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益帶來的人不單單隻有國淵,而是足足帶了十一個青年文士來到韓烈的縣衙。
“老師。”一行人見到上首的鄭玄,紛紛行禮道。
“這位是韓子揚将軍,諸位的學識,作為老師我是知道的,現在吾已經向韓将軍推薦爾等,若你們願意在韓将軍軍前效力的,現在即可表态,若不願意的,韓将軍也不會強求,吾也不會勉強讓爾等出仕。”鄭玄點點頭,向衆弟子示意了一下。
其實來之前鄭益已經跟他們透露過這事,所以對于鄭玄這份推薦,他們到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尤其是其中的一些佼佼者,早在鄭玄答應來利城之時,就已經預感到韓烈得到鄭玄的認同。
“草民鄭益,願為将軍效力。”鄭益見衆人一時不語,明白大夥有觀望心思的他,亦然出列見禮道。
“益恩兄無需多禮,今後還需要多多仰仗仁兄的襄助。”對于鄭益的帶頭行為,韓烈也是頗為感激。
“北海孫乾,願為将軍效力。”就在韓烈起身還禮之時,人群中的孫乾走了出來,躬身行禮道。
“孫乾?”韓烈平時着台階下年輕的孫乾,腦海中的記憶瞬間翻滾了起來,雖然他不是曆史專家,但三國演義裡劉備手下幾個重要人物,他還是記憶深刻的,五虎上将自是不用說,可劉備帳下三大忠心耿耿的文官,糜竺、簡雍、孫乾可謂是從劉備微末之際就一直追随左右,從未生出二心。
這樣的人物,能力已然不是最重要,他們的忠心和人品,才是他們最珍貴的品質,也是作為一方君主最看重的價值觀。
孫乾的确是那種不具有出謀劃策能力的謀士,但這個人善于處理細節政務,能言善辯,無疑是内政專才,可以說是韓烈眼下最缺的人才。
剛才鄭玄跟他推薦國淵,說實在這個人韓烈真沒有多少印象,甚至名字都是第一次聽說過,當然他也并不是憑名聲任才的膚淺之人。
但現在得到孫乾的效力,對于韓烈來說,即便國淵沒有鄭玄所說的有能力,他也已經頗為滿足了,得到孫乾的效力,這絕對可以大大緩解王豹和王淩的壓力,再加上鄭益,也是一個出衆的内政之才。
“将軍知我?”孫乾見韓烈表情驚訝,有些疑惑道。
“北海主薄王叔治曾言孫公佑學識淵博,乃幕府之才也。”韓烈見大家表情有異,心知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态,當即靈機一動的笑道。
王叔治即是北海主薄王修,此人乃北海名士,鄭玄門下的弟子又多是北海人,對于王修之名自是多有耳聞,這會聽韓烈這麼一解釋,對于王修對孫乾有此評價,也是頗為羨慕。
孫乾臉上也掩飾不住喜色的謙虛道:“叔治大人過譽了,乾實在不敢當。”
韓烈擺擺手,笑道:“是否過譽,事實自有論斷,公佑請入座。”
接下來鄭益帶來的這些文士,紛紛表達上前自報家門,表達願意效力之意,這點倒也不奇怪,鄭玄門下如今可是有二百弟子,他唯獨舉薦了這十一人,可見這些弟子都是有能力的,其次也是有心入仕的,否則他斷然不會舉薦到韓烈帳下。
“汝南程秉,拜見将軍。”當大堂上僅剩下最後兩個人時,韓烈正好奇哪位是國淵時,其中一人上前自報起了家門。
“先生請入座,你我今後共同為朝廷效力,無需如此多禮。”韓烈眉頭微微一跳,舉目打量着這個身形消瘦的壯年人,程秉這個名字隐約中似乎有些印象,但卻記不起是哪國之人,但韓烈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定然也是三國中有記載的名士。
“謝将軍。”程秉從進來之時,就一直在觀察韓烈,上位的韓烈從鄭益表達效力之時,他就一直避席而立,對于表達效力的士子,無論才名如何,他都始終待之如一,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和與禮讓。
程秉所學頗雜,對于周易一道也頗有研究,為此他對相面也有些造詣,韓烈相貌堂堂,天官飽滿方正,雙目清澈而充滿鋒芒,這樣的人從相面上來看,就具備一定的富貴長壽之氣。
其次韓烈雖然年輕,但接人待物沒有半點盛氣淩人之氣,說明此人能夠心兇開闊,斷然不會因為不同意見,而胡亂猜忌制造殺戮。
由于這份氣概之人,程秉可謂生平僅見,當然他見到的大人物其實并不多,不過韓烈能夠得到鄭玄的認同,又有偉貌與心兇,對于他來說無疑是值得依附的避難之主。
韓烈自是不知道程秉内心所想,但他看程秉持身正氣,步伐沉穩,顯而易見這人是個老成自信之人。
“這位想必就是國淵,國子尼先生。”韓烈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站着的最後一個年輕人,道:“聽益恩兄說先生敢于直言,正直無私,勇于任事,不知先生可否留下,為利城十萬百姓的生存貢獻一份力氣呢?”
國淵年紀與孫乾相當,身高近八尺,身體強壯的他,渾然沒有一般文人的瘦弱,濃眉大眼的他,面容方正英氣,雖然還不到而立之年,嘴唇上下的三寸黑須,使其更增添了幾分威儀。
“将軍移民十萬,志氣已然不論,可曾想過移民容易,活民之難?利城不過百裡之郭,十萬百姓卻是一郡之民,千裡之城養活尚要努力,百裡之郭,十萬人家,一旦出現出錯,那就是餓殍遍地,将軍可曾考慮?”國淵這番話可謂說的是厲言疾色,絲毫沒有給韓烈留臉面,這番話一出在場的衆人都不由色變。
唯獨國淵依舊雙目如電,絲毫不為所懼的凝視着韓烈,他在觀察韓烈的言行舉止,以此來判斷韓烈這個人志向,但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此刻的韓烈沒有半點惱怒之色,反而露出一絲愧色與歉意,邁步走下台階,躬身作揖拜道:“移民一事,烈已經反省到自己不慎的錯誤,但木已成舟,吾不可能再把百姓遣散回去,更不可能驅趕他們離開,眼下雖難,但安置百姓,開展生産,讓耕者有其田,讓老有所依,幼有所讀,這才是吾真正要做的。”
“我不會因為困難,就抛棄百姓,但我也深知一人挑柴火不旺,衆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所以在此韓烈懇請諸位今後能夠與我同心同力,造福利城這一方百姓。”
韓烈這番話語雖然聲音不高,但卻力道十足,廳堂上在座的士子,可謂都是人人都抱有建功揚名之心的,此刻被韓烈這番誠懇的态度,以及肺腑為民之言一激,無不紛紛立起腰杆,昂首作揖道:“吾等自當同心,為萬民效犬馬之勞。”
國淵更是一甩裙擺,雙膝跪地拜道:“主公,請受國淵一拜。”
“子尼快快請起。”韓烈見此,忙上前托起對方,握起手道:“子尼請随我上座。”
國淵的舉動在鄭玄的預料之中,對于韓烈的說服能力,鄭玄已經領教過,當初在郯城,就連他都為之所動,國淵雖然有才,但卻性格剛直,要想說服他,在鄭玄看來自是容易不過。
雖然鄭玄認為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孫乾和程秉,乃至鄭益卻都微微動容,他們都沒有想到國淵既然認主,要知道這個時代一旦認主,那就相當于家臣,就好比富豪人家的奴仆,主人是有權處置你的生死,而身為仆人背叛主人,那就是大罪,會被天下人所不容。
所以但凡名士名将,都不會輕易認主,就好比孫乾等人剛才表達的效力之意,那就等于雇傭關系,随時可以離開,并不受太多的約束。
“不可,某為家臣,怎可與主公平起平坐,此于禮不合,此事主公今後休要再提。”面對韓烈的舉止,國淵卻斷然拒絕道,神色可謂慷慨之極。
面對國淵的态度,韓烈倒也沒有表現的太過吃驚,雖然他平時與部下将領之間,都不太遵從禮法,但這并不代表這個時代禮儀就荒廢了,相反在漢末時代,君臣之間的禮法可謂是等級森嚴,絲毫不容踐踏。
“子尼之言,烈受教了。”韓烈也不頂撞,反而虛心的表達了心意,這頓時讓國淵有些不知如何回複,雖然他說得嚴厲,可并沒有想過讓韓烈認錯之意啊。
“哈哈,古之君臣也未有如子揚與子尼這般的,汝二人今日禮法之争,将來必會成為一段湄潭。”鄭玄開懷大笑一聲,打破了廳堂上的肅穆。
“讓康成先生見笑了。”韓烈颔首一笑,道:“來人,上酒菜,今日能夠與諸位賢士相聚,當浮一大盅,以示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