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甘蔗可以有幾種用法,這是好事,但想要讓人進一步投入甘蔗種植,這就需要用到組織力相當高的團體。
貞觀十九年的大唐朝廷,的的确确做到了“威加海内”,但“千古一帝”真正皇權下鄉的地方,也依然隻是長安和洛陽兩個京畿地區。恰好這個地方更适合種糧食,而不是種經濟作物。
又或者說,種經濟作物的回報率,并不比種糧食高多少。
至于江南諸州縣,不拘江東、江西,當年為了“維護地區和平”而進行的“懷柔”政策,後遺症顯然就暴露了出來。
江西還好,因為“地上魔都”的特殊性,地方世家被暴力洗牌一次,新興的“鄉賢”“詩書傳家”想要重新建立,起碼也要五六十年的時間。而這個過程中,老張會不會拎着屠刀把曾經的小夥伴再殺一遍,也是不能預料的事情。
反而江東甚至是嶺南,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李董倒是頗有機會通過“權威”來影響。
哪怕老張的“授業”恩師陸德明,本質上,還是吃貞觀皇帝俸祿的世家族長。他和張德,隻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
貞觀皇帝“權威”的具體表現,就是通過朝廷大政,更疊官吏升遷的考績标準。
從以前的“勸課農桑”,李皇帝下令,往後升官發财的唯一指标,就是GDP……不是,就是種多少甘蔗。考績标準的改換,自然而然地讓那些不在京畿範圍的州縣,點頭哈腰地折騰一下。
而李董又是個講究實利的老闆,為了防備風險,他霸道的同時,又相當的冷靜,一如既往地會在某個地方搞試點。這時候試點的摘選,就要看當地巨頭的眼力如何。
如馮氏、冼氏,是打定主意跟着李唐皇室走,才能穩穩地盤亘廣州開枝散葉,那麼,當中央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的時候,自然是忙不疊地擁護。
這和某條土狗跟李董一起玩混合雙打不同,馮氏、冼氏,頗有“為王前驅”的意味,隻要甘蔗再度擴産,“甘蔗酒”行銷暴漲,皇帝自然不會吝啬分一杯羹。
“操之,‘蔗酒’當真如此産量?”
江西總督房玄齡雖說從曹夫子那裡知道了“甜蔗酒”自古有之,但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要是這酒真的這麼牛逼,古人除非瘋了不推廣。
老張費了好大的唇舌,這才解釋甘蔗種植需要的水利設施、地理環境、氣候要求、土地規模等等條件,并不是曆朝曆代都能搞定的。老張尤其是拿雲夢澤做了例子,兩漢四百年,楚地就跟雲夢澤幹了四百年。
再往前推,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為了增加土地産出,更雲夢澤也沒少纏綿。當年楚軍還裝備過鳄魚皮、犀牛皮的皮甲呢。
至于吳越之地更不用說了,楊廣修的大褲衩運河,南運河江南江北段,那都是春秋戰國時期吳國憋了大招才修出來的,用了好些年。
廣大人民群衆耳熟能詳的“鄭國渠”“都江堰”“刊溝”,之所以圍繞這些地方,會迅速出現著名的“xx大曲”“xx老窖”,正是因為水利設施使得當地的耕地環境極大改善,土地産出成倍增加,有了餘糧,才能釀酒。
換了這麼一個角度,房玄齡突然有種“我老闆真特麼是天命之子”的感慨。
這也是正常,畢竟在房玄齡看來,合着前面幾百年上千年,就是為了給我老闆打基礎?
現如今想在雲夢澤看個美景,指望有條身體健康的鳄魚出來亮個相,幾乎是不太可能了。因為某條土狗的緣故,武漢地區進行的“殺龍運動”“打虎運動”,提前讓本地區的揚子鳄和華南虎功能性滅絕……
揚子鳄隻能繼續朝着長江下遊遷徙,才能瑟瑟發抖苟延殘喘。至于華南虎,因為栖息地被人類幹了個爽,自己也被剝皮拆骨,也隻好拖家帶口向西南方向流竄。
“‘甘蔗酒’産量上不封頂。”
張德一邊說,一邊摸了一張地圖出來,往桌子上一鋪。房氏父子以及長孫氏父子,都湊了過來看。
“這是南海海陸圖,這裡是雷州,過去就是崖州海島。能辟田七八十萬畝,要是拿來種甘蔗,一地抵得上江東十幾個縣。”
“如此說來,這流放之地,倒是不是一無是處。”
“這赤道标注之處,莫非就是赤道島?”
“對。”
張德點點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長孫無忌,這老家夥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典範,對學問的接受能力遠比京城那幫學士強,連曹憲這個不怎麼愛捧人的,也說長孫無忌是天生“聰敏”。
當然了,曹老爺子也是騷,偷偷地跟老張加了一句:就是老了。
“南海之南居然環島遍布?如此看來,南海也不甚廣大,竟是個内海。”
“……”
老張虎軀一震,被房玄齡的一句話“shock”到了。雖說已經到了自稱“老夫”的年紀,可老張跟貞觀朝的主流思維,還是不合拍。
他還是沒辦法做到理所當然地像房玄齡這樣,“我看到了,就是我的”這種心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種意識形态雖說一直貫穿到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的時代,但非法穿越之前,老張所出的普遍價值,終究不可能說跟房玄齡這樣嚣張霸氣。
這是“阿妹你看”也不曾做到的狂霸酷拽。
然而房玄齡他看了一眼地圖,一看南海,就得出了它是“内海”的結論,因為在房玄齡眼中,這些能被看到的島嶼,自然就是陸地,有陸地,那就說明是唐朝的。
内海,沒毛病。
“看老夫作甚?”
房玄齡見張德愣神看他,指了指地圖,“你的意思是要在儋州崖州開辟種植園?”
“雙管齊下吧。”
張德直起身,想了想道,“如嶺南諸地,也是能種甘蔗的,隻是嶺南山區,雖說雨季漫長,然而丘陵叢生之地,也是蓄水困難。橫豎也要讓馮氏拿點氣力出來。”
“你的意思是,讓馮氏、冼氏修壩蓄水?”
琢磨出張德的意思來,房玄齡倒是覺得這是正确的道理,“甘蔗酒”的份額,一定會在某個時間線達到上限,而市場現在雖大,但誰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利潤少。馮氏、冼氏為了增加甘蔗種植,且不侵占糧食耕地,就必須進一步開發廣州周圍的山區。
水利工程是相當吃資金吃勞動力吃時間成本的,馮氏、冼氏即便三五年工程開發成功,這三五年,也足夠武漢上下吃的滿嘴流油。
“老夫親自上疏。”
一瞬間,房玄齡還想到給自己賺點名聲,将來馮氏、冼氏“奉旨”修建水利工程,最少三成功勞要扔到他頭上。
而整個過程中,也不過是“房相”體恤嶺南百姓疾苦,然後上疏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