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裡八村赫赫有名的李夫子駕臨水溪村,引得整個水溪村的村民都趕來圍觀。都當是這出了名兒的村中小土匪,竟然一提筆,便得到了李夫子的認可,要收去做學生了。可是,當這一副寫着“陳大牛”三個字的草紙一亮相,衆村民中便也傳來不小的唏噓聲。
“這寫的是什麼呀?還不如我寫的呢。”
“是啊,這李夫子……,不會是老眼昏花了吧。”
“再說這也不是詩啊,早就聽說,這次李夫子收學生,要看天資,收字畫書法文章,這,這算是什麼呀?呵呵……”
一陣陣地嗤笑聲,從人群中傳出。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陳家大媳婦兒雖不認字兒,但也見人寫過,就這張髒兮兮的紙上那兩筆字兒,說不定,她随便拿筆呼啦兩下,也就這模樣。再聽衆村民這一譏諷,臉上登時臊得直發燒。生氣地再次催促兒子陳大牛,“這到底是不是你寫的?要不是,你就趕緊跟夫子說了!”
“你别急呀娘,讓我好好想想。”陳大牛抻着個脖子,臉都要貼上那紙了,鼻子不時地一抽一抽,看那動作,好像不是看字迹,卻是在聞味兒。随即,擡起頭,伸手抓抓頭皮,小聲嘟囔道:“嗯,好像是我身上的味兒……”
“哈哈哈……”
陳大牛聲音雖小,卻還是讓衆人聽了去,引來一陣大笑。
陳家大媳婦更是又氣又臊,“讓你認字呢,你倒聞起來了,你屬狗的啊你!”
“哎呀!這就是我的那張!”陳大牛盯着宣紙正犯糊塗的時候,突然間眼睛一亮,指着宣紙邊角處一塊油污,興奮起來,“我上次吃東西掉上去一點兒,娘,你看,這油還在呢!”
“呃……”陳家大媳婦兒愣是被兒子給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覺得臉上更燒得厲害了。
“呵呵呵……”随着一陣笑,許氏從人群裡擠了出來,後邊兒還跟着林士修和滿臉黑泥的林得中。三人湊到陳家大媳婦兒跟前,許氏又哼笑了一陣,假意勸道:“大牛他娘,你生得什麼氣呀!你和大牛他爹都不認字兒,孩子能寫出自己的名字已經算是不容易啦。呵,就算這字兒寫得……,不大好看吧,但總還是寫了出來,你們該高興才是啊。再說,大牛又不是我們中兒,從小就有他爹的教導,這字兒早就練出來啦。”說着許氏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往四下看了看,随即,又看向李夫子,道:“李夫子,您這次來應該不會是相中……,這三個字吧?”
李夫子稍一遲疑,道:“呃,不是……”
“哎呀,我就知道,您這次來我們村呀,就是來收我們家中兒的。那,那您還在這兒呆着幹嘛,快上我們家去吧!”許氏飛揚着眼角,傲視着周圍衆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帶着李夫子上林家顯擺。
李夫子忙得擡掌擋道:“呃,莫急。呃,你們家中兒?是……”
林士修自覺許氏有些急躁丢臉,聽李夫子如此一問,便親自應道:“犬子,林得中。”
“林得中……”李夫子皺起眉頭,苦思半晌,搖頭道:“慚愧呀,老夫對令公子的詩作記得并不甚清楚。”
“不清楚?”許氏聞言,當即變了臉色。想來若是李夫子并不是來收自己兒子做學生的,那他一個村子裡的教書先生,有什麼了不得的,還用得着她陪笑巴結嘛。許氏抽了抽嘴,拿眼角掃了掃李夫子,不悅道:“那您跑到我們村裡來幹什麼?難不成,是存心來笑話誰的呀?”許氏陰陽怪氣地,專門挑唆陳大牛一家和李夫子的矛盾。
聽了許氏的話,躲在李夫子身後的李嫣兒豁地跳了出來,一張小粉臉,鼓得好像個小包子一樣,氣道:“我爺爺才沒這等閑功夫呢。你這嬸嬸,怎得如此亂講話!”
許氏哼哼了兩聲道:“我亂講?你們大家瞧瞧這三個字兒寫得,歪歪扭扭,連我婦道人家看了,都覺得丢臉。李夫子要不是存心笑話大牛,大老遠地跑來幹嘛?真是閑得嗎?”
林得中在許氏腳下站着,聽到他親親的娘,一個勁兒地埋汰他寫的字,不時地直吐舌頭。
李嫣兒氣得小嘴兒一繃,卻不知怎麼與許氏争辯,隻是叉着腰,擋在李夫子面前,像是要保護她的爺爺一樣。
李夫子對許氏的話,到不以為然,捋了捋胡子,淡淡地笑道:“你們誤會啦!老夫此來,并非要尋找,寫這‘陳大牛’三個字的人。而是,要問問他,這張紙上的其它墨迹,是何人所留?”說着李夫子,将宣紙的邊角打開,露出那一堆雜亂如麻的練筆小字來。
圍觀村人看不清那邊角之字,便好奇地往前擠了擠,好像在圍觀什麼珍禽一般。
林士修離得近,俯身看去,隻覺得那邊角上的字,的确寫得不俗,尤其是那幾個勾勾點點,雖是筆數不多,卻足矣顯示功力。再看之下,隻見其上,還有一首小詩:佛堂神僧誦,閻羅二鬼無,徹夜獨自歌,至與雄雞合。
“這……,隻是字寫得不錯,可這詩,比起我作的那首……,呃不,是我們中兒作的那首,相差實在太遠啦!”林士修隻覺得這詩寫得普普通通,沒什麼值得稱奇的地方,便皺起眉頭,想要問個究竟。“李夫子……,您,莫不是相中了這麼一首俗詩吧?”
“俗?”李夫子捋着胡子,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說它毫無意境,沒有内涵。但是,它卻不俗,反而有趣的很。”
林士修皺眉不解。
李夫子頓了頓,繼而道:“老夫初看此詩時,也覺得平平無奇,甚至狗屁不通,但是,昨夜,老夫夜有所思,整夜不寐,方才想起這詩。原來,它是一首謎詩。”
謎詩?
一衆村民皆好似聽說書講故事一般。個個面現驚奇之色。
“咱們村還有人會寫猜謎的詩呢?”
“看不懂啊,這寫得什麼呀?”
“也不像燈謎呀?”
有些識字兒的,用猜燈謎的方法,卻怎麼都看不出來,這詩究竟猜得是個什麼物件。
一時間,陳家院子裡便熱鬧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