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升同這些行會的會首們一直在醉仙樓中待到傍晚才出來。
他的詳細計劃,是不太願意告訴這些人的。畢竟不知根知底,倘若是當中一個環節走漏了風聲,那勢必會功虧一篑。但是若什麼都不告訴他們,就讓他們聽憑夏鴻升的安排,也是不實際的。
夏鴻升也隻得挑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給他們講解了一番。
其實也無非就是通過哄擡物價、轉變供需等等手段,不停擾亂西域諸國的市場秩序,影響當地居民的生活,最終導緻激起民變。
不過說來就是簡單的一句話,可做起來就十分複雜了。
但是西域諸國現如今在經濟方面對大唐的依附程度,可以說就算是沒有百分之百,可也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了。這幾年大唐有意對周邊諸國進行低價的糧食出口,從而促使周圍諸國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變化。這也是夏鴻升敢這麼做的主要原因。
對于西域諸國而言,維持生存最基本的東西,以前是牛羊,現在是牛羊和糧食。夏鴻升要做的就是先剝離牛羊,再掐斷糧食,進而哄擡物價,在其他手段的配合下,引起民怨,激起民怒,進而引發民變。西域諸國都不大,兵力很少。一旦民變,在夏鴻升故意的引導和安排下,會很容易取得成功。
這舉動會影響到這些商号們在西域的利益,但是比起他們,夏鴻升自己的損失才是最大的。畢竟,他為了博取商号的們支持,将他們租船出海的費用降低了一半。
不過,考慮到此事若是成功,會帶來的結果,夏鴻升咬咬牙還是這麼做了。
這件事情成功之後,商人的力量勢必更加得到重視。到時候此舉,再加上泾陽這幾年開商限行新法之後的商業稅收一公布,就是兩面鐵證,足以證明商人的作用。屆時将新法從泾陽推出去,便是水到渠成了。
隻是,夏鴻升又得想法子賺錢了。
夏鴻升用錢的地方太多,用量也太大,眼下光憑現有的産業,已經是勉勉強強。義仁商号那邊費用減半,一下便入不敷出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夏鴻升站在醉仙樓門口,長歎了一口氣。
“升哥兒,你可算回神了。”身側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夏鴻升轉頭一看,卻是段瓒。
“怎麼?段兄沒走?”夏鴻升問道。
“有事情與你說,等人都走了我才過來。你卻在走神。”段瓒說道,然後又左右看看,湊近了過去,壓低聲音悄悄說道:“那幾個摩尼教的胡人都死在了間諜營的牢裡――死狀極慘!咱們還沒來得及審訊,更沒有動刑……”
“白磷劇毒。他們提煉的白磷雖然不純,雜質很多,但有毒還是有毒。他們接觸吸入的太多,毒發身亡隻是早晚的事情。”夏鴻升搖了搖頭:“隻要那幾個彌勒教的還活着,問題便不大。白磷這東西十分危險,也虧是他們提煉的法子不對,純度太低,雜質太多。不然,呵呵……”
“如何?”段瓒好奇道。
“若是精純,那磷火便不須火星兒,一撮即染,一旦沾身,便如跗骨之蛆,燒了皮肉燒骨頭,燒了骨頭燒骨髓,直到人化作灰灰,才會罷休。”夏鴻升咧嘴一笑,說道。
聽得段瓒是渾身一涼,大吃一驚:“乖乖!那日裡我差點親自現身試試!”
一念及此,更是後怕。
夏鴻升送走了段瓒,看日色偏西,天色漸昏,便交代了齊勇快些趕車,回去泾陽。
夏鴻升是個戀家的人,李麗質和徐惠她們全都在泾陽,夏鴻升一個人便也常常不想在長安城中的宅邸住。
趕回泾陽,早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其實時間倒也不晚,隻是眼下晚上沒有那麼多光怪陸離,黑得便很透徹。
到了家裡,夏鴻升也讓齊勇趕緊回自己屋裡。他給齊勇一家人單獨安排了一進小院子,院子不大,但是到底讓齊勇一家人有了個單獨的空間。
其他的親兵夏鴻升也都給蓋得有房子,隻是他們平素不像齊勇這般須整日跟着夏鴻升,故而都在莊子上,離得倒也不遠。
先去拜見了嫂嫂,聊了一會兒,又去找四女,聽說都在書房。
夏鴻升當下便尋了去,到了院中,看見窗戶透出的光亮,便覺得溫暖,又聽見裡面傳來聲聲笑語,更覺心中幸福。
推門進去,走到裡屋。今冬剛改的榻榻米中間,被桌周圍正坐着四女。李麗質和徐惠在做女紅,月仙在旁邊教着她倆,幽姬則拿着一本書一邊看着,一邊同她們接幾句話,一副溫馨場景。
“夫君!”見夏鴻升進去,幾女自然高興起來。
“不用出來!”夏鴻升見她們要起身,便連忙擺手,不讓她們掀開毯子,自己則也拖鞋坐了過去,對李麗質和徐惠:“你倆在這作甚子東西?”
“閑來無事,跟月仙學着做倆香囊來。”徐惠答道:“郎君好似隻有一個香囊呢。”
夏鴻升低頭看看,咧嘴笑道:“我這香囊,還是當年離開洛陽來長安的時候,月仙送的。”
“郎君助月仙奪魁,如今洛城還有杜十娘的佳話呢!”徐惠抿嘴笑道。
“若不是當年得遇公子……”月仙回想當年,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來,便如冷月下忽放梅花,看得夏鴻升一陣恍惚。
卻見月仙低頭看看夏鴻升身上的香囊,又笑道:“這香囊的布料都快糟了,裡面的香料,月仙都不記得換了多少回了。公子一直不讓換!”
“這可是月仙給公子的定情信物,公子如何舍得換?”幽姬打趣道:“隻怕是要戴爛在身上,再用不成,也得好生收拾起來。”
月仙頓時滿面绯色,其他幾女卻都吃吃笑她羞了。
唯有夏鴻升,聽聞此言先是一愣,繼而突然擡起了手來,猛得朝自己的腦袋上面打了下去。
“我這個腦子!真是不管用了!這麼簡單的東西,居然給忘了這麼久!若不是今日說起這個,隻怕還要想不起來!”夏鴻升捏着手裡的香囊,一邊拍着自己的腦門,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