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斓被他這一說,仔細嗅了嗅,才發覺出一股腐肉的味道。
那味道似乎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随着一陣微微的山風吹進來,慢慢地侵入人的鼻中。
沈風斓蹙起了眉頭,那股腐臭氣越來越濃郁,像是前方洞口堆積了無數的死屍。
她難受地捂住了口鼻,用紗麗将自己裹了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她又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
“殿下,你有沒有覺得,有一股香燭的味道,混雜在其間。”
軒轅玦點了點頭,“難道還有人連屍體都不埋,就直接點香燭祭拜嗎?”
他又在故意說笑了。
沈風斓扶着他靠在石壁上,“我出去看看,若是那些刺客在,我們就原路返回。”
軒轅玦身上的刀口,随着這大半日的走動,早就裂開了。
而今正是舉步維艱,他也沒法和沈風斓推辭。
便道:“你小心些,遠遠地看着便是,别太靠近。”
沈風斓沖他一點頭,而後沿着洞中的石壁,貓着腰朝前方而去。
眼前的光線忽然明亮了起來,沈風斓縮在山洞拐彎之處,朝着外頭看去。
那果然是無數的死屍。
不過不是人的死屍,而是各種動物的。
豬、牛,還有羊,整整齊齊地填在一個坑中。
那大坑前頭還擺着香案和燭台,線香升起縷縷煙霧,随着山風吹進山洞中來。
這番場景看起來,像是在祭祀什麼。
沈風斓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樣盛大的祭祀場面,必定是山中的百姓所為,而非那些刺客。
外頭看不見人,沈風斓連忙折返,把軒轅玦扛出去。
他渾身像是被皿浸透一般,已經看不出了衣裳的原色,無力地靠着沈風斓。
“殿下,再堅持一下,這裡有祭祀,就一定有平民百姓。隻要我們能找到人家,就有東西吃,有水喝了。”
軒轅玦隻覺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朝她搖頭。
“你帶着我,哪家百姓敢收留我們?”
隻怕看見這一身的皿,就會閉門不見了。
“不用怕,我身上還有一些首飾。就當是銀兩給他們,要換一些吃食和藥材,一定可以的。”
她柔聲鼓勵道:“孩子們還在家裡等我們呢,雲旗和龍婉可想爹爹了,你千萬不能放棄,好不好?”
雲旗,龍婉。
一個月未見,沈風斓忽然提起孩子,讓他覺得恍如隔世。
他也很想活着回去,能夠陪着孩子長大。
沈風斓将他撐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又往上擡了擡,不讓他滑落下去。
“軒轅玦,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她在他耳邊道:“你要是死了,我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還能走得出這十萬大山嗎?說不準沒走兩步,就被人賣到山裡當童養媳了!”
他這才有了反應。
“誰……敢?”
沙啞的聲音,比先時多了一點氣力。
沈風斓歡喜地繼續道:“你要是死了,他們有什麼不敢的?别想死了一了百了,你還要好起來保護我,聽到了沒有?”
軒轅玦的眼皮果然擡了擡,嘴角翹起一個微微的笑容。
“是,娘娘……”
他們艱難地朝山洞外走去,迎面卻走來一群山民,手中拿着紙錢等物。
見沈風斓和軒轅玦出來,驚恐地刹住了腳步。
一個美貌不似凡人的女子,和一個渾身是皿的皿人,從他們祭祀的山洞中走出來……
“山神出來了,山神出來了!”
沈風斓還來不及開口,便見人群紛紛朝着山下逃竄,似乎他們兩是極其可怕的怪物一般。
兩人對視一眼,皆十分驚訝。
“他們說的山神,應該不是真的神,而是什麼鬼怪之物。他們在用這些牲畜祭祀傳說中的鬼怪,看到我們從洞中出來,所以誤會了。”
軒轅玦所言,和沈風斓想象的差不多。
“我們先下山,找戶人家安頓下來再說吧。”
等兩人到了山下,發現山腳的确有一個村莊,隻是家家戶戶都閉着門。
沈風斓上前去叩門,卻沒有人應答。
一連叩了七八家的門戶,都是如此。
“糟了,方才我們從祭祀洞中出來,正好被他們看見,他們怕是不敢讓我們進門了。”
軒轅玦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你沒發現嗎?方才我們遇到的山民,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想來他們的青壯年不在家,等他們回來了,對我們就不隻是閉門不見了。”
沈風斓心中咯噔了一下。
如果山民真的把他們視作惡鬼,那等那些青壯年回來,殺了他們都有可能。
如果好好的和他們解釋,或許他們能夠相信,自己并不是鬼?
可軒轅玦這一身皿迹和傷口,實在難以解釋。
沈風斓連忙扶起他,朝着村莊的外圍走去。
外頭仍然是茫茫無際的山林,像是看不到山的邊界一般。
沈風斓隻能盡量朝着土地平整的地方走,以軒轅玦身上的傷,再走險路一定會支撐不住的。
遠遠的,樹梢上升起一縷炊煙。
猶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雖然不确定是真是假,還是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或許那裡會有人家,我們去看看?”
軒轅玦無聲地點了點頭。
走到炊煙升起的地方,果然有一座小小的院落,裡頭傳來焦急的交談聲。
沈風斓靠在牆角聽了聽,是一個老漢和老婦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夫妻二人。
隻聽那老漢急道:“我們謝家八代單傳啊,算命先生說了,每一代就隻能有一個孩子,且一定是男孩。錯過了這個機緣,那可就沒有了!”
老婦人的聲音聽着也很着急。
“誰也沒想到,兒媳婦在井邊摔了一跤就要生了啊!大郎去山外的集市請穩婆了,最快明天才能回來,這可怎麼辦啊?”
“怎麼辦怎麼辦!你就知道怎麼辦!你也是生過大郎的人,怎麼就幫不上忙呢?還不快進去看看兒媳婦怎麼樣了!”
老漢一聲斥罵,而後便響起了腳步聲和推門聲,像是那個老婦人進了屋。
隻留下老漢一人在院中,他焦急地轉來轉去,想了想還是出門迎一迎自家兒子好了。
萬一他腳程快,已經帶着穩婆回來了呢?
便打開了院門要朝外走,正對上沈風斓要敲門的手。
那老漢唬了一跳,又看到軒轅玦一身是皿靠在門邊,吓得連忙要關上院門。
“這位老丈,你别害怕,請聽我一言。”
沈風斓把面上的紗麗解下,盡量溫和地沖那老丈一笑,又行了一個福禮。
那老漢見她生得貌美,舉止行動又是個有禮的人,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我家門外?”
沈風斓道:“我們是夫妻二人,來到此地遇到了山匪劫道,好不容易逃進了山林裡頭。請老丈行個方便,給我們一間空房休息可以嗎?”
說着拔下了頭上的金钗,遞給那老丈。
老丈看着那支金钗,他雖不是什麼見多識廣之人,也知道本地的集市上最好的钗,都不及這一隻珍貴。
他有心想收,看着軒轅玦一身的皿,又為難了起來。
“姑娘,不是我老漢不肯行方便!是我們家裡的兒媳婦在生産,正卡在那裡生不下來呢!你說你這個時候弄個皿人來,多忌諱啊,克了我們八代單傳的孫兒怎麼辦喲!”
說着竟不再看那金钗一眼,直接要合上門。
沈風斓顧不得無禮,隻能一腳邁進門檻,強行阻止那老漢關門。
“老丈!我會接生,你讓我們進去,我幫你兒媳婦接生!”
那老漢一聽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他打量了沈風斓一番。
“姑娘,你年紀輕輕的,生過孩子嗎?我那老婆子一把年紀了,對接生這事還一竅不通,你能行嗎?”
沈風斓道:“我生過孩子,而且是一對龍鳳胎!我有一個妹子先前難産,她生産的時候就是我在旁邊陪着,而後就順利生了一個男胎。”
老漢眼前一亮。
“龍鳳胎啊?那可是好兆頭啊!”
連帶着看向軒轅玦的眼神都友善了些,像是因為他有一對龍鳳胎,而十分羨慕他。
“好好好,你們進來吧!”
老漢朝門外望了一眼,始終沒看到自家兒子的蹤影,隻能把希望寄在這兩個陌生人身上了。
“你們就住在這間廂房吧,這原是我老漢給二兒子準備的屋子。沒想到我們家六代單傳,到了我老漢身上還是沒破解!姑娘快去看看我八代單傳的孫兒吧!”
他拿了一套布衫給軒轅玦,“這是我家大郎的衣裳,他今日去集上了,你先穿着吧。”
反正沈風斓給他的那根金钗,足以買許多的布料做衣裳了。
是而老漢也沒有小氣,又從廚房端了些米粥和大餅來。
沈風斓把軒轅玦扶到了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水,又朝那老漢開口。
“老丈,我這就去。對了,麻煩您把門外的皿迹擦擦,怕是對産婦不利。”
那老漢聽了這話,連聲應是,忙跑去院中打水。
軒轅玦無奈地笑了笑。
“幾代單傳的人家,果然迷信得很。”
沈風斓一說對産婦不利,老漢就屁颠屁颠忙去了,絲毫沒有往别處想。
其實他隻是怕刺客發現皿迹,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罷了。
“你先吃些東西,我去看看那個産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總不能叫他們家八代單傳的孫子有危險。”
沈風斓說着,便朝門外走去。
軒轅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把這碗米粥喝了再去,不差這一口氣的時間。”
他說一口氣的時間,不過是誇張,沈風斓卻真的氣都沒喘就喝了下去。
她實在是餓極了。
軒轅玦慢條斯理地咽着餅,才吃了兩口,沈風斓已經把一碗粥喝幹淨了。
她慌當一聲放下了碗,朝着産婦的屋子而去。
屋裡窗簾子拉得嚴嚴實實的,一片昏暗之中,隻有那老婦人在床邊幹着急。
而床上的産婦已經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輕聲地哼唧着。
那個老婦人大約已經聽老漢說了,見着沈風斓進來,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姑娘,你生得這個模樣,真的會接生嗎?”
沈風斓會接生嗎?
當然不會。
可她起碼有生産的經驗,也知道一些呼吸吐納之法。
當下便道:“把窗簾子都打開,屋子裡陰森森的,怎麼看得見孩子在哪?您去把産婦的腿張開,注意孩子的情況,我來和産婦說話。”
多了一個沈風斓在這裡,聽着她鎮定從容的聲音,老婦人像是有了主心骨。
她連忙應了一聲,把窗簾全都打開,屋子裡一下亮堂了起來。
床上的産婦似乎覺得有些刺眼,輕輕呻吟了一下。
她同那産婦道:“你現在覺得身子怎麼樣,可還有力氣?”
産婦面色蒼白,看起來和沈風斓差不多大,神情十分痛苦。
“我沒有力氣了,我生不出來……”
她使勁地搖搖頭。
“你把這杯茶喝了,然後聽我的口令來使勁,我叫你吸氣就吸氣,聽到了嗎?”
産婦艱難地點了點頭,那杯茶順着她的嘴角,溢出了些許。
沈風斓道:“好,吸氣——”
産婦的肚子一松,越發膨脹了起來。
“吐氣——”
她腹腔中一擠,忽然痛呼了一聲,“他可能要出來了!”
沈風斓忙問那老婦人,“孩子的頭出來了嗎?”
老婦人唉聲歎氣,“沒有,還是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沈風斓狐疑道:“有沒有羊水?”
老婦人詫異地看她,“這是人生孩子,怎麼會有羊水呢?”
沈風斓:“……”
“我的意思是,什麼都沒有,連水都沒有嗎?”
老婦人仔細地朝被子底下看了一眼,茫然地對沈風斓搖頭。
“沒有。”
沈風斓:“……”
羊水都沒有破,生的什麼孩子呢!
怪不得産婦用勁這麼久,還是什麼都沒有。
時辰根本就還沒到。
恐怕這産婦隻是陣痛,就被緊張過度的老漢夫婦以為要生了,就弄進來了吧?
現在才是孩子真正要來的時候。
老婦人驚喜地喊了一聲,“我看見頭了!看見頭了!”
這可不是一顆普通的頭,而是謝家八代單傳的頭。
産婦聽見孩子的頭出來了,立馬有了幹勁,孩子很快就呱呱墜地了。
沈風斓送了一口氣。
那老婦人把孫子抱出産房,老漢在門外早就聽見了娃娃大哭的聲音,連忙湊上前來看。
“是孫子,是孫子!”
老婦人喜上眉梢,老漢喜不自禁。
“多謝姑娘幫忙,我們的孫子才能平安出生,老漢謝謝姑娘了!”
那老漢像是在廟裡拜佛一樣,朝着沈風斓拜了三拜還不足,又要跪下來給她磕頭。
沈風斓連忙攔住了他。
“老丈不必如此見外,我并沒有幫上什麼忙,是你們謝家祖先福澤庇佑。”
老丈聽了這話越發歡喜,忙從衣袖中把那根金钗拿出來,要還給沈風斓。
“你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我們怎麼好意思拿你的東西呢?你收回去吧,我們謝家還是招待得起你們飯食的。”
沈風斓連忙推辭。
“老丈收下吧,你能收留我們夫婦二人,我已經很感謝了。金钗不過是身外之物,就當是我給孩子的賀禮,待他滿月時拿去換一個銀項圈也好。”
老漢想着她通身的氣派,不像是為生計艱難的人家,便不再推辭。
“那姑娘歇着罷,我老漢給姑娘和那小夥子做飯去!”
說着便推了推那老婦人,“你照顧好孫子和兒媳,别叫兒媳受了冷落,說不定謝家第八代不是單傳了呢!”
老漢私心想着,兒媳年紀還輕,能生一個,說不定還能再生一個。
畢竟誰也沒規定,他們謝家代代都隻能有一個兒子。
老婦人哎了一聲,抱着孫子朝産房裡走去。
沈風斓心中暗笑,聽老漢那話,還以為他是真心關心兒媳。
原來是為了再生一個孫子。
看來他們謝家對孫子這件事,執念真的很大。
沈風斓回身進了西邊廂房,軒轅玦還在裡面,不知道傷口處理得怎麼樣了。
她一推開門,隻見軒轅玦已經簡單梳洗過了,身上穿着老漢兒子的衣裳,躺在牆邊的小床上睡着了。
重傷之人能夠睡着,是件好事。
當初她在靜清院,被刺客一掌打在腰上,蕭太醫就是這麼說的。
她便放輕了腳步,走到桌旁,看見他給自己留下的大餅。
那餅被他撕成了小塊,放在一個碟子裡頭,好讓她方便食用。
邊上的茶壺是熱的,他睡過去之前,還給她煮了一壺茶。
沈風斓方才隻喝了一碗清粥,這會兒腹中仍然饑餓,便坐下慢慢吃了起來。
不多時,隻聽見老漢的腳步聲走到了門外。
“姑娘。”
沈風斓連忙走到門口,朝着老漢噓了一聲,走到房門外同他說話。
“老丈有什麼事嗎?”
那老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我們這孫兒還沒有個名字。謝家住在這十萬大山裡頭,幾十年了也沒見過姑娘這樣的貴人。貴人賜個名字給我們孫子吧?”
原來是這事。
沈風斓朝院外看了看,“老丈,此事不難。隻不過我們夫妻二人是逃山匪才到此處來的,請老丈不要告訴旁人此事。”
那老漢嗐氣道:“我道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個!姑娘擡眼看看,我們謝家在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連個鄰居都沒有,能向誰說去?”
沈風斓點了點頭,又試探道:“方才我們好像看見,前頭有一片村莊。你們為何不住到那村裡去,要獨門獨戶在這呢?”
老漢聽她說起那片村莊,露出諱莫如深的神情。
“可不敢!姑娘不知道,那片村子的青壯男子,全都是山匪!我們謝家若是搬過去,大郎就得跟他們一起做山匪。做山匪多危險啊,一不小心,我謝家的獨苗苗不就沒有了嗎?”
怪不得他們看見那個村子的山民,全都是老弱婦孺。
原來青壯年都是山匪……
老漢見她面露思索之色,覺得她對此有些興緻,又補充道:“這附近山林裡的山匪實在是多,那片村子裡的還不算什麼,隻是白日去劫道,晚間再回來。而那邊那座天懸峰,上頭的山匪更加嚣張,會下山來擄人哩!”
沈風斓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間一道奇峰拔地而起,猶如一支利劍從天下落下。
這樣的山勢,怪不得能養出窮兇極惡的山匪。
她垂下了頭,又對那老漢道:“老丈想給孫兒起個什麼樣的名字?是寓意好的,還是……”
那老漢笑着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們謝家幾代的人丁起名都簡單,像我老漢的名字就叫謝花卷。當年老漢的娘逃饑荒到嶺南,生産的時候餓得沒力氣,幸虧撿到了一個别人掉在路上的花卷吃了,才能把我老漢生下來。”
沈風斓目瞪口呆,隻見那老漢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家大郎就叫謝大王,他娘生他的時候山匪下山搶掠。見我們謝家又窮,又有個産婦在生孩子,就沒對我們怎麼樣,還給了我們一袋稻米。”
“所以這謝大王,是感謝那位給了你們稻米的……大王?”
沈風斓知道,在有些偏遠的地區,都把山匪的頭目稱為大王。
大名寫花卷的老漢點了點頭,又道:“所以我老漢想問問姑娘叫什麼名兒,姑娘幫我孫子接生了出來,他當然要謝姑娘。”
沈風斓微微猶豫,既不敢把真名告訴老漢,怕洩露了行蹤,又不願意拒絕老漢的一片誠心。
那老漢見她為難,也不在意,隻是笑了笑。
“我老漢雖然久居深山,也曾聽說過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閨名是不肯輕易告訴人的,是不是?姑娘不能說我老漢也明白,就給孫兒起名謝姑娘便是了。”
一個男孩子,起名叫謝姑娘?
這對孩子将來的人生,會造成多大的陰影啊……
沈風斓正想阻止,卻見那老漢自鳴得意地喃喃道:“這個名字好,姑娘你的名字必定女兒氣,用在老漢的孫子身上未必合适。就叫謝姑娘吧!”
沈風斓心中暗想,她的名字女兒氣,難道姑娘二字就不女兒氣了嗎?
也罷,他歡喜就好。
“老丈,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打聽打聽。你們這個村子是隸屬哪個州府,哪個縣?”
老漢一下子叫她問倒了。
“我們這裡也不知道該叫個什麼,從來沒有官府的人來管過,山匪太多了他們不敢來吧。本來是隸屬欽州靈山縣的,現在……”
沈風斓眉頭微蹙,心中暗道不好。
他們竟然誤打誤撞,來了一個山匪環繞的三不管地帶!
“老丈的兒子不是去集市了嗎?敢問老丈,本地的集市離這有多遠?”
老丈歪着頭想了想,“我老漢這輩子也就去過兩次集市,如果夜裡有月亮的話,晝夜不停地趕路,走兩天就到集市了!”
晝夜不停,還要走兩天?
以他們現在的體力,想要走出這片大山是不可能了。
隻能在老漢家中先暫住下來,把身上的傷養好再從長計議。
老漢喜滋滋地去祖宗靈牌前告祭,宣布謝家第八代的孫子,名叫謝姑娘。
沈風斓回到房中,軒轅玦已經醒來了。
“怎麼不多睡會兒?”
沈風斓坐在他身旁,用自己的額頭抵上他的額頭。
“嗯,不發燒了。若是能在老丈家安心靜養幾日,等你身上的傷好了,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軒轅玦聽見了她和老漢的對話,便道:“此地山高水深,山匪遍地。要想平安走出去,隻怕不容易。”
“那你還不好好歇息?”
沈風斓眉梢一擡,目露挑釁地看着他。
軒轅玦無辜地攤了攤手。
“我聞到飯菜香了。”
老漢已經做好了晚飯,見兒媳婦還躺在床上不能走動,軒轅玦身上也帶着傷,索性把飯菜分了一分,各自送到了兩個房間。
飯菜不算豐盛,米飯卻是幹的,散發出木桶蒸飯的香氣來。
配菜隻一個清炒野菜,再一個炒雞蛋,還有一碗野菜湯。
看起來簡陋,卻是他們這兩日來,吃的最豐盛的一餐了。
他們正在房中吃着,忽然聽見院子的門當當當地響了起來,被人劇烈地叩動!
軒轅玦迅速放下了筷子,貼到房門邊上,注意着院中的動靜。
沈風斓在屋裡四下一望,見後頭有一扇窗子,打開外頭是老漢他們種的菜地。
若外頭是循迹而來的此刻,他們還可以跳窗出去。
隻聽得老漢在院中,怯怯地朝外喊道:“誰啊?”
這種敲門的方式,和山匪一樣兇悍,令老漢不禁害怕。
外頭的人聽見老漢的聲音,似乎明白自己吓到了人,聲音便壓低了些。
“有沒有見着一個漂亮的姑娘,帶着一個皿人?”
沈風斓對那老漢早有交代,故而老漢隻是頓了頓,很快接話。
“沒見過,我們家裡産婦生孩子呢,哪有空去看别人?”
門外的人頓了頓,心中的狐疑頓時散去。
他分明在謝家外頭聞見了皿腥味,原來是家裡有産婦生孩子。
“那兩個人從我們的祭祀山洞裡跑出來,必定是山鬼,你要是見着了就告訴我們,不能讓山鬼禍害了我們的地頭!”
“哎,知道了!”
老漢高呼一聲,緊接着一陣腳步響,門外那人便離開了。
聽着他的話聲,想來就是附近那片村莊,他們做山匪的青壯年回來了。
略等了片刻,确認院門外再無動靜了,老漢才來叩他們的門。
“是附近村莊那些山匪回來了!你們怎麼會從他們的什麼祭祀山洞出來,還被認為是山鬼?”
沈風斓待要解釋,隻聽老漢鼻子眼哼了一聲。
“這群人做山匪,真是壞事做多了,迷信得很!什麼鬼不鬼的?都看見是兩個大活人了,怎麼還說是鬼呢?”
聽老漢嗤之以鼻的口氣,軒轅玦都不禁笑了起來。
謝花卷這麼迷信的人,竟然斥責别人迷信?
沈風斓松了一口氣,将後頭那扇窗子關了起來。
原以為山匪來過之後就不會再來了,沒想到到了夜半,那邊的村子又響起了喧嘩之聲。
隐約有無數火把的光亮,老漢連忙披衣走到院中。
沈風斓二人也走了出去,隻聽老漢道:“這是天懸峰的山匪,下山來擄人了!這群山匪雖然厲害,倒還有些道理可講。上回他們下山擄人的時候,差點就把大郎擄走了!我老漢苦苦哀求那是我謝家的獨苗,大王便放了大郎。”
他說到此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糟了,你這相公也是青壯男子,隻恐要被他們擄去了!”
老漢急得原地打轉,沈風斓道:“既然大郎不在家,能不能說他就是大郎?”
“哎呦,要是能就好了!”
老漢拊掌歎氣,“那群山匪上回見過大郎了,隻怕是裝不了啊!”
眼見那火把的光亮,朝着他們這處靠近,軒轅玦忽然道:“我有辦法。”
——
院門怦然一聲響,一群山匪湧進了院子,便見謝花卷夫婦二人。
“老頭,你家的男丁呢?趕緊叫出來,别讓我們動粗!”
為首的山匪隻有一隻眼睛,另一隻裹着黑紗,似乎看不清楚東西。
謝花卷朝着他拱手作揖。
“大王有所不知,上回來的那位年輕的大王說,可憐我謝家八代單傳,就不要我們家的獨苗苗了。大王這回怎麼又來了?”
一隻眼的山匪聽見他說年輕的大王,面色猶疑了片刻。
“你說的是哪個大王?”
“就是二十來歲,生得威武挺拔,腰上還佩着一把小巧弓箭的那位大王。”
一隻眼的山匪正猶豫着,身後一個人忽然湊上前,朝他道:“二當家,上回大當家的确說過,可憐他們謝家七代單傳,就不要他們家的人了。”
謝花卷口中年輕的大王,就是他們的大當家。
那個二當家一聽這話,有些不甘心地打量了謝花卷一眼。
“到底七代單傳還是八代單傳,你老頭别打馬虎眼!大當家年紀輕,少不得被你蒙騙了,你可别想騙你二爺!”
謝花卷笑呵呵道:“回大王,大當家來的時候,我們謝家确實是七代單傳。可老漢的兒媳婦今日剛生了一個孫子,這可不是八代單傳嗎?”
他這話說得有意思,那群山匪也笑了起來。
二當家道:“那怎麼不見你兒子?怎麼着,見了我們就怕了,把你老漢推出來擋着?”
“大王錯怪我兒子了,他前日去集市給兒媳婦請穩婆了,想不到穩婆還沒請回來,兒媳婦已經生了。”
“原來是這樣。”
那個二當家大老遠從那處村莊走來,滿以為能在這小院裡頭再招一兩個人去,沒想到一無所獲。
人家的兒子不在家,就算在家,那也是大當家親口說了不要的人。
二當家便道:“那我們就去看看你孫子,也不算白來了一趟!”
說着就要朝屋子裡闖。
謝花卷吓得連忙攔在前頭,那個二當家不滿地哼了一聲。
“老頭,你可别給臉不要臉,我們大當家說不要你們家的男丁,可沒說不能殺!”
說着拔出了腰上一把長刀,那刀比劊子手行刑的砍刀還要大,上頭還帶着九個叮當亂響的鐵環。
謝花卷連忙拱手作揖,“大王誤會了,這屋裡是老漢的兒媳婦在坐月子,怕……怕是諸位大王嫌不幹淨。”
“啰嗦什麼?”
二當家一把将謝花卷推開,隻見床邊坐着一個女子,床上還躺着一個婦人和孩子。
那坐在床邊的女子低着頭,似乎羞于見人,頭上還裹着一塊花頭巾。
“老頭,這是你兒媳婦,那這個是誰?”
二當家指着沈風斓問道。
謝花卷連忙從房門趕進來,“這是老漢兒媳婦的妹子,是來照顧兒媳婦的月子的。”
他們事先對好了說辭,謝花卷撒謊不帶臉紅。
二當家朝床上看了一眼,見那年輕的婦人緊緊抱着孩子,縮在床的角落。
像是生怕他搶走孩子似的,一時便覺得無趣。
“罷了,你二爺隻想看看孩子,不給看就算啦,咱們走吧!”
他嘴上是這樣說,心裡也怕吓着孩子,便帶着衆人朝房門外走去。
沈風斓輕舒了一口氣。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隻見那個二當家一個急轉身,一把抽走了沈風斓頭上的花頭巾。
“嘿嘿,不給看孩子,那就看看妹子吧!”
那塊頭巾被扯開之後,她滿頭的青絲洩下,在微暗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猶如流瀑般光滑,又如墨色般漆黑。
那一頭秀麗的長發下,女子脂粉不施的小臉容色傾城,一雙眸子猶如點墨,含着一譚秋水。
這般極緻美豔的面容,在這十萬大山中,絕無僅有。
一衆山匪看得驚住了,二當家愣愣地抓着手中的花頭巾,一時忘了如何開口。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然見到了這樣一個絕色美人!
謝花卷面色蒼白,心中暗道不好。
沈風斓生得這樣的容貌,見這群山匪見了,豈能幹休?
呼的一下掌風刮來,二當家一巴掌呼在了謝花卷臉上。
“你這個死老頭,竟敢騙你二爺?她這般姿色能是你兒媳婦的妹子?一個娘胎裡頭,怎麼跑出天上地下兩張臉來?!”
謝花卷被他掌風掀翻,頓時痛呼一聲,捂着臉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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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花卷:會有人關心我的安危嗎?畢竟我老漢可是斓姐兒和晉王的救命恩人……
郭米米:女強寵文《嫡女纨绔:世子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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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話短說簡介:
這是一個人生達到登峰造極的女纨绔重生到一個商賈嫡女的故事。
傳言,蘇家有三女:大小姐智謀過人,二小姐傾國傾城,唯獨這三小姐,額…。d帝都人曰:妙不可言,實乃妙不可言也~
三小姐沒來帝都之前,帝都有四大驕子,三小姐來到帝都之後,帝都一夜之間冒出了四大禍害!
三小姐沒來帝都之前,帝都的陌世子本是公子風流儒雅風姿,三小姐來到帝都之後,某世子愈發沒有形象,且小命将要被女纨绔氣的“命不久矣!”
本文一對一,女強男強,且看一代女纨绔如何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