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院子裡,李夫子活動活動左右手腕,腳腕,随意扭動兩下腰身,笑着對李嫣兒道:“嫣兒,爺爺都告訴你多少次啦。練功夫要循序漸進,你年齡尚小,馬步都還未穩,就想着要飛檐走壁,那樣是練不好功夫的。來來來,跟爺爺一起先把馬步紮穩了再說。”說着話,李夫子雙手握拳,屈肘置于腰側,提跨,分腿,屈膝并擡雙臂。“嫣兒,快點兒來!”
李嫣兒收起了紅絲帶,嘟着嘴,滿不情願地站到李夫子身邊,擺了個馬步的姿勢。喃喃地道:“紮馬步最無聊啦!跟讀書習字一樣無聊。爺爺就會逼着嫣兒做這些無趣的事。”
“無趣?那嫣兒覺得什麼有趣呀?”
“當然是,懲奸除惡啊,行俠仗義啦!嗯……,就像上次小啞巴在鎮子上,打敗那個無賴,幫助了藥童小哥那次。那多好玩兒啊。”李嫣兒一提到鎮子上的事兒,就來精神,一雙大眼睛直放金光。
聞言,李夫子不禁笑道:“嫣兒怎得還叫小啞巴呀?人家可是有名姓的,叫林複聲。”
“哦,林複聲……”李嫣兒擡着眼皮,似知非知地重複了一遍。
“而且,人家複聲可是用聰明才智鬥敗了無賴。嫣兒若想效仿,那應當學他讀書習字,而非是舞刀弄棍的呀。”
“讀書習字?不要不要……”李嫣兒一聽,爺爺又變着法兒地要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書,寫字,吓得她吐一吐舌頭,再不敢出聲了。
林複聲站在石階上,遲遲不敢上前,心中有所猶疑。李夫子與孫女兒清晨于山上習武,是否想讓人知道呢?我這麼冒冒然過去,是否有何不妥?
正當他遲疑之時,李夫子像是察覺了些什麼。收臂起身,向石階口看去,“何人在那兒啊?”
見夫子已經覺察,林複聲撣了撣衣衫上的塵土,便拖着行囊來到李夫子面前,躬身一禮,道:“學生方才見到夫子清起練功,不敢打擾,故而,便在階口處候了片刻。”
林複聲這一番話,說得既有條理又有邏輯,實在令人很難與他現在這副五歲孩童的面孔,想聯系。李夫子看着他的樣子,越看越像是個小大人兒,不覺到有些好笑。
“哈,小啞巴來啦!”一見林複聲,李嫣兒高興地雀躍起來,拍着掌,已将李夫子剛說過的話抛到了腦後,又喚其為啞巴。
小孩子的思維有時更加頑固,第一次認定了的東西,就很難再改。這個“啞巴”的稱号,看來一時半刻是改不了的了。
林複聲對于李嫣兒的熱情,不知如何招架,隻能讪讪地笑了一笑。他是一向不善于與小孩子打交道的,即便,現在他也是個小屁孩兒。
“嫣兒,你怎麼又不記得啦!複聲已經不是啞巴啦!”李夫子微微蹙眉,笑着再次提醒道。
李嫣兒到不覺得啞巴這個詞兒有什麼不好的,聽到爺爺反複唠叨,顯得有些委屈,悶悶地低着頭,“呃,嫣兒知道啦!”
“呵,夫子,啞巴這個名字,學生早已習慣了。若是嫣兒妹妹叫得順口,也不礙的。”林複聲到是一直記得,母親楊氏前一晚,反複叮囑過他的事,要讓着夫子的孫女兒李嫣兒。再說,對于稱呼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根本也不在乎。
聞言,李夫子再一次對林複聲投來贊許的目光。這孩子說得每一句話,都不似是從一個五歲頑童口中說出來的。而且,見老夫在院中練功,便刻意回避。嫣兒喚其“啞巴”,他也毫不計較。如此心思缜密,兇襟豁達之人,就是在成人之中,也是少見,更何況,他隻是個孩子。
“呃,夫子……”
李夫子想得出神,聽到林複聲的呼喚,方才緩醒。笑道:“呵,老夫教書育人多年,這才發覺,尚不及複聲家中的長輩呀。哈哈哈……”
林複聲一怔,看了一眼李嫣兒,随即讪讪而笑。
李嫣兒見二人神色有異,說話間還不時看着自己,歪着腦袋想了好一陣,才有所覺悟,氣道:“呀,爺爺,你剛才,是不是說,嫣兒不如啞……,複聲哥哥呀?”
“呀!”李夫子大為詫異,不理孫女兒的問話,卻對林複聲道:“真奇了呀!這丫頭,一向不服小,從來不叫什麼哥哥姐姐。就連學堂裡的年紀最大的趙中明,比她都大了五歲,她都不管人家叫哥哥。呵呵……,看來呀,這丫頭到是真服你啊。哈哈哈……”
“呵呵,呵呵……”林複聲呵呵地讪笑,這事兒聽來好像還挺長臉的,但是,讓一個四歲大的黃毛丫頭服氣,好像對于他來說,當真是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哎呀,爺爺,真讨厭,嫣兒哪有像您說的那樣兒啦!”李嫣兒說着話兒,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跐溜一下子,躲回了屋子。
李夫子閑來無事,就愛逗逗孫女兒李嫣兒,這一大清早地,笑了半天,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随即,帶着林複聲到了院子裡的另一間屋子,說道:“你以後就住在這裡。今日時辰不早啦!咱們師生今晚上再聊。你收拾一下,就到青雲閣來吧。”李夫子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這間屋子比李夫子那一間小一些,就在它的旁邊,隻隔着兩人寬的距離。屋内設有簡單的衣櫃陳設。靠窗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一張低矮的桌案,案前是一張軟席。桌上陳列着文房四寶,看樣子都是半新的。桌案背後靠牆的地方,是一張炕,炕上的被褥到像是新備下的。
林複聲匆匆地向四下掃了一圈兒,便忙着将行囊中的衣物用品挪進了屋内的櫃子裡。并且,取出一件青布長衫換在了身上。這是母親楊氏連夜趕制的,怕他入了學堂,卻沒有學童穿的衣服,讓人笑話。
穿戴好之後,林複聲低頭一瞧,青衣布鞋,私塾校服,妥妥的成為住校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