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四百杆火铳在兩側開火,能造成這樣的殺傷也不奇怪了,在這個時候所能想的就是沖到敵人跟前,拉近了用弓箭射,用刀砍,看看能不能闖出一條生路,或者拽幾個墊背的一起死,不然這場戰鬥打的實在太窩囊了。
沖上來的下馬騎兵不止這一隊,但胡勒根這隊卻是人最多的,用作盾牌的屍體頂了沒有多久就撐不住了,但倒下去的人随即又被如法炮制,就這麼艱難的向上走了十幾步,到最後胡勒根等人什麼都顧不得了,丢下屍體向前沖去。、
總算到了可以開弓射箭的距離,但這些下馬騎兵很多人連弓都沒有拉開,直接就被打死在那裡,更讓胡勒根他們想不到的是,對面也有弓箭射過來,準頭也不差。
打到這個時候,即便膽怯如胡勒根也已經發狠了,看着身邊同伴一個個倒下,火铳無可阻擋,對方也有弓箭,每一刹那都是煎熬,與其這麼煎熬,還不如拼着速死!
剩下的十幾個人揮舞着刀劍向上沖去,胡勒根盡管跑得快,可本能還是藏在人後,看着身前一個個倒下,他還是沖到了距離火铳幾步遠的地方。
天可憐見,那火铳兵手裡的火铳剛射擊完畢,其他人的火铳還顧不到這邊來,胡勒根什麼都顧不得了,隻想着拼對方一個。
對面這火铳兵剛用通條塞進铳管裡,眼見着來不及了,他拿起火铳不管不顧的向前就打,幾步距離,****而出的通條就是利箭離弦,胡勒根急忙一閃,但那通條依舊貫穿了他的左肩,鑲鐵的皮甲沒有一點阻隔的作用。
巨痛鑽心,胡勒根身子顫了顫,右手長刀已經舉起,皿濺五步,以命換命,值了!
這些沒膽子的漢狗,隻會拿着火铳遠遠亂放,到跟前他們就要跑,胡勒根心中莫名湧起快意,想着對方恐懼逃跑。
可沒想到這火铳兵開火完畢,距離兩步,非但不逃,反而直接抽出了佩刀,迎面沖上!
胡勒根肩部受傷,擡臂揮臂間就會牽動傷口,已經有些不方便,更沒想到沒了火器的對方會迎面沖上,胡勒根本以為對面這漢人膽戰心驚,不善肉搏,卻沒想到對方悍勇如此,狹路相逢勇者勝,胡勒根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慌了,可已經容不得他慌了。
那火铳兵的刀直接刺入了他兇腹間,一抽一挑,胡勒根的鑲鐵皮甲根本擋不住什麼,直接被豁開了道口子,渾身力氣都是消失,手中兵器落地,撲倒在雪地上。
拿着火器的漢狗不都是膽小如鼠,等殺到跟前就會跑嗎?怎麼這個不一樣?這是胡勒根最後想到的,随即陷入了黑暗中。
胡勒根那裡知道,火铳士兵是趙家軍中的精銳,隻有久經戰陣的老卒才會成為火铳士兵,他們在冷兵器的搏鬥經驗,見識過的厮殺皿腥,都要勝過普通的長矛士卒。
在火铳射擊下逃生的建州騎兵開始集合成小隊,向着道路兩邊的坡地沖去,到這個時候,趙家軍的火铳兵開始有點不好用了。
伏擊開始時候,火铳士兵次第裝填開火,也用不到什麼瞄準,壓着槍口對準馬隊打就好,可到了現在,敵人開始沖上,因為樹木阻隔,火铳擺動也有限制,做不到什麼準頭,很容易被對方沖到跟前,雖然那位用刀解決了胡勒根,可冷兵器搏鬥,火铳士兵畢竟吃虧些。
“拿戟的上前,帶着弓箭的跟着!”有人開始吆喝下令,手持長戟的士官和軍官們開始向前走去,也有火铳士兵丢下火铳,撿起放在一旁的弓箭來跟上。
一名年長些的火铳士兵背上弓箭後,沒好氣的對身邊一位年輕人說道:“看看,還是得用上這個,這是咱們蒙古人吃飯的營生,你倒好,弄這火铳不撒手了!”
“爹,你沒見過騎兵連用的短火铳嗎?要是有那個在手,誰還用什麼弓箭,這個過時了!”年輕人滿臉不服氣的回嘴說道。
兩個人争辯,平端長戟的一個隊正卻聽得不耐煩,回頭吼道:“你們爺倆天天争這個,煩不煩,鞑子來了,盯緊點,别讓他們冷箭射到我!”
喊完這句,這隊正大踏步的向下沖去,這父子兩個不服氣的互相瞪了眼,箭在弦上,半開弓的狀态,快步跟了下去。
在身後的火铳隊列,卻有人忍不住哄笑“格爾泰爺倆又在争辯了!”
這爺倆卻是王自洋被趙家軍控制後,主動投奔商隊的人,相依為命的父子兩個身手都不差,官話說的地道,直接就被編入了趙家軍旅團中,然後因為上陣老到,按照規矩編入火铳連隊。
結果兒子對火铳掌握的比弓箭要快要好,而父親則覺得祖宗留下來的本事不能丢,父子兩個人經常争論火铳和弓箭的優劣,也是第一旅中的出名趣聞。
下馬的女真和蒙古騎兵心裡都存着幾分僥幸,心想一旦近距離接戰,對方拿着火铳的人就跑了,沒想到對方不但不跑,反而拎着家夥下來打了。
而且下來打的這些人,當真一身是鐵,臉上都有面甲,扣上之後,想要把箭射進這幾處小洞那可真是要神射手了。
弓箭射出,在對方甲胄上崩開,隻看着對方身穿鐵甲,手持長戟,踩踏着雪地沖下來,長戟直刺過來。
這面對面的厮殺比起火铳射擊更慘烈,有人被長戟直接刺穿,有人被長戟直接劈開,而自家的兵器卻奈何不了對方,更讓人崩潰的是弓箭還在時不時的射過來,這弓箭比起自家弓箭來絲毫不差。
絕望的反擊很快就被粉碎,既然沒有一絲争勝的可能,那麼隻能逃了,盡管可能無處可逃,但也隻能逃跑。
畢竟後面還有幾百自家騎兵,如果能和他們彙合,把握還能更大些。
當前隊遇到火铳射擊的時候,後面立刻停了下來,這些女真和蒙古騎兵落在後面後,本來就沒了争搶的心思,無非是想去撿個便宜,現在前面成了修羅場,誰還願意去送死。
可山間谷地道路,想要立刻轉身逃跑也不容易,幾百騎擁擠在狹窄道路上,因為停頓彼此靠得更緊,坐騎轉向掉頭需要的空間又大,多人掉頭讓局面更亂,看着前面人仰馬翻,慘叫連連,誰也不願意在這邊多呆,這一急,讓隊伍更亂,心急的人已經抽出刀比劃,彼此怒喝大罵,眼見着就要火并了。
真正落在後面的,剛才還在懊悔沒好處,此時卻覺得占了便宜,在外圍後隊最容易脫離,跑的容易。
這邊沒跑出多久,卻聽到前面馬蹄聲響,剛才經過的那個岔路口中有百餘騎沖了出來!
難道是自家的援軍?建州女真騎兵随後就否認了這個可能,對面那些人穿着的衣甲和自家完全不同。
這就是他們要追的趙家軍探馬,敢情他們一直在後面藏着,這哪裡是被人追,這分明是設局,什麼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自家就是那蟬,自家就是那螳螂!
建州騎兵心膽俱裂,而那百餘騎趙家軍騎兵則是沉靜的很,為首一人拿着長矛揮動,随即向前壓了過來,最前面四五根長矛,都是平舉向前。
探馬偵騎為了隐蔽方便,都是刀斧弓箭,哪有帶長兵器的,趙家軍這夥騎兵那裡是探馬,分明是要沖陣的重騎!
如果放在平常,兩軍這麼突然遭遇,女真和蒙古騎兵還有心思去打一打,可在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繼續打下去,心想再打的話,那雷霆霹靂一般的火铳就要跟上來了,那個誰能受得了。
一幹人不管不顧了,轉身已經不太可能,可騎馬竄入兩邊的林地還可以試試,當真是亂作一團,沖在最前面的那趙家軍騎兵根本不理會散開逃走的建州騎兵,隻是壓着向前跑,他們的目标根本不是這些逃出來的散碎騎兵,而是還在那裡亂作一團的大隊。
跑着跑着,打頭的趙家軍卻是将長矛挂起,把短火铳拿出,迎面不斷的有零散建州騎兵沖來,他們的反應和前面的一緻,都是扭頭就跑,甚至沒辦法進入山坡林地的話,他們甯可下馬奔逃。
當看到這百餘騎從自己背後出現的時候,剩餘幾百建州騎兵徹底崩潰,甚至趙家軍騎兵的短火铳都沒來得及開火,就這麼一路沖到了前面的戰場,建州的女真和蒙古兵漫山遍野的亂跑,丢了坐騎亡命狂奔。
“不都說鞑子勇悍,死戰不退嗎?”
“明軍的話你也信,看看他們什麼德行就知道了!”
設了個口袋局,對方就這麼撞進來,然後被從容吃下,本以為最後的騎兵突擊是惡戰,卻沒想到是個擊潰戰。
一邊不屑,一邊從後隊調兵遣将,長戟、火铳搭配的小隊在山野谷地中搜索,馬隊在适宜騎兵運動的地形上檢查。
不管如何悍不畏死的戰士,在這樣的局面下都隻能投降,冰天雪地,自己抛棄了馬匹逃走,沒有給養的話,在這樣的地形中凍餓而死或者被野獸捕獵,那可比死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