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時候有準備的事情恐怕還做得不好,反而是那些沒有準備的事情,卻恰恰出乎意料的好。
也許這就是生活給予的樂趣,因為對于很多人來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生活到底是怎樣過。
如果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那麼這日子過得也就太過無趣了。
所以每個人就想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越是折騰的人反而越是想要挑戰一些東西。
在邊境,張博接見了溫縣令。
“下官,見過大人。”
溫縣令在短暫的詫異之後,立馬返回了神,然後向張博張大人行禮。
張博看了他的樣子,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一些好笑。
畢竟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他這副景象,說不得喲。
按理說,他應該站起來了,但是他卻沒有那樣做,雖然溫縣令的身份地位比他低,但如果在泡腳的時候還見客,确實有些不太禮貌。
所以對于這樣一個人,他也沒有太多想要打壓甚至是批評的地步,所以就直接讓他坐了。
“别客氣,坐吧。”
“謝大人。”
有位子坐,自然是最好的,誰會願意站着呀,所以他立馬就坐了下來。
反正現在他也沒有着官服,兩個人就是見見面,就算是聊了一些内容,也不會有什麼太多的問題的,況且他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所以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
“有話就說吧?”
張博是一個直來直往的人,甚至可以說在某些事情上,他的同僚并不喜歡他,就是因為他太過直了,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很讨上面的人喜歡,所以就算是如今他在那裡不太受人待見,依然還是把他,送到了邊境前線來學習。
他們這些人,要是想升遷,必須要有邊境或者貧窮地區的從醫經驗。
否則,根本就沒有可能。
“大人,既然您這樣說了,那我可就說了。”
溫縣令一反之前的唯唯諾諾和小心謹慎的樣子。
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倒是顯示出他的果斷。
“大人,之前您的提議,下官答應了。”
決定了,那麼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這也是目前最好的方式,畢竟誰都不喜歡遮遮掩掩,況且還是張博張大人這樣的人,所以他還是快速的将自己的想法講述了一遍。
“想通了就好,不過你也得拿出點真本事來,讓我看看,之前的那些東西,其他人要是在這裡做六年也是可以做到的,想必我也沒說錯吧。”
這就是考校了,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夠得上他們,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通過他們的渠道去做一些事情,他們必須要保證,在彼此推薦的人身上要有真正的本事。
大家都是聰明人,溫縣令當初也是從京師裡出來的,自然知道張博張大人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況且他也覺得應該讓他說一些東西,證明一下自己,要是真的什麼都不管,不問,就答應了,那才是有鬼呢。
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會考慮多,更何況還是在這裡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人。
邊境之地并不安甯,總是要跟那些敵人打交道,所以在這裡的官員每一個都小心謹慎,他們會把自己的事情做得非常的好,這樣的話就不會影響到其他人,也不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更何況這裡還有更多朝廷衆人的代表人,要是不做這些東西的話,恐怕還真沒用。
所以吧,在這裡待着的肯定是牛人。
“朝廷如今的政策是希望那些草原部落的人,快速的融進漢人族群裡面,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之策。
這項政策看起來非常的有道理,但其實時間花的太長了,畢竟想要這些人真正的融入漢家皿脈,最起碼要兩代人三代人的耕耘。”
溫縣令簡單的叙述着他的想法,同時你在觀察着張博張大人的表情。
他也希望能夠從張博張大人的表情看出一些東西了。
張博靜靜的聽着,他也拿出自己在京師裡得到的消息做比較,當然他這個時候不會給出其他的意見。
既然是考校,那也得等考教完了之後再做決定,他不會貿然的插話,也不會給予更多的評價。
不過對于很多經常關注京師消息的人來說,這一番話倒也不是特别的出彩。
畢竟隻要是關注京師的消息,這樣的論調也還是不少的,那些能夠在京師裡談論這些事情的人,多少還是有一些内幕消息的,或者背後有一些人支持,知道這些也不為過。
所以溫縣令說出這一番話來頂多能給他加幾分,但不能作為出彩的理由。
很快張博張大人就做出了他的回應。
“嗯,接着說。”
溫縣令自然也知道他所說的這番話并沒有太多的震撼力,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這一點他心裡非常的清楚。
如果這一番話是說給其他的官員聽,說不定還能唬住一部分人,可是對于那些從京師裡來的高官子弟,或者說在京師裡呆得太久的官員,這些話都是很普通的論調。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些人的本事都還是有的所以在這一刻他們都表現的非常的出色。
得到了最新的認可之後,他開始在醞釀自己後續的話,至少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内獲取張博張大人的更高級别的認可,那麼就必須把自己的力量表現出來。
這才是他應該做的,否則的話他所做的一切就沒有什麼太大的益處,因為現在說這一番話,其他人也能做到,剛剛張大人也說了,把别人扔在邊境6年之久,他同樣能做到現在他所做的事情。
這些事情看起來都非常的容易,其實對于其他人來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必須還要表現得更為強大,至少要比其他人要強。
“朝廷,需要一場大勝,如果不能盡快的消滅掉草原上那些自立為王的草原部落,這些投降過來的草原百姓依然會有向往。
他們甚至會認為現在咱們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太過強大,所以我們不得不用比較柔和的方式對待他們。
可要是朝廷能夠有一場大勝,讓那些他們所認可的強者都敗在了大明的鐵蹄之下,那麼自然會更快的融合進來,對于他們來說,想要摧毀他們的信仰,這是最簡單的方式。”
在稍微醞釀之後,溫縣令又接着說出了他後續的言論。
“您也知道,草原部落的人是信奉強者的,長生天依然在保佑着他們,就是那些投降過來的百姓,依然堅信着的。
雖然如今他們的部落首領不允許他們跟大明帝國作戰,可是草原上依然有着某是在跟朝廷打仗,就算是那些老弱婦孺不願意再打了,年輕人還是希望繼續打仗的,所以朝廷要是想要更快的解決這些問題,必須要有一場足夠大的勝利,來震懾住這些人。”
張博張大人覺得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因為光憑這幾句話就足以說明在邊境的人還是有一些其他的想法的。
他甚至在想,上面是不是有人已經發現了溫縣令的作用,所以才讓他盡快的把他弄到京師去。
他不認為溫縣令在京師有什麼特别強大的背景,否則的話也不會在邊境呆了這麼久,甚至是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脫離低級官員的範疇。
“你覺得,朝廷現在太過保守,沒有再打大仗?”
張博張大人搓了搓自己的腳,然後擡頭說了這樣一番話。
“大人,朝廷或許是有超前的考慮,可是如果僅僅這樣做的話,确實不太是一件好事。
畢竟對于整個帝國來講一個擁有獠牙的敵人其實是很危險的,所以朝廷想要獲得更加永久的好處,必須要打殘他們打垮他們,才能保證這些頭銜怪的人的忠誠。”
溫縣令說完這一番話之後他就停下來了,他在等待張博張大人所說的話,因為張博張大人這個時候再考慮,他也發現了似乎,在這個時候張博張大人跟他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可是他覺得自己所說的沒有錯呀。
“溫縣令,你覺得朝廷需要這些人的忠誠嗎?”
張博張大人回複了一句,隻是這語氣中略顯冷漠似的,溫縣令聽了之後突然有一陣頭皮發麻,他忽然發現自己之前好像說錯了話。
他剛剛所提出來的那些建議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草原部落的人确實真心前來投降。
大明帝國的友誼,也有意接受這些人,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是否需要他們忠誠。
他仔細的回憶了一遍朝廷之前所宣揚的理論,依據依據的抽絲剝繭的分析,最後才發現原來朝廷需要的不是他們的忠誠,朝廷需要的隻是他們的人。
或者說,朝廷根本就不信任他們會有忠誠,也就是說至少這一段草原部落的人投降過來,永遠不會成為真正忠誠的大明百姓。
至少在這一代不會,因為他們已經是仇人了,就算是他們能夠低三下四的活着,也不會真正的忠誠于大明的百姓。
因為朝廷不會允許,他們所說的待遇遠遠超過本來的漢家百姓,那樣的話豈不是寒了所有漢家百姓的心。
“下官,下官說錯了。”
到最後他有一些沮喪,不得不低下頭來,他以為自己六年來一直關注着草原上的事情,甚至是在這裡面做了不少的經營,邊境之上所有的風吹草動他幾乎都知曉。
所以他才有膽氣,說出那一番話來,甚至是認為那一番話能夠幫助他加分。
可是現在他卻發現,他還是做錯了很多事情,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一些想念京師了。
因為在那個地方他可以知道很多東西,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同時可以去聽聽其他人的看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有自己一個人去想一個人去分析。
最後也沒有帶來什麼好的效果。
這就是差距很明顯,如果他是在京師的話,一定不會簡簡單單的隻考慮後面的事情,而不是把基礎都思考好之後,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張博張大人心裡歎了一口氣,原來這些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張博卻不能承認他說的對,但也不會說他錯。
“好啦,在這裡,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已經不錯了,不過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朝廷确實需要一場大勝,至少要讓那些人知道大明帝國的軍隊跟之前不一樣,這些年小仗不斷殲滅之戰卻沒有打過,也許朝廷不久之後就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你能給出更好的主意,就用奏折直接向兵部和陛下彙報吧。”
這算是給了一個門路了,那就是隻要他寫奏折上報,這邊的人肯定會幫助他的。
溫縣令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所以說也許在某種方面上他的回答并不能讓張博張大人滿意,但至少給了他一個機會。
“謝大人。”
溫縣令臉上還是露出了一些喜色,畢竟他剛剛也聽出來了,張博張大人是願意幫助他的,不管自己是哪些話打動了張博張大人,總之自己有機會離開這裡,回到京師,他還是非常高興的。
“不用謝,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做出更好的抉擇,你手下的師爺不錯,好好培養着,呆在身邊,日後也許會是個助力。
關于你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如果有更加具體的方式和解決辦法,你可以直接上書這一點,想必朝中的那些大人物們,也會對你有所關注的。
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一句,有些事情不能想當然,要有實實在在存在的證據,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好了,今天的話到此為止,我也希望沒有其他人會知道這一番對話。”
“是,大人。”
溫縣令拱了拱手,算是答應下來了。
張博張大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溫縣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出腳步的,但是他心裡一直都在回蕩着兩句話。
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上奏。
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上奏。
你手下的師爺不錯。
你手下的師爺不錯。
回音暢想。
在腦袋裡一直撞擊着他。
一路上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去的。
當他剛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的時候,自家師爺就上來了。
“大人,怎麼樣,張大人怎麼說?
您有沒有打聽出來什麼?”
看見溫縣令有一些魂不守舍,自家師爺立馬就上來了。
他們兩個人畢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畢竟兩個人在一起合作也這麼久了。
再加上師爺确實是有一點本事,所以溫縣令還是有一些依賴他的,現在聽着他的問話也跟往常一樣直接說了出來。
“張大人還是挺滿意的,他希望我把近期對于草原部落的情況和分析寫成奏折,上報兵部和陛下。”
“您的折子能到陛下手中?”
師爺一愣,就算是奏報,也不會到陛下手中。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用管了,既然張大的人說,難道那就意味着一定能到,也就意味着張大人的能量确實不小。
“師爺,你認識張大人嗎?”
溫縣令看着自家師爺臉色有些奇怪,實在是忍不住還是問出了這些話。
“縣尊這說的是什麼話?
屬下要是能夠認識張大人這樣的人,早也不在這邊境之地苦待這麼久了,早就去了京師,您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