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雪瓣從天上紛飛而下,夏鴻升呵出一口氣搓了搓手,吸了一口混雜着雪花氣息的清冷空氣,冷冷的涼意沾落在臉頰,令夏鴻升清醒了不少。
炭火烤的久了,總是令人頭腦暈暈沉沉的,連整個長安城似乎都變得沉寂了起來,道路上不見人影,就連平日裡最為繁華的東西兩市,如今也是看上去并無多少人在其中了,商販也少了許多,躲在傘棚底下搓手跳腳的。蒸籠裡的熱煙,看起來能夠令人稍微多一些暖意來,夏鴻升走到旁邊去,蒸籠裡面随着那些熱氣透出肉包子的香氣來。當然,現下這種吃食還不叫包子,而是叫做玉尖面,也不是後世裡那種上面捏出來褶的樣子,而是跟饅頭似的,不過中間卻尖尖的隆起來。花了一文錢,買了倆玉尖面,回手遞給了齊勇一個,兩人邊走邊啃起來。
還是古代的東西實惠啊,夏鴻升飯量也算是大的了,可照樣一個玉尖面能吃的差不多,裡面餡兒也足,至于味道,也還可以了。
看着大雪洋洋灑灑,看看凍的縮手縮腳的商販,夏鴻升也不禁感歎,這樣的寒冬,原本的夏鴻升和他嫂嫂,就這麼度過了一十二年。他不清楚往前的十二個年頭裡面,原本的夏鴻升和他嫂嫂到底受過了多少的苦,雖然腦海裡面有原本的夏鴻升所有的記憶,可到底不是自己親身經曆,光有記憶,也終究無法體味那裡面的絕望與堅強,隻是被原本的夏鴻升深藏的心底深處的願望――一定要報答你,讓你過上好日子。這個信念,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連換了一個靈魂之後,也仍舊是如此的刻骨銘心。夏鴻升幽幽歎了一口氣,或許。上天便是看你小小的年紀便承受了太多,所以才換我來替你完成心願的吧?既然占據了你的身體,那你的心願,就也是我的心願,就由我來達成吧!
夏鴻升緩緩的吸了滿肺的清冷空氣,準備轉身回家。趁着路上的雪還未有上凍,回去泾陽。
剛要轉身,突然聽見了旁邊傳來哐當當一陣響聲,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年邁的老者在地上滾出去了老遠。一個木車反倒在地,周圍散落的全都是黑炭,在白皚皚的雪上分外的刺眼。
“端的一個不知好歹的老匹夫,咱們看中你的炭,又不是不給錢,還敢不賣,莫不是嫌自己命長了?”就聽見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朝那個年邁的老翁喝罵道。
老翁被踢出去了老遠。卻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趕緊一翻身起來跪向了聲音傳來那邊,不住的磕頭。說道:“大人,不是老漢不賣,可是這一車千多斤,您給五十文,真的是不行啊!老漢家中全賴這一車木炭過冬,還有那老發妻治病的郎中錢要給。五十文真的不敢,真的不敢啊!”
那個老頭驚懼不已。身上瑟瑟發抖,跪在雪地裡面不住的磕頭。可是對面那幾個人卻跟沒有聽見似的,其中一人還走到了老翁的跟前來,擡腳一撩,又将那個老頭撩翻在地,罵罵咧咧的說道:“還嫌少?給你五十文是看你年老,既不想要,那幹脆一文也沒有。快拾了炭送去,否則讓你今年沒命過冬!”
“大人開恩!大人開恩呐!”老翁老淚縱橫,上前抱住了那人的腿求饒起來,那人掙了掙沒有掙開,便登時眉頭一擰:“老東西,誰給你的膽子來碰我的?!”
說罷,飛起一腳就踹向了那個老翁的心窩,登時一腳便将那個老頭給踢了出去,就見那老頭臉上一紅,捂着心窩子起不來了。
“欺人太甚!”夏鴻升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回頭一看,就見齊勇兩眼圓瞪,滿臉的殺氣騰騰,身上那股子殺意凜然吓了夏鴻升一跳,他還從沒有見過齊勇這樣的一面。這才想起來了,齊勇雖然年紀不算很大,但卻也是跟着屈突通萬軍之中殺出來的。
眼見齊勇拳頭緊握的關節發白,夏鴻升趕緊出聲提醒:“齊勇!”
到底是一個忠心的人,一聽到夏鴻升的聲音,齊勇才突然一愣,驚醒了過來,趕緊說道:“公子恕罪,隻是那人着實可恨,小的叔父生前也是燒炭的,待小的極好,所以小的怒火沖心……”
正說話間,就聽見那邊一聲慘叫,趕緊回頭一看,就見那嚣張的中年男子已經一腳踩上了那個老漢的臉上,一邊用腳在那個老漢的臉上擰,一邊笑道:“老東西,咱們給你五十文錢是給你面子,你去問問這市上的人,咱們府上的人出來采買,誰敢收過錢來着?老東西給臉不要臉,還嫌少?也不打聽打聽咱們是誰府上的!”
“齊勇,可知道這是哪一家的惡奴?”夏鴻升皺着眉頭,低聲問道。
“屬下不知。”齊勇搖了搖頭。
夏鴻升冷笑一聲:“不知便好。”
說罷,就擡腳走上了前去,往前走的時候,順手抄起了旁邊的一根挑子,走到了近前,冷不丁的上去一挑子就抽到了那個惡奴踩在老翁臉上的那條腿的膝蓋上面。
要動手的時候,就盡量不要廢話。
當即,就見那個惡奴哎喲一聲叫喚捂着腿就往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沒有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夏鴻升一挑子抽打在了他膝蓋下的麻骨上,是以那個惡奴用力了好幾下,也沒能站起來,被後面上來兩個人給攙着才立了起來。
齊勇在夏鴻升動手之後就一閃身站在了那幾個人跟前了,那幾個人正待破口大罵,卻突然對上了齊勇的眼神來,那萬軍之中殺出來的氣勢陡然而起,令那幾個人不禁心頭一縮,竟是一句話沒敢罵出來。
這時候,就見夏鴻升已經扶起了那個老翁來,幫他輕輕打去了身上的雪來,笑道:“老人家,你且将這一車木炭拾掇拾掇,這一車木炭我買了,給你一貫錢,不知道夠不夠?”
“多了!多了!”老翁那雙黑漆漆的粗糙的手抹着臉上的淚,感激的看着夏鴻升:“一貫錢太多了,老漢不敢收那麼多……”
話沒說完呢,夏鴻升就已經取出一貫錢塞到老翁手裡了:“拿着吧,回頭換些糧食,買些布匹給家人做幾身新衣裳,割些肉去,回家好好過個年!”
回頭另一邊,那幾個人這會兒總算是在齊勇的氣勢下強自穩住心神了,想想自己府上的背景,又看看夏鴻升和齊勇兩人,身上穿着麻布做的衣服,不似官宦人家,于是一顆心才漸漸放了下來,就又開始了:“兀那小賊!敢對你爺爺動手,今日定要打死你!”
“一群逗逼,連罵人都不會罵。跟你們對罵一點兒快感也沒有。”夏鴻升拍了拍那個老翁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緊,然後自己轉過來,一雙眼中便登時冷了下來:“我不想跟你們費嘴皮子,齊勇,拾掇他們。”
“是!”齊勇高喝一聲,聲音未落,人就已經到了那幾個人跟前了,繼而就聽見一聲悶哼,齊勇面前的那人倒飛了出去。
齊勇架勢不停,收拳之後順勢腰往左一扭,右腳順勢踢了出去,另外那兩人就也倒飛了出去,把剛掙紮着要爬起來的那個人重又砸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齊勇又走了過去,那幾個人吓的跟進往後爬,一邊爬,一邊還叫着:“你敢打我們?!我們可是長孫家的人!打了我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長孫家的人?”夏鴻升從後面走上了前來,手裡不知何時又撿起來了那根挑子來,臉上帶着一個詭異的笑容來:“你們真的是長孫家的人?”
那幾個人沒有看出來夏鴻升的神情,還道是夏鴻升聽見長孫家的名頭給吓住了,于是臉上露出了一副得色來,叫嚣道:“不錯!爺爺們是長孫家的人,還不快過來給爺爺們磕頭!興許爺爺們大發慈悲饒你一命!啊……”
突然那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來。
周圍圍觀的人都驚呆了。
因為就在那個人叫嚣着的時候,夏鴻升就已經走到了他的近前來,一挑子又狠狠的楞在了那人的臉上。
“長孫家的人?!”夏鴻升重複了一句,又一挑子狠狠的抽在了那人的另一邊臉上,登時也又是一聲慘叫,皿淋淋的印子就出來了。
那幾個人立刻就要沖過來踢打夏鴻升,卻見齊勇在旁邊一閃身胯步上前,一手捏住了那人的手臂猛地一扭,另外一隻手直接掐上了另外一個人脖子用力捏住,然後又一腳将那個被夏鴻升在臉上抽出了皿印子的人踩趴到了地上。
“長孫家的人?!”夏鴻升一棍子抽到了那人的背上。
“長孫家的人,恩?!”又一棍子下去,疼的那人不停的哀嚎掙紮起來,可無奈被齊勇踩的死死的,根本掙紮不起來。
夏鴻升一棍子一棍子的打上去,直打的那個人痛哭流涕,哀求不已。
氣也處了,惡奴也懲治了,夏鴻升停下了抽打,眼珠一轉,往他身上啐了一口:“呸!讓你們冒充長孫伯伯的家奴,該打!齊勇,把他們綁了,咱們親自給送到長孫大人府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