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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念蒼生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463 2024-01-31 01:12

  看似假癡不癫的“溫花癡”,實則立場堅定,在溫碧俠還等着七姑娘“美夢成真”的當口。溫柔就帶着張滄,直接換了身行頭,大搖大擺地出了金墉城。

  “張郎非是長居京城,如今京中女郎,最上者,唯房謀杜斷所出;長孫尉遲等而次之;諸大将軍之女再次;帝姬為四等;武勳世族為五等;餘下之數,不過泛泛之輩。但有姿色卓越之女,倘使張郎喜歡,我自有辦法勾來。”

  “為何是房謀杜斷所出為最上者?”

  “此間道理甚是複雜,若是皇帝春秋鼎盛之時,張梁豐之女,才是最上者。”

  “……”

  想起張洛水,張滄一時無語,雪娘是唯一一個确定可以從張德那裡得到“好處”的子女。一出生,就是滿身的富貴,京中不知道多少勳貴之家為之而瘋狂。每年前往張德那裡想要結親的豪門,數也數不清。

  便是和張德關系極好的舊時友朋,也因此而做了很多回媒人。

  隻可惜,張洛水依舊超然,依舊是武漢快樂成長的小富婆。

  二人騎馬前行,張滄腰間挎劍,馬背挂刀,弓弦繃緊,箭矢數十;并行女郎一身素裹,腳上一雙牛皮馬靴,腰間收束,兇脯勒緊,姿容儀态着實出塵,又多了一分女人味,更是動人。

  “說到底,如今女聖臨國,皇帝還能活多久,文臣武将都不清楚。相較起來,房謀杜斷若能得一,兩朝富貴是有的。”

  “不錯。”

  張滄點點頭,房玄齡現在還是江西總督,本就是尚書左仆射出身,更是做過幾回黜置大使,三朝官吏,兩朝棟梁,而且不出意外,皇帝活不過他。到時候,就是三朝老臣,做他的女婿,或者孫女婿,普通人一步登天。

  至于寒門,一夜之間可為“豪門”。

  而杜如晦則是另當别論,蓋因杜如晦去世的時間恰到好處,而他的子孫除了杜構,幾無英豪。如果有外來英傑進入杜氏,就算不能繼承全部的政治遺産,也能調動其中大量資源。

  更何況,張滄是什麼身份?

  若非張滄很清楚,自己很有可能遭到親爹的碾壓,他的确很想在這種要緊時候亮明身份。

  但現在情況不允許,成為“路人皆知的秘密”,反而更加穩妥。

  “杜二郎尚城陽公主,若非年齡相差太過,否則杜二郎所出嫡女,是最優選。”

  “城陽公主就比我大三歲……”

  娶她生的女兒,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杜工部及杜東海,都有适齡女郎。尤其是杜東海,同張郎父親乃是故交,若兩家能結秦晉之好,必能成功。”

  “不可。”

  張滄搖搖頭,直接否決,“不可。”

  想起張德,張滄又追加了一句。

  杜工部指的是杜楚客,杜東海指的是杜構。前者還有希望,但後者……極有可能引起張德的關注,一旦自己的心思曝露出來,張滄可以想象會發生什麼。

  “呼……不可。”

  深吸一口氣,張滄又說了一句“不可”。

  這讓溫柔覺得有點奇怪,扭頭看着張滄:“張郎是在怕甚麼?”

  “怕?”

  張滄歪斜着腦袋,若有所思,然後回望溫柔,“你可知我父親想要作甚?”

  “阿耶說過,張梁豐不是叛逆。”

  “不錯。”

  張滄點點頭,“叛逆算甚麼。”

  沒想到溫氏精英還真有點見識,張滄也是有些意外,他歎了口氣,對溫柔道:“世人都知昏君無道,所以該亡,是也不是?”

  “是。”

  “柔娘可知大人是怎麼想的嗎?”

  “難道昏君不該亡?”

  “不,該亡。”張滄竟是難得露出了一個苦笑,“昏君該亡,大人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除了昏君該亡,在大人看來,明君也該死,聖君更該死。”

  “莫非張梁豐乃是亞聖門徒?”

  “不。大人眼中,聖人也都該死。”

  “……”

  聽到張滄的話,溫七娘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京城豪門眼中的張德,終究還是遮掩了一道迷霧。而張德的兒子口中,似乎一個更加清晰的張德顯現出來。

  “那……那……那張梁豐……”

  “誰擋了他的路,都該死。”張滄面無表情,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包括兒子。”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溫七娘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這麼多年,武漢所出奇珍,京城勳貴賺得盆滿缽滿。倘若換作别人,隻怕是心疼不已。于大人而言,不過是灰灰罷了。”

  看着前方,“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啊!”

  “若如此,張梁豐諸子,誰能繼承其衣缽?”

  “沒有。”

  張滄語氣十分确定,“二郎聰慧,但正因為聰慧,從大人那裡學來的,和從朝野之中看來的,便是大相徑庭。大人那裡和朝堂江湖,分明就是颠倒的乾坤。無君無父、無法無天……”

  提到張沔,便想起了在漢陽的書房,張滄指了指溫柔,又指了指自己:“柔娘可知你我此類門第,于三千萬天下人而言,算甚麼?”

  “肉食者?”

  張滄搖搖頭,平靜地說出四個字:“統治階級。”

  頃刻間沒有理解,但是略微推敲,溫柔微微點頭:“張郎言之有理。”

  “三千萬天下人,都是被統治階級。”

  “此乃張郎之學?”

  見溫柔很是好奇,張滄點點頭:“這就是我和二郎,在大人那裡學的東西。正因為學得多,踏上這江湖,乃至朝堂,才更覺瘋狂。”

  “張梁豐是要做這天地間唯一的聖人?”

  “大人沒有稱宗道祖的念頭,也沒有立地成聖的想法。此類種種,于他而言,還不如食個三五隻螃蟹,那才更加有趣一些。”

  “若如此,豈非天生的狂徒?”

  “随便吧,狂徒也好,瘋子也罷,終究不能左右。”

  似是積攢了一口氣,張滄看着遠方道,“大人可以無視三千萬天下人,我卻不能。三千萬天下人并沒有無君無父的準備,這是死路。或許将來會有義無反顧之輩,願意繼承大人之絕學,但其中一定沒有我。粉身碎骨為蒼生……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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