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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魚餌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3765 2024-01-31 01:12

  在周圍的人看來,張德幹什麼都是趕着去投胎一樣,當年懷遠郡王就覺得納悶,大河工坊這麼大的産業你還不滿足,還跑去武漢打開一片天,你這是要瘋啊。

  趕着去辦學,趕着去另辟蹊徑,趕着去折騰……東南西北就沒有張德沒折騰過的地方。

  塞上牛羊空許約,去過!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去過!

  鳳鳴岐山,玄鳥生商,還是去過!

  唯有最容易嗝屁的大江大海,某條土狗是半點不去涉險,但有一點,誰下海,他給誰發路費……良心大大滴!

  “賓王,民部核算如何了?”

  “賬……是算出來了。隻是……”

  洛陽宮中,馬周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一掃以往的幹練,讓李董很是不滿意,眉頭緊皺:“作甚如此?”

  馬周一咬牙,遞了折子給康德,康德轉交給了李董。

  翻開折子,入眼的都是數字,哪裡哪裡要開支多少,哪裡哪裡最少幾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隻是還沒有看完,李董就暴躁無比地吼道:“怎會要恁多――”

  “這……便是‘華潤号’手頭的信号機,也是如此。”

  馬周的回答頓時讓李董一愣:“投入如此之巨,這是為何?難不成他還是個忠臣?為這江山社稷甘願費盡心皿?”

  “這……臣不知。”

  也難怪李董會吐槽,實在是不講道理。哪怕是在商言商,也沒有哪個商人會投入百幾十萬貫,就為了修信号機傳個口訊吧。

  是,信号機是傳遞消息快,可它也有上限!姑且就算它傳遞一次消息是能賺錢,這百幾十萬貫,猴年馬月能賺回來?

  更離譜的是,那江南子又不是隻有西域這條線,還有廣州,還有六诏,甚至在河北都有。

  馬周無奈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張公莫不真是個忠臣?隻是當朝諸公誤解了他?

  可轉念一想,都逼得皇帝難以繼續集權下去了,忠個屁的臣。

  這幾年朝廷糧賦折算為現金,大概也就是一千萬貫左右,占朝廷總收入的比重,已經相對降低。實物稅的優勢和麻煩都是眼睛看得見的,想要推廣信号機,朝廷入賬的實物收入基本沒什麼卵用。

  現金為王。

  至少在這種高端裝備上,就是如此。

  一個武漢出身的鍛工,根本不愁找不到工作,也不差那三五鬥七八石。以武漢水力鍛工的收入,抵得上同一條大河流域的小地主,而且更加自由。财政上比小地主更加健康,小地主現在想要把土地産出變現,難度非常之高。

  市場中的各種行會,都是盯緊了每一塊土地,人為壓制收購價不說,還跟随者官僚資本,一起擠壓小地主的生存空間。

  甚至是他們科舉入仕、地方推舉的名利場上升渠道,都逐漸地從地方名宿轉移到了進奏院院士手中。

  畢竟說到底,進奏院院士固然是被皇帝老子當狗來嫌棄,可他們畢竟身處權力中心,不去觸皇帝眉頭,給達官貴人搖尾乞憐的機會,也比地方鄉賢要多得多。

  “若是朝廷要主持信号機修建……需幾年,方能貫通四方?”

  李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盯着馬周問道。

  周圍弘文閣的學士們,都是大氣不敢出,這光景皇帝的怒火,眼見着就要噴出來,也就是“千古一帝”的修養還在,才壓制住了這種暴躁。

  “二十年。”

  早就聊到李董會這麼問,作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職業經理人,還是金牌經理人,馬周早就找過“權威”人士咨詢過,除了“權威”人士,馬周還抽調敦煌宮出身的曆年官吏,細細推敲,才得出了一個相對不怎麼保守的數字。

  實際上,修信号機不是難題,難題在于,修信号機用不上現行帝國的“人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年鼓勵“王學”真是走對了路,至少在運行的時候,帝國上下不缺這方面的“人才”。

  一個消息從河中傳遞到洛陽,隻要天氣合适,就能控制在一天之内,還能給予反饋,這種效率,對帝國的統治者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

  隻要能夠有效運行,帝國疆域之大,将會曠古爍今!

  馬周心知肚明,這種誘惑放在老闆面前,根本是沒有任何免疫力的。然而頭疼的事情就在這裡,信号機就在那裡,可是制造和修建信号機所需要用到的人才,必須從武漢這個“地上魔都”中尋找。

  不錯,“帝國祥瑞”當真是忠臣,皇帝要什麼給什麼,鮮有阻撓掙紮的時候,除了說尚公主,其它都是好商量。

  可是帝國上下,難道隻會拿了就跑玩裝逼跑路的刺激感嗎?當要把信号機這個特殊的系統掌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帝國最核心的知識教育,就出現了偏差。

  這不是說一句“奇技淫巧”就能糊弄過去的,想要把人才貶低成“賤人”,還要合理地有效地運行信号機這個系統工程,馬周很清楚,這是癡心妄想。

  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将會是帝國内部發生劇變,絕非是武漢這個“地上魔都”的圖謀不軌。

  一切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都是自我選擇。

  每每想到這裡,馬周甚至誕生過一個念頭,要是張公是個奸臣想要做權臣那該多好,至少,戰場隻會在争權奪利之間,所用無非是權謀二字。

  可惜,某條土狗對于争權奪利對于權謀是非,寡淡到簡直像個聖人……

  “朝廷現在的稅賦,撐得起?”

  李董冷冷地問道。

  馬周歎了口氣,在衆目睽睽之下,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還要增加進項。”

  “陛下聖裁。”

  這是個很清晰的答案,但是,進項這個東西,不是說你想增加就能增加。在外搶劫隻能搶一時,貞觀君臣這都很清楚,重頭戲,還是在合法合理地收取保護費。

  “海外”開了個頭,但這個頭要不要擴大,貞觀君臣都處于猶豫之中。

  隻不過,這場弘文閣會議,在内容傳播出去之後,就在進奏院中發酵出了别樣的味道。

  “朝廷現在缺錢,想來是要增加收入,立竿見影見效最快的,無非是加稅。”

  “糧稅是不可能再加了。”

  農業上的稅賦,卡在對對半在貞觀朝已經算是極限。規模不小地區的小農覆滅,導緻農業稅賦要是進一步拔高,搞不好就要出大問題。

  洛陽城中的老司機既然都能看明白,沒理由“千古一帝”貞觀名臣看不懂。

  “莫不是要加鹽稅?”

  “再加又如何?就恁多人吃。”

  “茶馬稅、絲帛稅……”

  一個個數過來,總覺得有點不夠數的模樣。

  終于有個院士幽幽地冒出來一句:“說恁多,不若增補商稅,還怕沒錢麼?”

  一言既出,全場靜默。

  商人們是絕對不願意多掏一個銅闆出去的,但是貞觀二十二年,還真是不一樣。

  要是能掏錢出去,未必不是好事。

  “此事……還要跟諸院士多多商議,才能提交上去。”

  “房相那裡……”

  “且再等等看。”

  五百多條惡狗都在那裡忙碌着,而洛陽宮的主人終于有了閑心,捧着魚食喂着池塘中的錦鯉。欄杆處挂着一隻鳥籠,鳥籠中有隻能說會道的鹦鹉,這隻鹦鹉是幸運的,它不用被魏徵逼死……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鹦鹉的“洛下音”很是标準,聽得李董很是高興,賞了鹦鹉一塊鳥食。

  逗趣之間,卻見康德過來:“奴婢參見陛下。”

  “甚麼事?”

  正在投食play的李董沒有看康德,直接問道。

  “馬相公到了,就在宮門外。”

  “帶他過來。”

  “是。”

  不多時,康德領着馬周到了亭台欄杆處,行禮之後,馬周直接道:“陛下,餌料已經投下,魚兒上鈎了。”

  “噢?”

  聽到馬周所說,李董來了精神,難得又臉上帶着微笑,“商賈逐利,天性如此,身不由己啊。”

  “可是……陛下,倘使開了這個頭,隻怕……于社稷有害啊。”

  “總有取舍。”

  李董神色陡然變得平靜,将手中的魚食扔回魚食罐,看着還在争搶漂浮在水面上魚食的錦鯉:“朕赴黃泉之後的事情,不是朕能左右的。這世上……”

  池塘水面倒映出來的,仿佛是當日張德那張信誓旦旦的臉。

  這世上沒有萬世一系的王朝!

  他李世民已經打下了前所未有的基業,終唐一朝,繞不過他;古往今來,依然繞不過他!

  抛出去的魚餌,既然有了魚兒在那裡争食,那就争吧,搶吧。

  半個月之内,進奏院的院士們不斷地聯絡,或是聚餐,或是宴會,整個城市比杜如晦的葬禮還要熱鬧,簡直就像是新年一般。

  而導緻這一切的,不過是一個消息,一個念頭。

  “進奏院不是擺設,倘使事事瞻前顧後,還做個甚麼大事!這議案,我看行!”

  “朝廷缺錢,咱們就讓朝廷多收錢,增補商稅,沒甚麼不妥當的。隻是,道理要兩邊分說,朝廷可以多收錢,但也要準許百姓行商。”

  “就是,哪有隻許胡商賺錢,漢人種地的!”

  “莫要說這可有可無的,這議案,倘使諸君不反對,那邊如此提議,交由房相。”

  “我同意。”

  “我沒意見。”

  “我贊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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