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石鳳岐出戰,挑釁商略言,以試他是否知道初止的意圖。
讓人很遺憾的是,商略言并沒有持保守姿态,他跟石鳳岐拼殺得好不快活。
面對着越戰越勇,戰意昂然的商軍,石鳳岐在戰場上有了恍惚的失神,險些被利箭所傷。
南九一把拖開他避開那隻箭,他已是緊跟石鳳岐身邊的前鋒,戰功了得,若是以割耳論功來算,他已經是可以提拔做個牙門将了,手下所斬人頭不低于千人。
真正的悍猛戰士。
他拖着石鳳岐躲開後,開口便罵:“你幹嘛呢?戰場分心,你死了我家小姐豈不是要守活寡?”
石鳳岐讓他的話逗笑,握住南九的手掌站起來,抖了手裡的穿雲槍:“話說,南九你做我弟弟我怎麼樣,趕明兒給你找個大媳婦兒,給你生一窩孩子,你家小姐若實在沒辦法有孩子的話,我就把皇位傳給你兒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神經病啊!”南九讓他逗得紅了臉,氣沖沖地對他吼道:“小姐會有孩子的!”
“我不在乎孩子,我覺得,有沒有孩子并不重要。”石鳳岐笑聲道。
“小姐在乎!”南九氣道,“她前些天跟朝妍姑娘跑了好些藥鋪問方子,你少在這裡打退堂鼓!”
石鳳岐低頭笑了笑,沒再接話,複又拍了拍南九的肩膀:“撤吧,鳴金收兵。”
“石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南九喊住他。
“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那并不重要。”石鳳岐上馬,看着前方的戰場:“管他的,把眼前這堆破爛收拾了,我再慢慢跟她算帳。”
“石公子你别擔心,我跟小姐種過蠱,她不會有事的。”南九天真地說。
“你若是為你家小姐而死,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自己,所以南九,好好活着。”
石鳳岐騎在馬上,一身戎甲在身的他高大英武,遠遠地看着對方的商略言,也看着那些招展的旗幟,目光之中再無熱皿與激情,隻有勢在必得的堅定與冷厲。
再多的熱情在這麼久,這麼多的戰事裡,也是會慢慢消耗掉的,剩下的不過是些甯死不散的堅定信念。
這是石鳳岐強過商略言的地方,商略言初上戰場未多久,還飽含熱情與殺意,充滿了昂揚的鬥志。
這樣的熱皿贲漲是容易讓人昏了頭腦的,享受着戰場殺伐帶來的痛快與肆意,也享受着金戈鐵馬裡的快意恩仇,急劇的快感之下,潛藏的那些陰謀與詭異,便是細不可察的涓涓細流,容易被滔滔洪水般的快活所掩埋。
而石鳳岐的熱情已經冷卻下來,于他而言,現在的每一場戰事都是一樁樁冰冷的任務,他不會享受這任務帶來的快感,所以能冷靜地看到那些細流。
如果商略言不是在戰場,他不會發現不了這其中的詭異之處,不會想不到初止違背他的命令突然攻打大隋的用意。
商略言今日的熱情迎戰,已經證明了初止攻隋之事并非商帝之計,那必是有另外的人給初止想了這高明的計策,商帝若是真的冷靜,便會順着這計策走,也就是石鳳岐所設想的,他應該對今日這場戰事持一個保守态度,等着初止完事。
石鳳岐恍惚的是,韬轲知不知道初止的這計劃,他是否對真相知情,這計策到底是誰所出。
他心裡想到了一個人,卻不敢确信,于是戰場分心,險些中箭。
回到營地,他還未來得及脫下盔甲,卻見遲歸正與魚非池說着什麼。
“小師姐你看這裡,這裡是蒼江最窄的地方,如果韬轲師兄真的要強行渡江的話,一定會在這裡發起沖鋒,可是這個地方旁邊就是一個港灣,港灣像一勾月,隻有一個極窄的出口,如果有辦法把他們逼進這個港灣裡,笑寒他們就可以直接在這個地方從高處扔石火全殲韬轲師兄的大軍了。”
遲歸趴在桌子上指着地圖說得頭頭是道,說完之後還擡起頭來看着魚非池:“小師姐我說得對不對?”
“對倒是對,但你怎麼料定韬轲師兄他就一定會走這裡呢?”魚非池笑問他。
“他不肯我們就讓他肯好啦,現在韬轲師兄被困在南燕那一角地方,沒有補給也沒有後援,唯一有利的地方在于南燕現已開春,南燕的土地很肥沃,我擔心的是他們自給自足,而且蒼江的江水也已解凍,魚兒回流,他們餓不死的。如果,我讓他們餓死呢?他們是不是就隻能拼着一死,也要突圍出來了?”
遲歸托着腮歪着頭,明亮的目光笑看着魚非池。tqR1
魚非池半支着額:“你怎麼讓他們餓死?”
“毒藥啊!”遲歸站起一拍手:“蒼江的源頭呢,就在蒼陵,南燕境内的河流也多是蒼陵的分支,如果我在源頭處就灑下一把毒藥,讓整條蒼江的水都變成毒水,那你說,韬轲師兄會不會着急,會不會想辦法突圍?而在那種情況下,自然是越快離開南燕越好,對他們最有利的地形就是那處港灣附近的峽道了,他總不會笨到去找一個河道更寬的地方去強渡蒼江吧?”
他一邊說一邊笑,語氣天真無邪:“小師姐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得出這種毒藥的!我可厲害了!”
像是擔心魚非池不肯信他一般,遲歸拍了拍兇膛,似是信心十足的樣子。
魚非池看着他,半晌未出聲。
她記得上一個說要用毒藥毒死一城人的那個人,是蘇于婳。
沒成想,遲歸竟已有了跟蘇于婳一樣狠絕的心腸,或許,他比蘇于婳更為可怕,他天真得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任何危害之外,沒有顧及過南燕還有無數的百姓,會被那一把毒藥逼死的人不止韬轲,還有平民。
遲歸隻是覺得,這樣做能幫到自己,能赢,能達成目的,而這樣做所帶來的其他危害都不值得他去關心,他不關心任何旁人的死活,也不關心為了達成他的目的會有多少人被犧牲。
他不是惡毒,他是沒有負罪感,不覺得這有什麼對錯之分。
魚非池支着額頭想了會,說:“不用這麼麻煩,韬轲很快就會強渡蒼江了。”
“為什麼?小師姐你又做好了安排嗎?”遲歸臉上有極是失望的神色,他好不容易努力地想出這樣好的點子,怎麼又派不上用場了呢?為什麼每次想幫她的時候,她都好像不需要?這樣顯得自己真的好多餘啊。
“有句話,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自有安排。”魚非池指了指上方,安慰着他。
“小師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心腸歹毒,所以不願意用我的方法?”遲歸低下頭,落寞寫滿他的臉,“我隻是想幫你,我很讨厭石鳳岐,可是我又不讨厭你,你幹嘛總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而是此事真的不必再費力氣,韬轲早晚會渡江的,我們也做好了安排。你這個逼入港灣投火石的方法很有意思,我會考慮的,謝謝你。”魚非池保持着适當距離的微笑,不過份親近也不過份疏遠,不過她覺得這樣做人可真是辛苦!
“真的嗎?”遲歸的眸光一亮,得到了魚非池的肯定他比得到什麼都開心。
“真的呀,我騙你幹嘛?”魚非池甚覺心累,感覺跟哄小孩兒似的。
得了魚非池肯定的遲歸滿心歡喜出門,步調輕快,嘴裡還哼着歌兒,似是沒看見正抱兇倚在門框上的石鳳岐一般,徹底無視着他大步流星離去。
石鳳岐看着魚非池一副生無可戀的臉,笑話她:“豔福不淺啊。”
魚非池拽着桌上一方小飾物就沖石鳳岐砸過去,白了他一眼:“這豔福送你啊!”
“我可沒有斷袖之好。”石鳳岐一邊笑着走進來一邊解了盔甲放好,洗了把臉洗掉臉上的灰土與皿迹。
“聽說商帝今日的反應與我們所料的不一樣?”魚非池給他遞着幹淨的帕子。
石鳳岐捂了捂臉:“嗯,的确不一樣。”
“也就是說,給初止出計策的另有其人了?”魚非池說。
“嗯,另有其人。”
“好好說話!”魚非池揍他一拳。
石鳳岐握住她粉拳在手心,扔了帕子看着她:“那麼現在就隻剩下韬轲師兄了。”
“如果韬轲師兄這段時間有強渡蒼江之舉,就證明他知道初止的計劃,他就是這個計策的制定人,問題是,他為什麼要繞過商帝?這麼大的事,他不該瞞着商帝的。”魚非池幹脆挂在他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說着話。
“繞過商帝百害無利,于初止于韬轲都不是一個聰明的決定,他們卻偏偏這麼做了,讓人費解。”石鳳岐鎖着眉頭,考慮着這個問題的關鍵。
“有沒有可能是商帝在放障眼法,在混淆我們的視線?”魚非池問。
“不像,今日在戰場上我看了,不像是障眼法,而是他真的不知情,要瞞過商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石鳳岐抱着魚非池坐下,神色很甯靜,但腦子裡卻在瘋狂地想着事情,實在是找不出這原因。
“等笑寒那方的消息吧,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出韬轲的端倪,我總感覺,這是一團迷霧。”魚非池也擰着眉頭,眼前紛紛亂亂處處是線索,處處也都是迷霧,很難看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