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流民湧入的情況終于有所緩解。
收到蓋有王印的信件,各州縣的主官們也不敢太過放肆,不說全然禁絕了流民外逃,至少是不敢明目張膽的驅趕和慫恿流民向廣州方向逃竄了。
因為江哲等人在各個要道設卡的關系,也阻止了一些,因為城中糧價便宜打起了歪主意的倒爺,畢竟災民進來可以,但是想要從關卡出去,是不能帶走糧食的。
肇慶府方向,也因為半路設卡的關系,不再瘋狂的驅趕流民了。或許在他們的想法中,這小王爺還被蒙在鼓裡,不能打草驚蛇。
然而朱由校也同樣不打算打草驚蛇,對流民的事情裝作毫不知情。
并且裝模作樣的給張鳴崗寫了封。
信中十分“陳懇”的寫到,廣州城的流民激增,導緻了糧草不足,希望張大人能夠從肇慶調撥些糧草過來支援。
同時也希望總督府能協同出兵,同樣設置關卡阻止流民向廣州府湧入。
當然對于這封信,無論是朱由校自己,還是身為兩廣總督的張鳴崗都沒放在心上。
對于朱由校來說,這封信隻不過是隐晦的向張鳴崗透露出城内的窘況,廣州府糧草不足,人手也不足了,堅持不了幾天了,希望他能夠麻痹大意而已。
而此時正在肇慶府,花天酒地的兩廣總督張鳴崗收到這封信後,也隻是虛僞的回了一封義正言辭的信。
信中不停的訴苦,王爺啊您也不知道,下官這裡也苦啊,不少百姓也受災了,城裡的糧價一天一變,連着翻了好幾倍了。
下官也不停的在從周圍州縣調撥糧草進城,這都不夠用啊,原本還想着豁出臉面,給王爺您寫封信,讓王爺能從廣州運點糧食,沒想到王爺那裡也是這種情況。
當然王爺您和廣州城的安危還是最重要的,如果王爺需要,下官願意冒着風險,給王爺運去三千石糧草。
收到了回信的朱由校發現,這個張鳴崗不但虛僞,還很陰險。
朱由校相信,隻要他敢張口收下這施舍的這三千石糧草,用不上第二天,肇慶府就會爆發一場災民無糧可濟,暴亂洗劫糧倉的情景。
而這事情上報到了朝堂上,追查下來,災民為什麼無糧可濟發生暴亂?結果一定是糧食被送到廣州城幫助他這個王爺赈災來了。
至于派兵協助設卡的事情,信中倒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但是派出來兵到底是阻止流民還是趁機再搜刮一次百姓,可就不得而知了。
事到如今對于這類事情朱由校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必須盡量在張鳴崗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盡可能多的減少他身邊的人員。
隻有這樣,才能給搜查或暗殺,創造有利條件。
這幾日,朱由校幾乎住在了府衙之中,根本沒有時間回到已經換上了興王府牌匾的,原布政司衙門。
他幾乎整日都在寫信,每天數封的催促着,希望各地發來赈災的糧饷能夠早日運達。
尤其是距離廣州城相對最近的泉州,糧饷已經抵達多日了,卻遲遲未能出庫。
距離李忠義等人離開廣州,已經過了四天了,因為初春洋流的關系,船隊的航速可以再提升兩成再過一日,泉州回來的船隊就能趕到了。
到時候,無論是沐瑾汐姐弟是否一同過來,還是泉州糧饷為何遲遲不動,都會有一個明确的答案。
他也不用天天八百裡加急的和泉州知府通過書信扯皮了。
這幾日通過軍士僞裝成普通百姓的暗中探查和統計,也發現了一些城内商賈的貓膩,尤其是糧商們的。
尋常商賈就不多說了,無非就是趁機漲價,這些人賣的東西對于平民百姓和流民來說,影響不是很大,他也沒有過于在意。
隻是派了人去警告了一下這些商賈,讓他們注意點分寸。
但是糧商們的問題,卻讓朱由校恨得咬牙。
這些糧商們借救濟災民的名義,通過他的船隊運來了江南一帶的平價糧,但卻暗中耍着小手段。
他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囤糧不售,因為糧食都停放在由朱由校派兵看管的糧倉中,不在他們手上。
隻有當天的糧食賣完了,經過官府派人檢查沒有餘糧,才會給他們條子,讓他們去糧倉取下一日的糧食。
可就算這樣也阻止不了這些奸商們的歪主意。
經過這幾天的暗中觀察發現,這些糧商們糧鋪雖說每天都賣完了糧食,但他們賣的人卻有蹊跷。
經過暗中的追查,有不少在排隊買糧的城裡人,都是糧商們雇來的,一兩一石的糧價,他們再以一兩一的價格回收。
然後一轉手或是通過黑市高價賣給有點家财的外地流民,或是通過特殊的渠道,運出城去販賣給各地高價收糧的糧商,賺取巨額的差價。
而幫助糧商們暗中運糧出城的人也找到了,隻是一個小小的城門校尉。
可這個校尉不止自己,他還收買了和他一同當值的城門兵,隻要一輪到這個校尉當值,糧商們就會悄悄通過他所把守的城門,把糧食運出城。
而這個事情禀告道朱由校這裡,也給他拉響了警鐘,之前他一直都依仗着自己的親軍,忽略的府軍的問題。
如今府軍腐敗到如此程度,他不能再不管了,這要是發生在戰時,城門失守可就不是損失點糧草的問題了,那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的生命問題。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讓朱由校下定決心,等諸事完畢,一定要重新整頓府軍。
不然他遲早要被這些豬隊友坑死。
連夜撤換了四門守衛,都換成了他府内的親軍。
并且召見了府軍的衛所千戶,一來是安撫他,不讓他多心,畢竟現在還用得着他。
二來也敲打他,讓他回去嚴查,禁止這類事情再度發生。
但在朱由校心中,其實早已下了決定,等這些事情過去,就把府軍和衛所的軍官上上下下都換掉。
從沒下船的時候,知道城内發生了騷亂,他就考慮換了,可是一直沒有可用之人。
現在看來不是考慮換不換,有人沒人的時候了,而是隻要事情過去,就必須立刻換掉,就算撤掉府軍重新組建,也不能允許一群蛀蟲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