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偏心
許老爺子愕然地看着青袍老者,青袍老者是鎮上鶴年堂的主治大夫朱紅年,醫術高明,名揚十裡八鄉,他怎麼符合一個小姑娘的話呢,"朱大夫,你确定?"
朱紅年點頭,"沒錯,前代醫聖李時珍所著《本草綱目》曾提到這一點,雞蛋同兔肉食成瀉痢,我都差點忘記這個了,沒想到她知道,你這小孫女不簡單啊。"
他看向許春花的眼神裡多了一絲贊賞。
"朱,朱大夫,你說的是真的?"一個身穿着半新的藍色襦裙,梳着流行發髻,三十來歲的婦人問道,她是許春梅的母親劉氏。
朱紅年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老夫從來不說假話。"
劉氏連忙陪笑,解釋她沒别的意思。
她臉上閃過猶豫之色,拿不定主意,湊到一個束發穿紫色長袍的瘦高男人身旁,低語了幾句。
這個男人是許春花的大伯許青雲,他是家裡唯一的讀書人。
許青雲和劉氏低語了幾句,突然說道:"如此區區小事何必較真呢,我看此事到此結束吧,各位請回吧。
他趕圍觀的人離開。
許老爺子問:"青雲你這是做什麼?"
許青雲又和許老爺子低語幾句,許老爺子也開始下逐客令,請衆人離開。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許春花抗議,還沒給她正名呢,怎麼就趕人離開。
"閉嘴。"許青雲吼道。
許春花前世是女強人,向來一言九鼎,從不懼怕任何人,何況她現在完全占理,無視大伯的訓斥,大聲說道:"想必大家已經看出來了,有人做賊心虛了,兔肉真不是我偷吃的……"
許春梅沖過去,一把捂住許春花的嘴。
圍觀的外人都被請了出去,就連給許春花治病的朱紅年大夫也被許老太太送走了,雖然還沒給許春花開藥抓藥,但許老太太不讓開藥了,因為她不舍得花錢,既然許春花醒過來了,就靠身體慢慢恢複吧,省下吃藥的錢。
"老二,老二家的,還不快把她擡進你們屋。"許老爺子瞪了許青山夫婦一眼。
許青山連忙點頭答應。
"慢着。"許春花直視着許老爺子,"爺,現在你知道偷吃兔肉的是誰了吧?"
許老爺子黑着臉說:"這事算過去了,誰也不許再提。"
他轉身就往堂屋走。
"怎麼就過去了呢,我肚子上的一刀白挨了,春梅還沒受懲罰……"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田氏捂住嘴巴。
田氏冷聲道:"閉嘴,你少給我惹點事。"
許春花沒想到自己母親不僅不幫自己,反而訓自己,與大伯娘對許春梅的袒護,截然相反。
怪不得原主覺得母親重男輕女呢,她對自己閨女的事一點都不上心。
許春花在坑上養了七天。
雖說是養傷,可除了躺着不用幹活,她沒享受到一點病号的待遇,每天吃的是高粱面餅子,水煮菜,稀粥,或許說清湯寡水更合适,一碗水裡沒幾個米粒。
就這樣還不能吃飽,一天隻能吃兩頓飯。
其實這部是許家虐待她,他們吃的都是一個鍋裡的飯,都一樣,隻能說農家的日子貧寒,不好過啊。
許春花躺在坑上的這幾天,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嬸嬸伯母,沒一個來探望。
不僅他們冷漠,母親田氏也從未過問過她的傷勢,日常照料她的事,交給許春花六歲的妹妹許春桃。
父親許青山倒是很關心她,每天都過問她的傷情,隻是父親每天都很忙,要麼下田耕作,要麼上山打獵,從早忙到晚,雖然關心她,卻給不了她任何幫助。
許春花算是看明白了,不僅貧賤夫妻百事哀,貧寒家庭也諸事不順,親情淡漠。
這一天,剛過了中午頭,許春花肚子就餓的咕咕叫,坐在她旁邊的春桃道:"姐你肚子也叫了。"
許春桃才六歲,如果在現代,應該是歡樂無憂的童年時光,可在這個農家,她早就被安排幹活了,撿柴禾,割草等。
長期吃不飽,她面黃肌瘦,個子小小,漂亮的大眼睛沒多少光彩,隻有木然。
許春花一陣心痛,如此可愛的女孩,不應該成為貧寒家庭的玩偶,任人指使,應該給她希望。
"春桃,你想吃燒雞嗎?"許春花問。
她們兩個都餓了,又沒東西吃,隻能畫餅充饑,幻想美食安慰瘋狂抗議的胃。
許春桃眨巴着大眼,"燒雞是什麼?"
許家一個月都不舍得吃一隻雞,即使吃的話,肉都被大人搶光了,她就喝幾口雞湯。
這時候的雞湯不像現代這麼美味,就是把雞肉放進清水煮,連調料都沒有,喝起來油油的,沒啥美感。
"燒雞就是把收拾好的白條雞,先用油炸,再放進香料制成的鹵水中煮,煮熟就是燒雞,燒雞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雞肉軟爛酥香,肥而不膩……"
聽着她的描述,許春桃兩眼放光,一個勁咽口水。
許春花也覺得不怎麼餓了。
許青山走進來,正好聽到這些話,看向許春花的目光裡帶着一絲疑惑,他這個大女兒之前少言寡語,性格沉悶,自受傷後好像變了一個人。
不過他沒深究原因,因為他喜歡女兒現在的樣子。
"春花,你說的燒雞是什麼啊?"許青山問,他從未聽聞過這個詞。
許春花嘴巴張了張,剛才說的燒雞應該超越了許青山的認知,或者超越了這個時代,連忙找了個借口,"我自己編的,我也不知道是啥。"
許青山問:"你是想吃雞肉了吧?"
許春花狂點頭,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十來天了,沒吃過一口肉,嘴都淡出鳥了。
許青山歎口氣,"哎,讓你們受苦了啊。"
語氣随之一轉,"我今天在山上抓了幾隻野雞,和你奶奶說聲,晚上讓你吃雞肉。"
他們家吃什麼由老太太孫氏說了算,哪怕吃一個雞蛋,也需要孫氏同意。
許青山進了堂屋,不一會兒,堂屋傳來孫氏的訓斥聲,"吃什麼雞啊,山雞留着去鎮上賣錢,誰也不準吃。"
許春花無奈地歎口氣。
許青山耷拉着腦袋回來。
田氏從外面回來,見許青山這個樣子,問他怎麼了。
許青山雖然人高馬大,卻有些怕老婆,老婆問話,竹筒倒豆子,全部說出來。
田氏兩眼圓瞪,沖許春花吼道:"春花,以後多想還有什麼活要做,不準想吃好吃的,好吃懶做連個婆家都找不到。"
雖然她重男輕女,但并非不關心閨女,隻是她的關心隐藏在訓斥之中。
許春花低頭哦了聲。
又過了兩天,許春花可以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走路了,許青山很高興,走路帶風,去山上打獵。
日落之前,他拎着幾隻山雞回來,把活着的野雞放進竹籠子,拿起一隻死山雞進了堂屋,"娘,這隻山雞死了,去城裡賣也賣不了幾個錢,咱們自己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