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沈風翎強詞奪理,把黑的說成白的口才,沈風斓早就免疫了。
跟這種人講道理,有用嗎?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多說無益,她扶了扶額,随時準備借口不舒服,把這些人打發出去。
“是誰在咄咄逼人啊?”
門口傳來一道中年婦人嚴肅的嗓音,衆人一時不敢出聲,不多時,一群高門貴婦打扮的女眷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些人的臉,沈風斓還算是有些熟悉。
其中有文清伯夫人,鎮南侯夫人,撫遠将軍的夫人和長女……
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個,便是在門外出聲的定國公夫人,她的二舅母陶氏。
陶氏領着這一群人進來,看也沒看柳姨娘等烏合之衆,隻打量沈風斓的氣色,見她兩腮微紅,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那些坐在椅子上的女眷都自覺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後進來的這些人。
這才是正經的公門侯府的夫人,她們算什麼?
柳姨娘腆着臉站起來,“國公夫人,您……您請坐。”
陶氏瞥了那椅子一眼,似乎是嫌她坐過的不幹淨,不肯坐下來。
她站在榻邊朝沈風斓道:“今日绾妝那邊事兒多,我前腳進門才聽說你出事,就忙着趕來了。”
又指身後那些夫人,“這幾位夫人聽說你受驚了,就約着一同來看看你。”
沈風斓慢慢直起身子,浣紗一邊攙着她,一邊在她身後墊枕頭,“今兒是小姨母的好日子,舅母自然該替她多費心。都是我不好,叫諸位擔心了,諸位夫人快請坐。”
文清伯夫人最為年長,笑容慈祥道:“身子可好些了?”
沈風斓颔首,帶着對長輩的恭敬,“多謝伯夫人關心,沒什麼大礙。一會子喜宴開了,我還能去給諸位夫人敬酒呢。”
能夠出席,想來是身子無甚大礙了。
柳姨娘一衆見沈風斓态度謙和,和剛才的模樣完全不同,深覺得受到了怠慢。
當着陶氏等人,又不敢出言責怪。
見她們親親熱熱、你來我往地說話,完全沒有自己插嘴的餘地,一個個都有些窘迫。
從屋子正中縮到了角落,再從角落慢慢退出了屋子……
“江夫人。”
沈風斓及時看向這群灰頭土臉的人,“夫人請留步。”
一個地方官員的女眷,到京城特特來太師府一遭,若說沒有所求,誰信呢?
不如替她引見一番,不枉她方才替自己說了幾句公道話。
一面又道:“浣紗,将咱們王府帶來的貢茶取了奉上,給諸位夫人嘗嘗。”
柳姨娘幾個正往外走,聽了差點沒吐皿。
她們幾個坐在那裡的時候,就随便上了幾杯府裡待客的茶。
等她們一走,這邊就上貢茶了!
柳姨娘氣得鼻歪,隻有沈風翎頻頻回頭,似乎在盼望着什麼。
這般一步三回頭,重複了好幾遍,她終于失望。
在那些高門貴婦眼中,隻有沈風斓是沈府的小姐,她沈風翎就不是了嗎?
沒有一個人看見她,沒有一個人和她說句客氣話。
更别提什麼親熱的話了。
她終于不再回頭,陰沉着臉,咬着牙向外頭走去。
隻要有沈風斓在,她就永遠出不了頭!
江夫人有些受寵若驚,上去與衆位夫人通了名姓,“妾身槐氏,乃滄州知府江呈之妻。夫君入京述職,因與沈府大公子有舊,特來恭賀。”
原來是沈風樓在滄州任職的上級,滄州知府的夫人。
鎮南侯夫人消息靈通,機敏地反應了過來,“沈大公子先前外放滄縣,與你夫君份屬同僚,這原是親厚的關系。”
“是啊。沈大公子為人溫和謙厚,為官中正為民,甚有乃父家風,深受滄縣百姓愛戴。”
以沈風樓為切入點,衆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溢美之詞連綿不絕。
連帶着沈風斓也被提起來,被她們誇獎得面上泛紅。
然後就誇沈太師家學淵源,再誇誇早已逝世的陳氏,再然後又順帶着誇到了陶氏的定國公府,教女有方……
陶氏就謙虛道:“哪裡哪裡,文清伯夫人才是教子有方,你家那位二公子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
文清伯夫人同樣謙虛,“哪裡,撫遠将軍家的大公子才叫厲害,十六歲上戰場,十八歲萬軍陣中取了敵将首級……”
沈風斓嘴角噙着無可挑剔的笑容,靜靜地聽她們說話,時不時附和一二。
“是啊,是啊。”
“文清伯夫人太謙虛了!”
“撫遠将軍夫人太謙虛了!”
“鎮南侯夫人太謙虛了!”
……
這一番談話下來,她算是領會了,高門貴婦之間的談話藝術。
這一撥夫人們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子女輩正是二十上下的年紀。
這個年紀是建功立業的開始,也是談婚論嫁最适宜的年紀。
所以這些夫人們,都希望自家的子女被誇贊,滿足她們作為母親的尊榮,也好找一門相配的親事。
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多半是人精,想讓别人誇獎你的子女,自然要先對别人家的孩子進行誇贊。
這樣你來我往地誇獎,既能使談話融洽,又能使大家的心願都被滿足。
真是高明。
沈風斓表示已經學到了這個知識點,她挪了挪身子,“諸位夫人,想必吉時快到了,我陪諸位到前廳觀禮罷?”
說着便要下床。
那些夫人們聊得已差不多了,見沈風斓無礙,正好一行人同去前廳。
“浣紗,莫忘了帶上,我給小姨母的賀禮。”
她一手撫在腹上,另一手攙着陶氏,慢慢地走出了桐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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