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中。
李照人拱肩縮背,雙手攏在身前,快步朝内室走去。
聖上在明黃錦緞鋪設的坐榻上擡眼,看見李照人的神色,心裡便有了數。
“沈側妃如何了?”
“晉王殿下到興慶宮帶走了,走的時候,沈側妃面色蒼白,口發呓語。”
李照人可不敢把淫賊什麼的說出來。
聖上嗤地一笑,“自從衛大将軍去了,皇後是越發小家子氣了。”
旁人不知道沈風斓懷有身孕,她皇後是定然知道的,竟然做出這樣的不體面的事情來。
他不見晉王是為了挫挫他的傲氣,免得他行事還沒個忌憚。
可晉王是他最寵愛的兒子,想折辱,也隻能他來。
李照人微微低下頭。
是嗤笑,不是氣惱。
聖上在意晉王,卻并不是很在意,沈風斓腹中的孩子。
他略想了片刻,道:“沈側妃也是可憐,大婚後頭回進宮,就替晉王殿下承擔了皇後娘娘的怒氣。”
聖上的口氣有些不屑,“她一個側妃不擔着,誰擔着?”
還想讓晉王擔着不成?
李照人的神情一瞬間有些不自然。
分明聖上看到沈側妃送的那份禮,歡喜得什麼似的,誇了她好幾句。
怎麼這麼快翻臉不認人了?
聖上握着折扇,似乎忽地想起了這茬,又對李照人道:“派人照看着沈側妃那邊,若是缺醫少藥的,隻管施恩便是了。”
李照人點頭稱是,“那位蕭太醫是晉王殿下慣用的,奴才和他打個招呼,想來不妨事。”
……
沈風斓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将手撫摸在腹上,察覺到腹中的充實感這才舒了一口氣。
入眼是晉王府她的寝室内千工床的紅绡喜帳,層層疊疊如夢似幻,似在訴說新婚之喜悅甜蜜。
她覺得格外刺眼。
想要喝杯水來潤潤唇,一張口隻發出嘶啞的抽氣聲,她用力清了清嗓子,兩下便沒了力氣。
“小姐醒了嗎?”
浣紗聽到聲音從隔間走進來,先到桌上倒了一杯茶水,而後走到床邊掀起了帳子。
沈風斓钗軃鬓松,正紅色鴛鴦枕襯得她小臉蒼白,嘴唇被太陽曬得幹裂發白……
浣紗鼻子一酸,“小姐,快喝些茶水吧。”
她一手擡起沈風斓的脖頸,另一手慢慢地傾斜茶杯向她口中喂水。
一個生怕她嗆着喂得慢,一個喉中幹渴急着喝水,足得一杯水喂完才好了些。
浣紗這才敢哭出來,“小姐被晉王殿下抱出興慶宮的時候,奴婢和浣葛真真要吓死了!幸而小姐沒事,孩子也沒事,蕭太醫說隻是中暑了,些許動了胎氣。否則我……”
若是沈風斓有個好歹,她隻能以死來向古媽媽謝罪了。
沈風斓眉頭一蹙,“你說,是晉王把我抱出興慶宮的?是什麼時辰的事?”
浣紗道:“約莫是小姐進去後一個半時辰。我們在興慶宮外等得着急,正想要去華清宮請殿下,幸好殿下就趕來了。”
一個半時辰?若是衛皇後有心要害她,這一個半時辰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明知她懷有身孕又不能為外人所知,明知衛皇後和蕭貴妃不和,軒轅玦還讓她一個人去興慶宮,足足待了一個半時辰才來救她……
現如今這副模樣,全敗軒轅玦所賜。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請晉王,不如直接去長生殿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