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輕歌趕到山下,那邊的九星連珠已經消失了。
終于,斷了她的最後一絲念想。
即墨淵就躺在地上,面色黑沉,看似十分痛苦。
“快,把人魚之淚給我處理。”
葉露拿出一個石碾,急切地準備好一切。甯輕歌拿出那一小顆人魚之淚,幽深夜色中,還散發着藍色的光芒,葉露一把扔進石碾,瞬間磨成發光的螢粉,兩隻掐住了即墨淵的兩頰,迫使昏迷中的他張開口,拿起小石碾就倒進去了,怕他嗆着還給
他喝了點水。
甯輕歌提着一顆心,看着他臉上的青黑色全都褪去,這才松了口氣。
“好了,沒事了,那邊的暗衛們也受了點傷,我先去給他們包紮傷口了。”葉露提着藥箱急急忙忙地跑開了。
即墨淵醒來的時候,身邊隻有甯輕歌一個人,這便足夠了。
“感覺如何?”甯輕歌把他扶了起來,剛解毒的身子還很虛弱。
即墨淵沒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發覺沒有傷口,這才安心了。
“本王沒事,你也安好。”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巨石落下的瞬間,根本不知道之後九星連珠的天象,以及那道時空裂縫。
“即墨淵。”甯輕歌忽地說了一聲。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即墨淵見她面色古怪,眉頭蹙起。
誰料,他突然被甯輕歌抱住了。
這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止了,這是頭一次,甯輕歌不帶任何目的地抱她,是她在主動。
“我回不去了,你可要好好對我。”耳邊傳來一聲輕歎。
“你要回哪裡去?你還有地方可回?”即墨淵的醋勁立刻上來了。
“不回去了。”
今晚的甯輕歌格外乖巧,仿佛是愛得累了,不想掙紮了,那就好好地在一起吧。
即墨淵心裡的那一片柔軟被觸及,反手輕輕地抱住了她,“倘若本王待你不好,你跟殷夜離走了,本王也不會追究。”
不過,他不可能給殷夜離那個機會。
“不走了,累了。”
甯輕歌看了看隔世崖頂,那抹白影已經不見了,帶着她最後一絲搖擺不定,随風飄散了。
她的到來,也許并不是巧合,或者,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
十五日後。
皇城之内一片腥風皿雨。
也不知道攝政王從哪裡帶來的大軍,打着‘清君側’的名号,直接沖進了皇宮之中,将唐氏皇族殺了個幹淨,奪權篡位,自立為皇,朝中尚有不服者,當街斬首。
一切都風平浪靜之後,皇城又恢複了以往的繁華,隻不過街道巷子裡那些長舌婦不敢議論,畢竟,皇家的政權大事不是她們能說三道四的,但是,隻要有個明白的皇帝管理好國家,誰管他是不是篡位的。
甯輕歌站在城門之外,正在給殷芙送行。
馬車旁,殷芙穿着一身少女的嫩黃,笑意吟吟,“王妃,多謝你跟攝政王請的那道旨意,遣返我回東齊,我感激不盡。”
“殷夜離幾次三番救我,就當是為了還他的人情吧。”甯輕歌淡淡說道。
“哈哈,你說皇兄……”殷芙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亂顫,“皇兄說了,倘若你何時膩煩了攝政王,直接去找他改嫁就是,看樣子,他對你還是不死心呐。”
“你還是讓他死心吧。”甯輕歌冷淡拒絕。“罷了罷了,他又豈是我能說的動的。”殷芙笑着搖搖頭,“隻不過,經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我在陵安可就你這麼一個知心的朋友了,你若是得空,不妨來東齊看望我,我與舜華一定以上客之禮
待之。”
“嗯,好。”甯輕歌淡淡地應下了。
“王妃,再會了。”
殷芙朝她揮揮手,便坐着馬車走了。
甯輕歌目送她遠去,心中一聲歎息,總算是了卻一件心事了。
……
回到王府,蕭風又立刻把她接進了宮中,說是要她參加封後大典。
她本是煩這些瑣事的,但為了即墨淵的面子,她還是換上一身紅衣,跟着他一起去了。
即墨淵也是體諒她,沒有給她戴上十幾斤重的鳳冠,而是依她的愛好,一切從簡。
她被宮女攙扶着走到長梯之下,看到即墨淵一襲紅衣在那兒等她,朝她伸手。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這個偉岸的男人,四目相對,他的眸中甯靜,映着她一張俏臉。
“跟本王走吧。”即墨淵輕聲吩咐。
甯輕歌抿了抿唇,将手放在他掌心,就這樣,交出了餘生。
階梯兩邊,有宮人聲音悠揚地開唱,一聲淳厚的鼓聲響開,悠悠然漫開。
即墨淵緊握着她的手,相攜前行。
走到一半,甯輕歌忽然問,“納妃嗎?”
即墨淵忽地一笑,偏頭看着她,仿佛他隻要說一句‘是’,甯輕歌就會甩開他的手并且給他一刀。
“在你之前,不是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
“你怎麼說的?”甯輕歌挑眉。
“想知道?”即墨淵反問。
甯輕歌伸手摸了摸手臂,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你的匕首再這裡。”即墨淵的手上忽然多出一把匕首,正是她先前綁在手臂上的那把。
“你是打算自己解決嗎?”甯輕歌嘴不饒人。
“然後那人死了。”
即墨淵輕飄飄的一句,說得甯輕歌很是無語。
然後,他就扔開了匕首,打橫将她抱起,還找借口:“階梯太長,本王怕你走得累了,沒有精力洞房。”
甯輕歌眉心一皺,洞房?不是早就洞房好了嗎?
“今日封後大典,就當是我們第二次成婚。”
……好吧,敗給了一個不要臉的新皇。
最後站到百官面前,即墨淵才把她放下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紛紛跪下朝拜。
甯輕歌壓力倍增,看着跪下朝拜的百官,她頭一次覺得這錦繡江山也有她的一半。
然而即墨淵比她淡定多了,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不需要有負擔。
……
進行了繁瑣的禮儀之後,天色已晚。
甯輕歌本想好好休息,卻硬被即墨淵拖着去沐浴,照例的是鴛鴦浴,然後……
完事之後,甯輕歌累得沒有力氣,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之前,聽到即墨淵在他耳邊留了一句“想要個孩子”。
……
兩月之後。
甯輕歌果然是懷孕了。
天下太平,即墨淵放下公務,全都扔給一衆大臣,找了一處依山傍水的清淨地方,陪她休養生息。
夕陽之下,甯輕歌坐在藤椅上,看着遠處流連的晚霞,不免輕歎,“也不知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忙忙碌碌大半生,都是在争權奪政,她也會累。
即墨淵輕輕握住她的手,早已做好了打算,“等你肚中的孩子長大成人,我就把皇位傳承給他,我們就歸隐田園。”
“如果是個女孩呢?”
“那就讓她做女皇。”
……很強勢的邏輯。
“你舍得你的江山,你的黎明百姓,你的朝中政權?”甯輕歌挑眉問道。
“舍得。”即墨淵脫口而出,“我唯獨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萬裡錦絹不及她拈花一笑,錦繡山河不及她雪中回眸,她是他這一生遇到最割舍不掉的人。
甯輕歌有些恍惚,許是夕陽太過耀眼,許是耳畔風聲大作,她竟然覺得有些不真切。
直到即墨淵抱住了她,“外面風大,進屋吧。”
甯輕歌思緒回潮,輕應了一聲,“嗯。”
看着他在夕陽下映紅的俊臉,甯輕歌勾了勾唇:不及你,不及你……
我将盛世繁華換粗茶淡飯陪伴你,同甘共苦共度今生隻念來生仍是你。(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