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谷中遙祭參天樹,回返邯鄲本無憂
祭台旁邊,趙夕、田騎等人陪趙政跪在一起守靈。趙政年幼,直身長跪時間一長便有些難以承受了。田騎望着面色蒼白,冷汗直流的趙政,心痛地說道:"公子年幼,膝下可以加個座墊。"
趙政輕聲言道:"不必。吾與外祖雖然未常相見,但畢竟是皿脈之親。些許苦痛,也可稍解思念之情,也可稍慰養育之恩。"
田騎輕歎一聲說道:"君上趕你母子出府實有不得己的因由,我想夫人應該己告知過公子。其實君上十分看重公子,每次召我等相見必然詳問公子每日言行趣事、文武學業。君上最大的心願就是能一家人團聚膝下,共同吃一餐飯。"田騎言及此處,再忍不住心痛,涕淚橫流,泣不成聲。
趙政心中觸痛,心道:我最大的心願,何嘗不是這個。平淡是真,平淡是福。可人們卻不懂珍惜生活中的平淡日子,當失去它時,才追悔莫及。
趙政觸動心事,長歎一聲說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衆人皆歎外祖一生勞苦,曆盡艱辛。呵呵,我卻敬外祖其真,其誠。他老人家己嘗盡人生的苦辣酸甜、百般滋味,卻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始終保持着最初那份執着和追求,可謂不負此生,活的明白啊。"
趙夕于一旁說道:"公子所言,可為君上知己,不負君上對夫人和您這般疼愛。"烏蒙接言說道:"說句不謙虛的話,平陽府中文武重臣,皆在夫人公子身邊。呼兒海夫人在世時曾與我等說過,滿邯鄲皆知君上疼愛玉姝,她都有些嫉妒呢。"
趙政擡頭,望着趙豹牌位輕施一禮,輕聲說道:"我母子于邯鄲能如此平安喜樂全靠外祖庇護。我雖年幼不知世事,對此也有所知。如今外祖這棵大樹己倒,誰還能保我母子平安,為我母子遮風擋雨?"
田騎等人齊施一禮,齊聲言道:"公子放心,吾等願随護夫人公子身邊,盡心盡力,以報君上大恩。"
趙政點首稱謝,繼續與田騎說道:"田叔,阿母派人傳訊,要我起身回返邯鄲奔喪。以後谷中事務,就盡交與你和進叔、蒙叔了。你們要為我母子守好此處退路。"
田騎應諾說道:"公子放心,有吾等在此,谷中無憂。如今最緊要的,是如何保證夫人和公子盡快安全返回山谷。"
趙政輕笑一聲,"阿母回邯鄲時,我己問過她這個問題。她說自有辦法,讓我不必擔心。如今她又傳信讓我回返邯鄲,必然早有安排。"
趙夕于一旁說道:"公子安心,夫人自有辦法平安離開邯鄲。何況君上于軍中為将數十載,門生故吏無以數計。他奔赴大秦之前,自知風險重重,曾與我等言及後事。他老人家素來關心夫人安危,此番遠行大秦,又豈能對夫人公子的安全毫無準備?"
趙政點頭,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由輕輕歎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哉。"
田騎等人未聽清趙政言語,隻當趙政在默默感謝趙豹,也并未在意。
時至正午,谷中所有管事都己來過廳中拜祭。趙政雙膝跪地,己痛的麻木,卻面無表情地堅持了下來,沒有起身休息片刻。
房萱擔心趙政傷及雙腿,為他找來了一個厚厚的羊皮墊子。趙政沒有再拒絕,起身活動了下雙腿,将皮墊放在膝下。
房萱也陪跪在墊上,于趙政耳邊輕聲言道:"過分了啊,這般逞強,小心傷及膝蓋,明日起不了身。"
趙政不動聲色地回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吾不與祭,如不祭。外祖仙遊,吾未曾盡孝,多跪些時辰,又有何過分之說。當我在做戲與人看嗎?"
"難道不是嗎?"
"人生如煙又如霧,假作真時假亦真。"
房萱一愣,吃驚地看着趙政說道:"你說話很像個小老頭哎。你真不是妖怪?"
趙政無奈說道:"要麼好好跪着,要麼走開,哪來這麼多話。"
房萱巧舌一吐,沖趙政輕啍一聲,不再言語。
白進等人安排好參祭管事和衆百将的祭餐飲食,便命人端來食盒給趙政等人用餐。
趙政接過兩個祭餐食盒,先将一個食盒中食物取出,一一放于靈案之上,行禮說道:"外祖,不孝孫趙政獻祭,請享用。"又行一禮,這才退回皮墊跪下,享用另一食盒中的祭餐。
白進也向靈牌施了一禮,取過一個坐墊坐于趙政身邊說道:"衣冠祭不必入葬。午後可擡靈牌巡遊谷中,讓谷内領民迎候拜祭。之後可撤去石廳靈棚,将平陽君靈位安放入女娲祭台之上,以後每年春秋兩祭,同享後代子孫香火。"
趙政點頭說道:"好,就如此按家族先祖之禮擺祭。"田騎等人也紛紛點頭同意。
房萱于一旁問道:"奏何禮樂?"
趙夕提議道:"大國封君,位比諸侯,請按四佾之禮樂如何?"
見衆人同意,房萱點頭應諾。
白進又問道:"公子何時回返邯鄲,可有安排?"
趙政放下餐盤,停止進食,以絹帕輕拭雙唇,輕聲回道:"進叔你留在谷中,與田叔、蒙叔守好平安谷。我與烏狼、呼槐等人乘呂熊座舟同回邯鄲。"
田騎、烏蒙皺眉說道:"人少怕不安全。"
房萱也急忙說道:"少年軍應派人護衛。"
趙政搖頭說道:"有呂氏巨舟載送,烏狼、呼槐等少年猛士相随,短短百裡水路,順流而下,一日可達邯鄲,何來危險?"
衆人不好提不信呂氏之言,尴尬地互相觀望,無言以對。
房萱卻反駁趙政說道:"你常與我們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少年軍本就是公子親衛,怎能安居谷中,置身事外?"
趙政沉思片刻,點頭說道:"便讓玉帶術第一什相随吧。"
房萱點頭,"我也随你去。"
"呵呵。又非出征做戰,房樞密需随白豹坐陣軍中,豈可輕動。"趙政搖頭拒絕。
"我不管。我是你資财家令,你到哪,我到哪。"
白進也勸道:"房家令文武雙全,還可沿途照顧公子起居,便讓她跟随公子吧。我再讓滿江率幾名巡騎跟随,可保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