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十五年開春之後,大多數人都知道程将軍要返轉中國,然後前往天竺震懾“天竺奴”。
隻是除了述職、表功之外,長孫皇後通過皇帝,密令敦煌宮,讓程處弼進獻寶物入京。
一般的寶物,對二聖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程處弼此行運送的寶物,确實非同小可。
它是一塊水泥石碑,取名“四夷懷德碑”,程處弼在奏疏中,則是簡稱“懷德碑”,碑文是孔穎達寫的,字是褚遂良的。傳帖入“昆侖海”,在碛西州由武漢來的一等匠人上手制作。
整個“懷德碑”遠看并不覺得有什麼特别,甚至還有一點粗陋簡單。
可實際上整個水泥石碑的紋理之間,是一片片頭骨組成。而這些頭骨的來源,都是程處弼斬殺的幾個百蠻酋。
除了程處弼的手筆之外,李靖、侯君集等人在青海斬殺的蠻酋、豪帥頭顱,也被人從墳地裡挖了出來,重新保養制作,随後送往碛西州。
為“懷德碑”貢獻材料的,還有阿史那氏,不僅僅是李思摩,整個西突厥殘部也拿了不少人頭出來,其中尤以“可薩部”為最。
可薩突厥大小數十部,半數酋長的人頭都被削去,随後頭骨送往碛西州。
為了這塊“懷德碑”,“河中”長孫沖、景教阿羅本、勃律李淳風……這些秘密行為混雜在宗教活動中,能夠知道的人很少。
隻不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懷德碑”一路前行,從敦煌宮前往洛陽宮……這一路,想要程處弼死的人,可不隻是跟他有皿海深仇。
跟李世民、李勣、侯君集、李靖、李淳風、郭孝恪等等等等都有皿海深仇的人,都不會眼見着這塊石碑進入中國。
而且這塊石碑在工藝上有個特殊性,它考慮到了時間的流逝,貞觀朝的水泥伴随着風吹雨淋,會分化粉碎。這個過程是緩慢的,但随着外覆水泥斑駁銷蝕之後,就會逐漸顯露其中的頭骨。
數百上千的頭骨則是用金線成片鑲嵌在花崗岩上!
可以說,貞觀二十五年的唐朝西北道上,這塊“懷德碑”是不少人要争奪的東西。求财的悍匪、求法器的神棍、求痛快的雜胡殘黨……
若非阿羅本、蘇拉等人強行壓制,景教内部想要偷偷渾水摸魚的神棍并不在少數。這種頂級“法器”,可以說相當罕見。
要知道,“懷德碑”上的每一片頭骨,都是一個部落的領袖。景教意動也屬正常,而懷揣“萬王之王”頭銜的波斯人,比景教更加激動,可惜實力不濟,根本不敢逾越“河中”半步。
隻不過,出人不行,出錢還是可以的。
佛門流派之中,多得是想要拿到這個“法器”鑄就白骨經幢的“高僧”“大德”。
長孫皇後、程處弼并非不知道會引起震動,若是為了避免麻煩,大可以在京城制作“懷德碑”。
但毫無疑問,君臣皆是霸氣絕倫之輩,根本無視了宵小。
這塊“四夷懷德碑”,最後的落腳處,就是李皇帝的百丈墳頭。
帝陵的門口,什麼功績都不如這麼一塊石碑來得直觀明了。
孔穎達、褚遂良可不是什麼人皿饅頭都願意吃的。
“将軍。”
“斬獲如何?”
“殺了百幾十,大多都逃了。馬匪甚多,看馬匹,河北刀客不少。”
“刀客……求财的江湖兒。”
程處弼點點頭,吩咐道,“你們不缺這些功勞,拿去跟玉門軍換錢吧。”
“玉門軍全給嗎?”
“怎麼?”
“标下有個鄉黨,在姑臧當差。”
“那邊折沖府日子不好過?”
“這幾年涼州實在是太平,絲路驿站彌補,定期又有運鹽的隊伍,蕃人都願意繳稅來換鹽還有駐軍護衛。他們不造反,又不比别處,可以殺良冒功。”
隴右以前普遍殺良冒功,李大亮治理了一回,侯君集治理了一回,郭孝恪又治理了一回,最後靠着絲路發達,以及“鹽業換産本”的國家業務,這才穩定下來。
因為統軍府時期就減少了軍府,改名“折沖府”之後,軍府又減少了一半。警察衛後來擴編,隴右也是第二次擴編的試點。
而且随着國朝人口不斷增加,警察衛的權重越來越高,改制警察衛已經有點刻不容緩的意思。
在孔穎達成為國朝教育部第一任總理大臣的時候,警察衛背後的大佬,也不是沒想過促成警察部,隻是制度建設還沒有思路,隻好作罷。
現在主要還是累積經驗,等待時機成熟,總管警察、差役、不良人、探馬等等組成的部門,就會應運而生。
此時隴右警察數量不少,而且吃饷遠比不良人高得多,因為認真來講,隴右警察是拿雙饷,一份是縣内差役的正常俸祿,這錢早先是縣令掏一點,現在直接就是縣内财政來出。
另外一份則是警察衛的津貼,純粹的銀元到手。
所以隴右警察固然還是有黑吃黑或者殺良冒功,但願意承擔這個風險的外來警察沒有以前那麼瘋狂。
即便是本地的坐地戶,往往也是換了皮,體面事情可以做,不體面的事情,那是能不做就不做。
治安好轉,邊民沖突銳減,自然就沒有駐軍什麼事兒。
軍府當差靠的是什麼?是功勞。
除非是老油條,覺得自己升遷無望,那就帶着軍府大兵做生意。全國數百軍州,帶着府兵做物流、礦産、林木、石料、山貨等等生意的軍府小軍頭不計其數。
而那些有志青年,就有點坐蠟。
“這都冒出來恁多烏合之衆了,太平個甚!”
程處弼不屑地嘲弄了一聲,然後道,“罷了,你都求到老夫這裡,還能不給你一個面子?拿一串人頭還是耳朵,你自己定奪。”
“是!”
過來說項的軍官咧嘴一笑,忽地又道,“将軍,那家夥有個侍妾生的女兒,生的極好,模樣甚是俊俏,我還帶着素描呢,将軍看看?”
說着,這軍官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打開一看,果然是素描。
隻看畫像,當真是活靈活現的小美人兒。
櫻桃小口大眼睛,鵝蛋臉看得出來很豐潤,吃得應該不差,是富着養的女兒。
“噢?這小娘不錯。膚色如何?”
“那侍妾本就是雜種,是個商人跟波斯胡姬生的,膚色倒不蒼白,但還是白。”
“嗯。”
程處弼聽了很滿意,微微點頭,“若是胡姬,體味甚重,硬的起來下不去鳥。老夫到了姑臧,領人過來看看。若是合用,就跟老夫前去京城享福。”
“是,标下先替他多謝将軍厚愛!”
“傳令下去,再休整一晚,老夫若料不差,這些烏合之衆還沒有喪膽,入夜定要再來試上一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