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核心利益的地區長官,那都是後娘養的。否則憑啥讓李道興去劃水?憑他被李皇帝定性為“遠親”的宗室身份?至于杜正倫這個歡州刺史的含金量,也就是中原一個中縣縣令的水準,隻怕實際的收益還不如王中的。
唯一能讓人記住杜正倫的,依然還是他曾經當過太子左庶子,甚至是曾經的“才之秀者”身份。
公司市場部的分區經理,肯定有董事長的心腹,也有董事長看了想挖鼻孔的。
“杜秀才,歡州特産可曾羅列過?”
面對張德的提問,杜正倫搖搖頭,有些心灰意冷,按照老張所說的一到夏天不是台風就是海嘯,他還玩個鳥啊。
“我這裡,倒是有一份歡州特産目錄。還有一份前朝土貢的清單。”
老張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擱在書桌上方,手指在一疊稿紙上敲了敲。
愣了一下,杜正倫連忙問道:“煩請張梁豐不吝賜教。”
老張笑了笑,說道:“還是先坐吧。”
“張梁豐,不知言及特産土貢,是何意?”
羁縻州和地方土蠻進貢,都是拿得出手的及大量需要的,才會上貢。這是内府的一大進項,運作的好,每年結餘可以讓民部倒過來問内府借貸一批物資。倘使臣強主弱,那麼外朝的官僚們借了這批物資,大概也是連連拖欠,死都不會還的。
不過這年頭嘛,楊廣尚且能讓民部的人憋着,何況李董?
“歡州特産有幾樣,一向在長安緊俏,便是大内,也偶有短缺。”張德伸出了手指頭掰扯起來,“先說幾樣極好的。一是金沙,二是犀角,三是象牙,四是珍珠,五是蟒皮……凡此五種,六诏劍南嶺南也一貫是湊不出多少,安南雖然産出少,卻易于捕獲。”
金沙不用多說,這是硬通貨,更是皇帝用來裝點門面用的。犀角象牙這種,嶺南犀牛其實已經被殺絕了,潇湘一帶還能瞧見犀牛,但不出意外最多幾十年,肯定也會被殺絕。這些東西,物以稀為貴,放在土貢裡面,絕對是無比搶眼。
每年入貢,光這一項隻要置辦妥當,至少能讓李董稍微認賬一個“忠于任事”。畢竟,歡州不是中原,這是屬于蠻荒之地。
而珍珠蟒皮,卻是有些不一樣。張德在外打賞,金銀豆子雖然也不少,但珍珠用的最多。為何?因為珍珠可以量産……
歡州這個地方,是非常适合珍珠養殖的。而且因為地處熱帶,出産的珍珠可以非常的圓非常的大。如果把珍珠養殖場當作造币局的話,珍珠就是流水線上出産的貨币,而且西域腹地的草原蠻族,還真就認這玩意兒。
時間線拉長個幾百年,珍珠當然就不算什麼,但在這貞觀朝,老張可以笃定,拿一堆不能吃不能喝的珍珠,能直接玩殘突厥餘孽。
不過這不是他的事業,批量生産珍珠的一大好處就是能夠形成一個南海附近的中轉站,而且是個不殘破有相當活躍度的中轉站。
養殖事業需要大量的人手,在這個時代來說,讓獠人部族從山裡走出來,然後從事某個産業的某個環節,就已經是大成功。
人是社會性動物,一旦融入社會,再想脫離,難如登天。
匈奴鮮卑的人口數量級遠比俚族之流要多的多,他們尚且滅亡,成為曆史洪流中的一顆沙粒,固然有漢族對北方民族的極大重視。但歸根究底還是那句話,人是社會性動物。而中古的社會,叫做中原。
夷狄,禽獸也。
這句話不僅僅是族群區分,也不是單純的歧視,其隐藏的一個現實就是,如果北方民族不毀滅自己融入中原體系,他們的生活模式、處世法則,和獸群是沒有區别的。
馬爾薩斯陷阱,不是隻針對農耕文明。
歡州土著如果沒有工科狗的幹擾,或許将來也會接受中原文明的先進性,但是很快他們在原始部落或者奴隸制部族時期遺留的傳統,會讓他們把漢人區分出來。接着不管他們如何嘴裡叫着“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他們會理智區分和漢人的“你我”之時,就會去實現“自我”價值,這種方式很簡單,中原朝廷叫做叛亂。
杜正倫是不太清楚張德有什麼深刻打算,但是江南土狗給個清單,很直觀地讓他接下來的幾年,要如何去讨好内府民部還有皇帝。
至于珍珠怎麼養誰去養,至于蟒皮誰去剝誰去制革,這不是他的事情。
當然,土貢僅僅是地方對中央的賄賂。真正要表現出杜正倫價值的,依然還是勸課農桑、興修水利、教化一方……
教化一方的問題不難,接手的人是李德勝,他盯上了那些蠻族牛二代的爸爸們,在沒有從他們錢袋裡摸出利潤前,李德勝是不會放棄的。
“若是土貢豐厚之餘,地方并無叛亂,倒是不錯。”
杜正倫連連點頭,讓海嘯和台風見鬼去吧。
不過,杜正倫不可能隻要這點東西,他還要繼續聽着。
“合浦也産珍珠,不過合浦以北至黔中數百裡山區,有一香芋,畝産最高超四千斤。此事,杜秀才在長安,應該也聽說過。”
“可是六年時賈君鵬所進黔中芋頭?”
“不錯,此物至南山以北,便産量銳減,十不足一。遠不如山東芋頭。不過越是往南,此物越是豐産,舊年李交州試種千畝,畝産均逾兩千斤。”
“若如此,口糧當無虞。”
“儲存甚難,故而續置辦制粉廠。”
張德一句話信息量有點大,杜正倫先是反應過來這事兒需要人手,接着又覺得到時候土人盡跟大芋頭折騰去了,最後又認為張操之這是在順手牽羊……
“口糧田産,總計就是如此,杜秀才既有克明公引薦,必要時,張氏賈氏農家子去一趟歡州也不妨事。”
言罷,張德才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杜正倫,“除此等農務外,若要屹立不倒東山再起,倒是可以在白糖上打主意。”
杜正倫眼睛頓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