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大壯記起蝴蝶的死再犯病,我沒敢将蝴蝶的牌位擱在家裡,我寄放在了翠屏山的廟宇裡。”我爹苦笑看着東方明日,“豫王殿下問我,為何風雨無阻,日日打理着金鋪,問我可是愛錢?女兒都沒有了,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呢?隻是不賺錢,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爹突然噗通朝東方明日和我跪下。
我蹲坐在地上,還沒從蝴蝶的死和我娘發瘋中抽離出來,東方明日去扶我爹道:“花老爺,你這是做什麼呢?”
我爹固執不起。
“王爺,王妃娘娘!蝴蝶死後,花家幸好撿到王妃娘娘,花家才像個家,我才沒有女離妻也散,大壯也才像個正常人,可王妃娘娘終究不是我跟大壯的女兒。我隻求,王爺和王妃娘娘,别把真相告訴大壯。我怕她又要犯瘋病。”我爹磕頭道:“逢年過節,我也求王妃娘娘過花家來坐坐,别讓大壯疑心什麼。”
“爹!”我痛哭出聲,“你說什麼呢!”
我望着我爹道:“若不是您和娘當年撿到我,我早就死了。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女兒。”
我爹望着我,漸次笑起來,連聲應道:“好!好!”
東方明日望着我爹道:“花老爺,我有一個請求。這口木箱,我可能要帶走。”
望着木箱裡的铠甲大刀,我爹點頭道:“這本來就是王妃的東西。”
“黃金貴!黃金貴!”這時,我娘的聲音,由遠而近,直奔廂房這裡而來。
我,我爹,東方明日三人面面相觑,東方明日将木箱合了鎖上,我和我爹俱是揩了臉上淚水。
我娘過來廂房,推門而進的時候,我們三人已經端坐椅子上。
“黃金貴啊!大熱的天兒,你不在外面乘涼,躲屋裡做什麼呢!門窗還關的嚴嚴實實的!都不透個風麼!王爺?”我娘驚到,換上笑顔道:“王爺和小壯來了呀!”我娘又數落起我爹,“黃金貴,王爺過來了,你不會候王爺在涼亭喝茶麼!還帶你屋裡來!你這個午休的屋裡就跟個庫房似的,亂七八糟的什麼沒有?”我娘觑着擋住東方明日腿腳的木箱。
娘怎麼過來了?我瞥到她手裡提着的食盒,原來她是過來給我爹送午飯,我讷讷道:“竟是午時了麼?”
我娘聞言看了眼手中的食盒,一笑道:“這盒子裡的午飯就給大牛吃。我這就去街對面的酒樓定一桌酒菜去!”
“不用了,我跟小壯還有事,下次再一起吃飯,”東方明日望着我娘,突然一笑道:“嶽母。”
“嶽母……”我娘愣了愣,擱了食盒,含淚過來拉住東方明日,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娘。”我抱住我娘,這個幾年來,相夫教女,待人熱情爽朗的胖婦人,竟是個瘋子麼?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我哽咽道:“娘,過些時候我再回家看你。”
“怎麼哭了呢,你是不是又……”我娘将我拉去一邊,訓導道:“正月你跟王爺鬧脾氣回家,我就想說你。你看你表姐夫如此不堪,你表姐嫁了人尚且委曲求全,王爺比起徐子豪,何止好上千百倍,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你已是王妃。我們家營商這出身,你能當上王妃我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王爺還不夠歡喜你麼?”
東方明日,徐子豪自然望塵莫及,可我不是表姐。我與東方明日,哪裡又像我娘解說的這樣簡單呢?但這刻望着我娘,我卻是不忍拂逆她地笑道:“知道了,娘,我會跟王爺好好過日子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娘大樂道。
東方明日抱着木箱,與我娘辭别道,“我們先走了,嶽母。”東方明日又轉向我爹,“嶽父。”
我爹怔了怔,點頭相送,“好。”
“爹,娘,我走了。”我亦是告别。
…
馬車裡,我靠在窗邊納涼,馬車行駛,微風吹拂過我臉頰。
今日去見了爹,确證了我不是親生。我是我爹從蒼雲山下孤鷹谷撿來的。我身上穿着铠甲,手裡拿着大刀。時間,地點,一切都與傳說中,奚二小姐跳崖相吻合。
然而我非但沒有更近一步觸摸到奚玥的過去的鼓舞,還因蝴蝶的死和我娘其實患着瘋病而心傷哀痛。
東方明日寬慰我道:“你娘患病,将你認成蝴蝶也好,至少不用再受失女之痛。”
我從心傷哀痛中抽離出來,看着東方明日道:“你其實不用纡尊降貴,喚他們嶽父嶽母。”
我并不需要他假獻什麼殷勤。
并不計較我的冷嘲熱諷,東方明日笑道:“你嫁進豫王府,一開始,我沒有喚他們嶽父嶽母,是因為我歡喜你不深;後來,我很喜歡你了,仍然沒有喚他們嶽父嶽母,是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可如今我知道我原來那樣心悅你,若不是他們當初撿到你,我或許早就失去了你。我感激他們。我真心當他們是我嶽父母。”
我觑着東方明日,我要做回奚玥,我今後要走的路,或許會牽連到爹娘,東方明日能真心相待我爹娘,我也更無後顧之憂不是嗎?
我沒有再冷嘲熱諷他。
馬車碾過街道的車輪聲中,東方明日笑望我,“玥兒,你現在是不是要去翠屏山拜祭蝴蝶的牌位?”
我微驚看他,他會讀心術嗎?
東方明日與駕車的墨風道:“在前面的酒樓停車。”他溫柔望我,“已經午時了,去翠屏山也得先吃飯不是嗎?”
…
是夜,蘭溪院我的卧房中。
我照舊向裡而卧。東方明日側俯着身,銜着我的唇瓣厮磨,他的動作溫柔,箍住我的臂膀溫柔,連嗓音也很溫柔,然而望着我的動情黑眸卻透出堅決。
“玥兒,我想要你。”他道。
我無言地看着他。
他的手去解我寝衣的腰帶。
我手握成拳,指甲嵌進肉裡,隻恨我沒有反抗他的實力。
以為将承接的,又是他直搗入内的強暴,他卻不緊不慢的溫柔。不再是昨日他強暴我時隻逞他的快感,他顧惜着我的所有感官和愉悅,讓我生起一種他在對待珍寶的錯覺。
可到底隻是錯覺而已。
當一切歸于平息,隻餘餘韻。
他從我身上翻下來,從我身後摟抱着我。
我掙紮坐起。
“做什麼?”他猶帶着欲望的聲音,靜夜裡聽來有如魔魅。
“去洗洗。”我道。
他的黑眸看着我,替我決定道:“明早再洗。”
我當然知道房事後即刻清洗和明早再洗有什麼區别。
與他有夫妻之實後,王府裡年老的嬷嬷就和我說過,房事後别立即清洗身下,這樣不太容易受孕。可我并不以為然。歡好後身下混合的兩人的體液,不洗實在不舒服。向來房事後,我都會清洗下身,他以前從沒有說什麼,如今他卻阻止……我冷眼望着他,“你是想我懷孕嗎?”
他的手搭着我的肩膀,阻攔着我下床清洗,“以前你年紀尚小,今年已經過了大半,翻年你就十七了,玥兒,給我生個王子或者王女吧。”
我望着他。
我喜歡小孩子。可我現在不能有孩子。我心裡對他有芥蒂,我甚至想遠離他。若我有了孩子,還怎麼遠離他?我的孩子又怎麼能沒有爹爹?
而我要做回奚玥,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更不是要孩子的時機!
我看着他,坦白道:“我不想跟你生孩子。”
他黑眸暗沉看我半響,冷冷道:“由不得你。”
我亦是冷冷盯着他,恨怒地踢了他一腳。
…
已經立秋,然而秋老虎熱死人不償命,我鎮日穿着單衣搖扇納涼也很熱,真想把袖子剪了,把裙子也剪短。
“再在屋裡多放幾個冰盆。”我吩咐侍女。
有道是心靜自然涼,往年我也沒有覺得這般熱。我搖扇望了眼斜偎在我床上看書的東方明日,難道是因為今年我看到他,心浮氣躁之故?
近三個月,除了出府忙正事,但凡在王府,東方明日都待在蘭溪院,我的廂房兼做他的書房和卧房,隔壁的耳房甚至經常被他召見部下。他常常就在我的眼前,于是閑下來,便是迫我貪歡,想我受孕。
我再不覺這是閨房之樂。
這不是天堂,這是地獄。
我呼了口氣,壓下心中浮躁,看着手中的武功書籍,想記起些武功,想喚醒些奚玥的記憶。我瞥了眼斜偎在床上的東方明日,等我恢複實力了,我要向他讨回來!不,我才懶得去強暴他,我要将他敲暈了五花大綁了丢去青樓楚館!找十個二十個他不喜歡的女人或者男人去好好憐惜他!
似感觸到我的心思,偎在床上看書的他,并沒有看我,隻口上冷笑道:“幾個月了,記起武功了嗎?”
我将武功書籍放到一邊,去撚冰鎮提子吃。我不會告訴他,我一點武功也沒有記起。
他亦是放下了手中的書,挑眉看我,“要不要我教你?”
我冷笑看他,“男女合歡功嗎?”上一次教我武功不就教成了那樣?
他暗笑的眸子深幽,這是他想迫我貪歡的前兆。
“王爺,蔣太醫已經候在蘭溪院外了。”這時流雪來禀道。
他眸中深幽遁去,“帶他過去隔壁耳房。”
流雪應聲退下。
他下了床走向我,看我道:“三個月了,除了你來月信,我日夜都有耕耘,你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已經看過太醫了,我沒有問題。讓蔣太醫也給你瞧瞧。蔣太醫專為宮中娘娘們看診,于調養身體備胎上很有經驗。”
他惱我不懷孕,我對此卻甚是慶幸。
自去年冬天我與他有夫妻之實到現在,已近一年了。撇去以前房事後,我因為及時清洗身體,沒有懷孕過不提,這三個月,他日夜為此努力,在他的阻撓下,我又不能及時清洗身體,我沒有受孕确實不正常。我想我的身體确實是有問題。但是我現在并不想調養身體。調養好身體,好給他生個王子或者王女嗎?
“我不想看診。”我拒絕道。
他沒的商量,“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同意。”
我懊惱看他。
…
被他脅迫到隔壁耳房,夜雨在房中遮擋起屏風。
東方明日看我道:“蔣太醫雖是杏林國手,卻是父皇的人。你早年浴皿疆場,必在體内留下了痕迹。我擔心你以豫王妃的身份讓蔣太醫看診,他會生疑心。所以我已向他說明是替夜雨診病。夜雨流雪曾随我出征幾年,蔣太醫便是診出什麼,也不會起疑心。稍時你與夜雨坐在屏風後。我會讓蔣太醫懸絲診脈。”
他的話落,流雪的聲音在耳房外響起,“王爺,蔣太醫到了。”
東方明日示意夜雨帶我去到屏風後,他在那張瞧得見屏風兩側的椅子上坐下道:
“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