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你這是在質疑本宮故意演戲,來讨好聖上嗎?!”
蕭貴妃的聲音一看就是動了大氣,氣得肩膀都發抖了起來。
她看向聖上,希望他為自己主持公道,卻看到了他思忖的神情。
那神情,叫她的心一下子寒了下來。
這樣的無稽之談,還需要思忖嗎?
原來聖上對她的信任,也不過如此……
汪藏山故作惶恐,連忙拱手行禮,“微臣不敢,微臣何嘗這樣說來着?是貴妃娘娘多心了。”
嘴上說着不敢,那低垂的臉上,卻露出笑意來。
老奸巨猾的笑意。
“你……”
蕭貴妃待要反駁他什麼,聖上忽然擺了擺手。
“你還有心思在朕這裡鬥嘴,還不快去找你女兒?”
汪藏山拱了拱手,眼角餘光溜過蕭貴妃那處,透出一絲得意的光芒。
待甯王與汪藏山二人出去,禦帳之中一下子靜默了起來。
先前親密無間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
蕭貴妃抿着唇低着頭,一言不發,眼中似有淚意。
良久。
一隻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背,又拍了拍,似在安慰她。
“你以為朕真的會聽那老家夥的話,就懷疑到你頭上嗎?看來朕在你眼裡啊,也是老糊塗咯!”
聖上嘴上這麼說着,又拿起小勺喂她喝粥。
一口粥送到嘴邊,蕭貴妃破涕為笑。
美人梨花帶雨,朱唇輕啟,别具一番風情。
聖上道:“朕隻是在想,那隻黑熊被人下藥發狂,汪家姑娘又無故失蹤。這兩件事同時發生,恐怕不是巧合。”
“你沒瞧見麼?汪藏山這個老家夥,跟甯王不太對付。翁婿兩個一起找汪若霏,找到一前一後來向朕求救的份上,呵呵。”
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蹊跷。
“聖上的意思是……平西侯可能認為,汪若霏失蹤和甯王有關?”
蕭貴妃暗自思忖。
這甯王的養母是賢妃,賢妃雖不是平西侯府正經的小姐,卻一直拿自己當正經小姐待,對平西侯府忠心耿耿。
而這汪若霏是侯府嫡小姐,是賢妃親自向聖上求來的賜婚旨意。
難道,甯王不想娶汪若霏?
那也絕對犯不着,要故意把她丢在山上吧……
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甯王會有這樣大的膽子嗎?
聖上笑了笑,又舀起一口粥。
“不必多想,等禦林軍找到汪若霏,自然真相大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将粥送到蕭貴妃嘴邊,略顯渾濁的目光中,卻是清明一片……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平西侯騎在馬上,對龍駿百般客氣。
“煩勞龍将軍了,若能将小女找回,本侯感激不盡。”
龍駿同樣騎在馬上,久經沙場之人抱拳還禮,顯得十分有武人氣魄。
“侯爺客氣了,聖上旨意,下官隻是照旨意辦事。”
說罷點齊了三百人馬,朝着獵場那座山林中進發。
一時之間,數百點火光湧現,将山麓之下照得亮如白晝。
時不時傳來士兵們的呼喊聲,時遠時近。
“汪小姐——”
“汪大小姐——”
甯王騎在馬上,朝平西侯告辭,“龍将軍從南邊搜尋起,那本王便去北邊搜尋,這樣才能更快地找到若霏。”
說着便要調轉馬頭,朝着山林北邊去。
“慢着。”
平西侯夾了夾馬腹,迎上前去,擋在了甯王的馬前。
“本侯同甯王殿下,一同前去。”
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似乎可以透過甯王的假面,看到他内心的想法。
甯王回視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懷疑與忌憚。
卻平靜如常地露出一絲笑意,随後點了點頭。
“那再好不過。”
平西侯回以一笑,而後調轉馬頭,當先朝着山麓北面而去。
在他身後,數十平西侯府的府兵緊随其後,火把上跳躍的光仿佛螢火。
元魁的馬在甯王身後,他不禁蹙了蹙眉,低聲詢問。
“殿下,侯爺是不是懷疑到……”
平西侯絕非善類,要是他知道甯王設計殺害了他的女兒,必定會狠狠地報複甯王。
這個計策從一開始,風險就太大了。
元魁勸說了甯王數次,可他執意不聽,說什麼也不改變心意。
這是他二十來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為自己而做的決定。
不為争權奪位,不為深仇大恨,隻為了他自己的心……
“他找不到證據,能拿本王如何?”
甯王輕飄飄地留下這一句,随後策馬跟上了平西侯府的隊伍。
元魁隻得振臂一呼,“所有人上山尋找汪小姐,務必保證殿下的安全!”
他說的是,務必保證殿下的安全,而非務必找到汪若霏。
一衆侍衛心中都有了數,快馬朝前奔去……
尋找汪若霏的動靜鬧了一夜,這一夜除了營帳中心的禦帳之外,其餘人幾乎都沒睡好。
不僅是因為尋人的隊伍發出的聲音,攪擾了睡夢,更是因為白日裡發生的事情。
黑熊被人下藥發狂,差點傷了聖上。
汪若霏在獵場失蹤,竟然怎麼找都找不到,連個屍首也沒有。
顯然這兩件事背後,都有一雙手在暗中操縱着。
會是同一雙手嗎?
南青青睜大她的眼睛,聽着外頭偶有士兵走過的腳步聲,細微的人言聲……
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更加踏實,更加地溫暖。
隻要想到那些人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汪若霏,她心中便有一絲怪異的歡喜。
她那一雙圓睜的大眼裡,充滿了興奮,仿佛點着一團火苗。
不經意間,嘴角翹起,在黑夜之中笑得陰森可怖。
她最終替自己掖了掖被角,合上了雙眼。
這一夜,無夢也無驚。
而晉王府的營帳之中,沈風斓卻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黑暗之中,有人在她身旁坐起,伸手朝床邊去點燃了燭燈。
“夢魇了?”
溫暖的燭光照亮了床邊一角,沈風斓忽然松了一口氣,軟軟地倒在了他肩上。
她輕輕點了點頭,看樣子吓得不輕。
軒轅玦用帕子替她抹着額頭的汗水,薄薄的紗帕一下子浸濕了一大片。
他不禁蹙眉,“是為了汪若霏?那就太不值得了。”
“青青想留她性命,來挑撥甯王與平西侯府。我卻讓青青,殺了她。”
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惡有惡報,她也不覺得對不起汪若霏。
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沒想到午夜夢回,還是夢見了一身皿淋淋的汪若霏。
她畢竟是做了殺一個人的決定。
頭一遭殺人。
軒轅玦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道:“你不是殺了她,而是保護了南青青。這是正确的決定,無須自責。”
賬子外間聽見了動靜,浣紗端着燈走了進來,将門口處的燈都點燃了。
“倒杯茶來。”
聽見軒轅玦的聲音,她低低應了一聲,便端着茶盞走了過來。
沈風斓大口地喝了一整杯茶,水溫正好,将她夢魇的驚悸壓了下去。
軒轅玦一面給她順着氣,防止她噎着,一面嘲笑着她。
“喝這麼急,像豬在槽中搶食一樣。”
沈風斓很快還口,“那浣紗豈不是喂豬人,同我搶食的豬,不就剩殿下一個了?”
軒轅玦無奈地一笑。
“還要不要?”
她把茶盞遞給浣紗,搖了搖頭,“不要了。”
看着軒轅玦眼中的笑意,這才發覺,他故意那樣說不過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讓她不再想汪若霏的事情。
“此番秋獵,頭一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怕是父皇也無心繼續了。短則一二日,長則不出三四日,必定要起駕回京了。”
浣紗捧着茶盞退了出去,又将門口處的燈熄滅,兩人複又躺下。
軒轅玦低聲說着,沈風斓隻是透過天窗,看着外頭漫天繁星。
“若沒有這些個糟心事,這草原山麓,本是讓人心曠神怡的好景緻。”
可惜,這樣好的景緻,染上了陰謀和皿的味道。
“那就等這些糟心事解決之後,下一次我再帶你來。就咱們和孩子,一家四口輕輕松松地來玩。我射中的獵物,全給你們養着玩,可好?”
說到那些獵物,今日獵到的小鹿和小刺猬,都已經關進了籠子裡頭,送到了雲旗和龍婉那邊。
說來也怪,這兩個孩子好像天生就喜歡小獸,不管是貓狗還是野獸,他們照單全收。
在獸界膽小出了名的小鹿,到了他們的手上,也安靜乖巧了不少。
再這樣下去,過兩日就可以把它們放出籠子來,讓它們自在地走動了。
沈風斓撇了撇嘴。
“是給雲旗和龍婉玩的,與我何幹?”
她又不是小孩子,還喜歡跟小獸玩。
“你不玩?那王怪是怎麼回事?”
當初在靜清院,第一隻寵物可就是沈風斓弄來的,還借了軒轅玦的名字來命名。
說來也怪,他知道以後也沒強命她把貓兒的名字改了。
沈風斓隻好閉上了眼睛,假裝睡着不理睬他。
他一手撐着胳膊,看着床邊燭光之下,她雪白的肌膚被染上淡淡的紅色。
眉宇之間已不複夢魇時的驚慌,變得恬淡甯靜。
他笑了笑,彎身吹滅了燈燭。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喃。
“還好,殿下在。”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一夜無話。
直到次日卯初時辰,天尚未完全亮起來,賢妃的營帳中,傳來一道清脆的巴掌聲。
甯王跪在帳中,雙眼泛紅,看起來竟是一夜未眠。
他的臉偏到一側,左邊面頰上指印通紅,正是被賢妃親手掌掴的。
此刻,賢妃穿戴整齊,面露愠色地盯着他。
“沒找到若霏,你有何顔面回來見本宮?”
甯王把臉正了過來,一邊嘴角流下了一行鮮皿。
平西侯站在一旁,看着他們母子兩的情狀,權當是看戲。
絲毫勸阻的意思都沒有。
“三百龍騎營的将士,并兒臣的侍衛及平西侯府的府兵,一夜未眠,将山林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一個遍。不但沒有找到若霏,就連半點痕迹也沒有找到。”
找到最後,就連一向經驗豐富的龍駿都斷言,汪若霏絕對不在山上了。
火把早已燃盡,換了一支又一支,到破曉時分索性丢棄不用。
天邊的微光照亮了山林,沒有汪若霏的半點痕迹。
所以一行人停止了尋找,回營複命。
甯王先行到賢妃的營帳中回話,賢妃果然也是一夜未眠,衣裳穿戴整整齊齊。
一聽甯王回話說沒找到汪若霏的人,她一時氣急,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待聽了他這般回話,賢妃冷笑一聲。
“若霏是跟着你上山的,把她弄丢了,就是你的責任。你現在說找不到她,是真的找不到,還是知道她已經到了什麼别的地方?”
甯王心中一凜。
他特意叮囑過南青青,不能留汪若霏這條命。
昨日她折磨夠了汪若霏後,必定将她的屍體運送到别的地方處理掉了。
她好歹是福王側妃,又有沈風斓和晉王做靠山,處理一具死屍輕而易舉。
賢妃和平西侯,都不可能抓到證據。
他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若霏是兒臣未過門的妻子,是兒臣同平西侯府之間最大的紐帶。她不見了,對兒臣有何好處?”
賢妃盯着他那一雙眼,隻覺得蒙上了一層輕薄的迷霧,叫她越來越看不清。
他的氣質像極了賢妃,眉眼的形态,卻是像他早逝的生母甯才人。
讓賢妃越看越覺得心悸。
“你還敢頂嘴?!”
她一把抓起茶盞,正要朝甯王砸過去,忽然被平西侯止住。
“娘娘,甯王殿下說的也有道理,此事也不能全怪殿下。”
賢妃看了看平西侯,那雙鷹眼朝她眨了一下。
她從小在平西侯府長大,因為家道沒落,隻是靠着同宗的一點情誼借住在此。
每次下人喊她表小姐的時候,她都覺得其中含着譏诮之意。
而每當她喊老侯爺為侯爺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和下人沒有區别。
她渴望像侯府正經的公子小姐一樣,能夠喊老侯爺一聲,父親。
但老侯爺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的權力。
直到有一天,府中的大公子,也就是現在的平西侯。
他走到賢妃面前,告訴她你可以不必稱我為世子,稱呼兄長就可以了。
那一刻起,她才感覺世界亮了起來,才感覺平西侯府真正是她的家。
不久之後,她就被選進了宮,成為一個小小的美人。
而當年的世子成為了新的平西侯,他仍然讓她稱呼自己為兄長,并且告訴她,平西侯府會是她一生的依靠……
往事一點一滴,劃過心頭。
她慢慢地放下了茶盞,“是,兄長。”
随後她轉過目光,瞪了甯王一眼。
與其說是為了汪若霏而打他,倒不如說,是越看他的眉眼越不順眼。
每當她在其中看到甯才人的影子,她就忍不住要暴怒,要打到他臣服,才能安撫住自己心中的異樣感。
那種異樣,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
恐懼。
平西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甯王,而後走過去一手扶起了他。
“殿下也别怪賢妃娘娘,她也是太過着急若霏了,才會如此疾言厲色。”
甯王順勢站了起來,朝平西侯拱手道謝。
他低垂的面容,嘴角勾起嗤笑之意。
每次看着賢妃在平西侯面前,那副乖巧得像哈巴狗一樣的态度,他就覺得十分好笑。
“兄長以為,會不會是晉王那邊動的手腳?”
賢妃開口,平西侯撚着胡子思忖了片刻。
“有可能,晉王一黨與咱們勢同水火,故意劫持或是殺害了若霏,意在離間你我的關系,也未可知。”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向甯王。
像是忽然察覺到他一夜未眠似的,平西侯哎呀了一聲。
“甯王殿下還是先回帳子歇着吧,這裡本侯同你母妃商量商量,再決定該如何是好。”
一夜未眠的隻有甯王和龍駿,平西侯到了半夜,就自己先行回營帳休息了。
隻留下平西侯府的府兵,跟着甯王的人一同在山林中搜尋。
他這個親生父親睡得香甜,倒是甯王和賢妃兩個徹夜未眠。
當真是諷刺。
他也沒有故作謙讓,隻拱手一禮,便退出了營帳。
帳子外頭,一直等候着的元魁,連忙遞上冰冷的帕子。
他在賬外早就聽見了那清脆的巴掌聲,想想也知道,賢妃總不可能打的是平西侯。
情急之下,他忙命人去河裡打濕了帕子拿來,等甯王走出來便趕緊覆上。
那濕冷的帕子覆到他紅腫的面頰上,冰涼刺骨。
“殿下忍一忍,隻有這麼敷着,這紅腫才能盡快散去。”
堂堂甯王殿下,總不能臉上頂着一個巴掌印走來走去吧?
他點了點頭,自己按住了那塊帕子,朝着甯王府的營帳走去。
見四周除了站崗的禦林軍并無他人,元魁低聲問道:“殿下,平西侯和賢妃娘娘,可曾疑心到您身上?”
甯王看了他一眼,“那兩隻老狐狸,豈是本王能夠瞞得住的?”
他們不能确認是甯王的手筆,但總能嗅到一絲氣息。
故意在他面前疑心晉王,隻是一個障眼法,想讓他誤以為自己沒有被懷疑罷了。
人在放松的時候,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
可惜,他從未放松過。
從汪若霏注定要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放松過。
又或者說,從他進入賢妃的掖庭宮起,他的人生,就再也沒有放松二字。
元魁急道:“那怎麼好?殿下可有法子,消除他們的懷疑?”
甯王搖了搖頭,“何必如此緊張?沒有确鑿的證據,他們不敢對本王怎樣的。本王需要平西侯府的支持,難道平西侯府就不需要本王這個傀儡了麼?”
二者之間互相利用,本就誰也離不了誰。
沒有一個能夠扶持的皇子,平西侯還能謀反不成?
要說他舍不得平西侯府的支持,那平西侯隻會比他更不舍得,一個控制了多年的皇子。
更何況是在太子初廢,這個關鍵的時刻。
他絲毫不擔心,平西侯會輕易出手。
要是真那麼在乎汪若霏這個女兒,他也不會搜尋到半夜,就自行下山去睡了。
說到底,他是平西侯的棋子,汪若霏也不過是平西侯的棋子。
一枚有皿緣之親,更可靠,但也更無用的棋子。
賢妃的營帳之中,聽着甯王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兄妹二人對坐在桌旁。
平西侯緩了緩聲音,“看來,你還是養了一匹喂不熟的野狼……”
賢妃一時驚慌,不顧宮人在帳中,連忙起身要行禮。
平西侯一把架住了她的臂,朝一旁看了一眼。
随即他低聲道:“娘娘,記得你自己的身份。”
這可不是在平西侯府,她貴為賢妃,豈能對一個侯爺行禮下拜?
賢妃這才坐了下來,一臉自責與惶恐。
“兄長,你說,他是不是知道當年甯才人的事了……”
平西侯瞪她一眼,吓得她連忙停住了話頭。
“别胡說,甯才人的事情塵封十年,當年的甯王才幾歲?他不可能知道的,要是知道,也不能在你膝下任打任罵這麼多年了。”
說着不禁歎了一聲,“本侯沒想到,你能把他教得這樣好,活像是平西侯府的嫡傳。早知道他這麼有慧根,就不該讓你對他那麼狠,也該裝個慈母的模樣。”
慈母這個詞,平西侯會說,自己卻也沒經曆過。
在平西侯府,沒有什麼父慈子孝,隻有利益相關。
單從府中常用的糕點,便可見一斑。
不加糖也不加油鹽,清清淡淡,冷冷冰冰。
要讓在平西侯府長大的賢妃,在甯王面前扮演一個慈母,的确不太可能。
賢妃聽着平西侯的話,内心卻沒有松懈下來。
甯才人是她心中的一個噩夢,這個噩夢,這麼多年從未醒過……
當年的賢妃還是汪美人,和甯才人同住一宮,關系親厚。
甯才人生得美貌動人,和當年的蕭貴妃不相上下,兩個人都很得聖寵,膝下還育有皇子。
要說誰更得寵一些,那還真說不好。
兩人這麼平分秋色,後宮一衆嫔妃寶珠蒙塵,便對她們都産生了嫉妒之意。
尤其是賢妃。
她在一次歸甯省親之時,被平西侯府的老侯爺冷冷地罰跪在地上,質問她為何不得寵。
賢妃讷讷道:“是因為我生得不如她們兩美貌,我也沒懷上聖上的龍子,除此之外,我沒有比不上她們!”
容貌是天生的,勉強不得。
但是其他的方面,平西侯府的女子永遠不會輸給旁人。
老侯爺朝她冷笑了一聲。
“你不是不美貌,你是蠢,愚蠢如豬。我們平西侯府,不需要一個豬一樣的女子……”
這一次歸甯省親之後,她就徹底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那一夜,正逢聖上召蕭貴妃侍寝,甯才人在自己宮裡,穿着寝衣卸妝歇息。
忽然,有宮人尖利的聲音響起,大聲呼喊着抓刺客。
嬌弱的甯才人躲在床底下,直到聖上聞訊趕來,同住一宮的賢妃眉頭微蹙,似有難言之隐。
最後,她指着甯才人道:“宮女看見,那個刺客是從甯才人寝殿竄出來的……”
甯才人懵懂地搖搖頭,“臣妾未曾看見什麼刺客,隻是聽見聲響就躲在床底下了。”
聖上的目光從疑惑,轉為深深的懷疑。
而後搜查寝宮,發現男子的衣裳鞋襪,還有粗陋的春宮圖……
聖上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雷霆大怒,命人将甯才人關押在寝殿之中。
那一夜,甯才人的寝殿忽然失火,所有人都看見,她在大火之中婀娜的身姿。
“甯才人她,她畏罪自焚了……”
賢妃跪在聖上面前,哭着禀報。
她用帕子抹去面上的淚痕,也抹去了,自己那一抹笑意……
那之後,聖上将甯才人所生的三皇子,養在了賢妃的膝下,遷居掖庭宮。
而所有人都認為,甯才人是畏罪自焚,或是受蕭貴妃陷害而痛苦自焚。
畢竟當時在後宮之中是花開并蒂,隻要甯才人沒了,蕭貴妃就是一枝獨秀。
沒有人想到,甯才人根本就不是自焚——
而是被賢妃命人活活燒死的……
賢妃忽然打了個激靈。
那一夜的大火,實在太過慘烈。
甯貴人在火中焦黑的身影,時不時在她夢中出現。
“兄長,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平西侯微微眯起眼眸,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眸子,叫人不禁膽寒。
他凝神細思了許久,終于慢慢用手,在桌上輕叩了幾下。
“繼續派人暗中尋找若霏,這天下沒有天衣無縫的手段,本侯就不相信,一個大活人就會這樣憑空消失……”
甯王主仆二人,才走到甯王府的營帳外頭,忽聽晉王府那邊的營帳有聲響。
有人從大帳之中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襲素白的衣裙,和營帳的顔色仿佛融于一體,又與蒼茫草原和遠山的景緻,格外相襯。
那裙擺染上草地上的秋露,看起來格外溫柔。
迎面走出來看見甯王,沈風斓也愣了一愣,忽然想起自己的營帳右邊就是甯王府的。
昨兒一整夜都沒聽見動靜,想來他是徹夜沒回來歇息。
既然對面見着了,不打個招呼未免無禮。
沈風斓向前走了幾步,笑着道:“甯王殿下,早啊。”
甯王怔了怔,忽然想起自己面上還覆着帕子,忙低頭揭了下來遞給元魁。
元魁極有眼色地退下,“屬下去給殿下換一條新的。”
沈風斓朝他面上一看,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賢妃娘娘?”
甯王低低地嗯了一聲,似乎不想讓沈風斓,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沈風斓點了點頭,道:“這也好。”
顯然賢妃并沒有抓到甯王殺害汪若霏的罪證,否則絕不隻是一個巴掌了事。
這個巴掌,多半是指責他搜捕不力,沒能找到汪若霏。
甯王聽懂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這一大早,你去做什麼?”
他不想跟沈風斓談論有關汪若霏的事情,她性情灑脫,那些陰謀詭計不應該叫她聽見。
免得髒了她的耳朵。
沈風斓朝着雲旗和龍婉的帳子一指,忍不住笑出聲來。
“還不是龍婉,昨兒不小心把皇長孫的眼睛打腫了。他一大早就會跑來找龍婉玩耍,我得在他過來之前,先帶着龍婉去給福王妃賠禮。”
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對龍婉有埋怨之意,更有無盡的慈愛。
那個笑容,讓甯王覺得陌生而又熟悉。
在他年幼之時,應該也有這樣一位慈母,用這樣的笑容談起他……
隻是她的音容笑貌,早已在自己腦中模糊了。
“龍婉她小小年紀,天生神力,将來一定不得了。”
沈風斓聽他這般誇獎,簡直哭笑不得。
天生神力這種事,要是放在男子身上,那勉強算得好事。
要放在女子身上,隻會被稱為暴力女,河東獅……
唐太宗有個兄弟叫李元霸,傳聞中就是天生神力,可惜腦子似乎不太好使。
既然旁人誇獎,沈風斓也隻得謙虛回應。
“哪裡哪裡,一般一般。”
甯王笑了笑,忽然問她。
“兩個孩子是雙生胎,一個天生神力,另一個,怎麼可能是坊間傳聞的傻兒子呢?”
------題外話------
我想了想,好像沒什麼話想跟小可愛們說。
哈哈哈……
不過,你們有話可以在評論裡跟伊人說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