,絕不後悔。”
“好吧。”田氏道,“反正我們勸你也沒用,你就按照自己想的做吧。”
許春花臉上揚起笑容,抱住田氏的手臂,“謝謝你,娘。”
“哎。”田氏歎口氣,“該吃午飯了,我給你做碗拉面。”
許春花吃了田氏做的拉面,離開松江城回村。
出城門時碰到許青山,他臉色依然不好,可是沒難為許春花,讓許春花上車。
許春花回到村裡後,來到山腳下,看工匠們建造磚窯的進度。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和工匠們在一起,探讨如何建好磚窯。
這一天一早,許青山匆匆來找許春花,“春花,不好了,咱們的面館遇到問題了。”
許春花一聽這話,雙眼陡然睜大。
面館是他們家主要的收入來源,如果面館出了問題,家裡的收入将少一半。
她連忙問許青山出什麼問題了。
許青山告訴許春花面館遇到的難題。
因為他們面館生意的火爆,引起其他酒樓老闆的嫉妒,于是,在他們面館對面,也開了一家面館,并且同樣是賣羊肉拉面,而且他們的價格比許春花家面館的拉面便宜一文錢。
這導緻許春花家面館的客流大幅下滑。
許春花不以為意地笑笑,這種眼熱跟風的行為她前世見過不少,自然有應對之法,不說其他的,單單說拉面的口感,如果沒有她的秘訣,其他廚子任憑如何模仿,都不可能做出同樣口感的面條。
然而,許青山接下來的話,卻讓許春花忍不住氣的跳腳。
對手不僅做起同樣的生意,還斷絕了他們面館羊肉的供應。
這相當于斷了許春花家面館的貨源,問題就大了去了。
許春花不相信對手有這麼大的能量,許青山一再保證他說的是真的,許春花隻好回城去看看。
來到面館,她見到的情況與許青山描述的基本一樣,往日熱鬧的面館空無一人,田氏和兩個小夥計有氣無力地攤在椅子上。
她找來朱掌櫃,問他對方怎麼有這麼大的能量斷絕他們面館的羊肉供應。
朱掌櫃說對手面館背後的大老闆掌控着松江城的肉類供應,确實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許春花氣的直跺腳,大老闆怎麼會盯上這點小買賣呢,還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不過,一時間她還真拿不出合适的應對之法。
她隻好讓田氏暫時把面館關門。
朱掌櫃看着滿面愁雲的許春花,提議讓許春花去請縣令老爺出面,由縣令老爺出面調停此事,讓對方收手。
許春花不同意這麼做,借助外力隻能暫時解決這個問題,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她對待商業上對手的态度是,正面和對手相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面館問題的根源在于食材上,如果食材全部由她自己供應,不受其他人限制,那麼對手的打壓就徹底根治了。
而她承包山林和田地的目的也是為了将來的自給自足。
對手的打壓讓她不得不把之前的一些計劃提前實施。
她決定回村裡收購鄉親們家裡的山羊和綿羊,找人宰殺,供應給面館。
她又讓朱掌櫃把松江城市面上的面粉盡可能的都購買,以免再次被人掐住面館的喉嚨。
許春花盤算了下自己最近要做的事,一是造窯燒磚,二是制造果木炭,三是在田地裡種菜,四是挨家挨戶收羊。
事情很多,她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找幫手?
可是又沒合适的人選。
“春花,你怎麼悶悶不樂呢,遇到何事了?”楊不悔在院子裡練拳,見走進家門的許春花眉頭緊鎖,連忙收手,走過來問道。
看到楊不悔,許春花眼鏡亮了亮。
她把自己當前要做的事告訴楊不悔。
楊不悔不等許春花開口,主動說道,“我來幫你,春花。”
“你願意做這些小事嗎?”許春花小心地問,楊不悔好歹是将軍之後,怎能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楊不悔苦笑,“我都成這樣了,還有啥願不願意的,你别和我見外想,想讓我做啥直接說,我絕不拒絕。”
許春花眼角帶笑,“謝謝你楊大哥。”
楊不悔仰頭看了看高聳的南山,對許春花說道,“春花,其實你面館不必一直用羊肉,也可以從山裡打一些野物,像野兔野雞爺爺可以做面。”
“誰說不是呢,隻是我缺少一個好獵人。”許春花當然知道面有很多種做法,雞絲面、兔子面、大肉面條等等。
但是她爹許青山現在改行趕馬車,沒有獵人如何進山抓野物。
楊不悔拍拍兇膛道,“其實我可以當獵人。”
“你會打獵?”許春花疑惑道。
楊不悔白她一眼,“看不起我嗎?”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蒙蒙黑,他說道,“春花我讓你見識下我打獵的水準。”
他拿起豎起牆角的獵叉,邁步往南山走去。
許春花攔住他,“楊大哥,千萬别上山,夜晚的野獸都很兇猛。”
夜晚是各種野獸覓食的時間,大山深處有虎狼出沒,雖然這些兇猛之物很少來到山林外圍,但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