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
淮安的話一說出口,秦昊和慕菀全都擡頭看着他。
“江夫人知道夫人喜歡吃魚,所以下午的時候便拉着江太傅一起,去京郊的魚莊跟着人去買新鮮的魚去了。”淮安看着兩人的面色不斷的轉換着,他繼續道:“我已經派人去保護了,流淵那邊也動手了,應當是沒事兒的。”
“加派人手,匈奴那邊這次來勢洶洶,務必不能出一點的岔子!”秦昊面色冷靜的吩咐道。
淮安點頭,得令以後,立即飛身而出。
“菀兒,我們先帶小五回府!”秦昊說着,就從慕菀的懷裡将小五給抱了起來,可小五死死的抱着小黃的屍體,見此,秦昊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抱着兩個上了馬車。
馬車裡,小五的小身子縮成了一團,小胖手死死的抓着小黃的皮毛,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好似已經沒有了眼淚。
“是匈奴動的手麼?這次……”慕菀心中在疑惑,到底是匈奴動的手,還是齊思墨和他們聯手動的手。
秦昊點了點頭:“我查看過了,所有暗衛的屍體都是匈奴的打扮,應當是匈奴不錯!”秦昊攬着她的腰站在那裡,揉了揉眉心,聲音有些淡淡的道:“看來,是呼延樓來了。從他進城到現在,我竟然沒有收到一點消息,看來,這人要比呼延烈還精明的多啊!”
“秦昊。”慕菀抱住小五的小身子,朝秦昊開口道:“你說,會不會是齊思墨已經和匈奴結盟了!”
“暫時還沒有!”秦昊搖頭:“但也隻是暫時,如今老師的事情一出,隻怕齊思墨也坐不住了,他們聯盟是早晚的事情。”
“所幸老師和師娘沒事兒!”慕菀歎了一口氣,那兩人對秦昊的意義,既是老師,又是他很尊敬的長輩,如果那兩人出了事,秦昊的心裡有多崩潰,慕菀也無法想象。
“如若他們今天沒有外出買魚,隻怕也難逃!”秦昊說着,放在慕菀腰上的手緊了緊。
慕菀低垂着腦袋,手伸向了小黃的皮毛,這隻狗,陪伴了慕菀的原身好幾年,在國公府荒涼的後院兒裡,是它陪伴着慕菀度過了那麼多艱難的時日,可是,竟是因為一場災禍,又将小東西的生命給奪了去。
秦昊坐在一邊,看得出她的情緒,當初小黃被人傷了,她差點要發瘋,此時小黃沒了,她整個人隻靜靜的瞧着,竟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小黃以前很喜歡在後花園,就将它葬在後花園吧!”秦昊抱住慕菀,低聲道。
慕菀眼珠子微微動了動,這才點了點頭。
到了府中以後,秦昊親自又将小五給抱了下來,對上小孩子很是呆滞的目光,他伸手将小黃的屍體給抱了出來,然後大步朝後花園走去,而姐弟倆就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從始至終,小五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在看着小黃下土的時候,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麼止都止不住,而他就跟小啞巴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一個勁兒的哭着。
“小五乖,不哭了。”慕菀心疼的抱起小家夥兒,去了沉香榭,又将他給安置下。
大概是今天遭受的打擊太大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小五便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而就在這時,淮安那邊也來了消息。
前廳裡,
江太傅和江夫人兩人皆是披頭散發,身上的模樣也很是頹敗,兩人的身上還沾着皿迹,一片片的,有些吓人。
“老師,師娘!”秦昊上前趕忙将人給扶住。
江太傅肩膀上中了一劍,而江夫人,雖然沒有受傷,可神情也很是呆愣。聽見秦昊的聲音,她許久這才反應了過來,她眼珠子無神的轉了轉,然後忽然就開始找起東西來:“我的筐子呢,我的筐子呢?裡面有魚,老大他們四兄弟也很喜歡吃魚,菀兒也喜歡吃,哎,老頭子,我的魚呢?”
江太傅神色清明,看見江夫人這樣,他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她亂動的身子,眼底一片灰白。
“哎,我的魚!”江夫人的狀态一直很是不好,到最後秦昊和江太傅無奈,隻得一個手刀,将她也給弄暈了。
“老師,如今你們暫且現在府中住下來吧!”江府現在一片的屍體,以後隻怕也無法入住了,秦昊擡眼朝江太傅問道。
江太傅無奈,點了點頭,
等到事情都安置下來的時候,飒飒的冷風從面上吹過,秦昊一身單衣,甚至連件大衣都來不及披,就坐在院子裡,神色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
慕菀一直照看着小五,而小五就這般不吃不喝的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這天早晨,這才清明了過來。
“小五,你醒了?”感受到手心裡的動彈,慕菀擡起了頭,就看見小五已經睜開了眼睛。
“大姐,你臉上怎麼有皿!”小五睜開眼,看了看嗎慕菀,聲音有些虛弱的道。
“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嗎慕菀摸了摸自己的臉,哪裡有皿迹。
“是麼?”小五迷迷糊糊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伸手朝慕菀的嘴角摸了去。
慕菀拉着他的小手,看見他這副模樣,隻覺得心裡難受的很,他才這麼點大,就看到了如同滿門的屠殺,甚至……甚至連小黃都沒有被放過。那樣皿腥的場面,慕菀很是擔心會給小孩子的心裡留下什麼陰影。
“大姐,大師爹他們……嗚哇!”上一秒,小五的聲音還虛弱的很,但下一秒,一想到腦中那些皿腥的場面,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好似要将那天壓抑住的全都給喊出來。
慕菀也沒有勸他,隻是任由他在那裡哭,直到他哭累了,竟然又睡了過去。
親自給小家夥兒蓋上了被子,慕菀這才從屋子裡走出來,低聲朝驚夜交代了一句。
看到小五安然無恙的醒來了,慕菀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就落地了。初冬的陽光很是溫和的照在她的臉上,她擡手用胳膊遮了遮,等眼睛适應了,這才朝超然樓走去。
“淮安,你主子在裡面麼?”慕菀開口朝淮安問道。
淮安點了點頭。
慕菀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結果就看見秦昊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門外的動靜,他早已經擡起了頭看着自己。
慕菀擡腳朝他身邊走了去,靠着她在他身邊坐下,這才拉着他的手道:“你昨晚是不是在這裡熬夜了?”
“沒有,睡了一會兒!”秦昊伸手描了描她的眉眼,搖了搖頭。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兩人這幾天都是疲憊的很,慕菀扯着他的手問道。
秦昊嗯了一聲,低低的聲音之後,是他穩穩的公主抱。
他抱着疲憊的慕菀直接朝二樓的卧室走去了,慕菀現在的确是疲憊至極,身子剛觸碰到床,她已經一咕噜滾了進去,然後還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朝秦昊道:“你來這裡啊!,我真的要睡過去了!”
秦昊坐在一邊,伸手扯過被子,将毫無睡相的她給塞了進去,他剛要準備起身,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拉,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躺在了慕菀的身邊。
“睡一會兒吧,你這兩天累的夠嗆!”在他的身子跌下來的時候,慕菀自動的靠到了他的身邊,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語氣已經有些迷迷蒙蒙的道:“人要保證睡眠,睡少了不好,睡多了也不好,小五睡了那麼久,一醒來就說我臉上有皿,我有沒去殺人,怎麼會有皿……”
秦昊聽着她兀自的呢喃,可在聽見這一句的時候,他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他反手抱住了慕菀,聲音很是清明的朝慕菀道:“菀兒,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困死了!”慕菀腦子裡本就糊糊狀的一團,哪裡還能聽見什麼,隻是覺得秦昊這人不老實,在自己耳邊說話,讓她很是苦惱,所以她直接就要朝秦昊踹過去一腳。
秦昊見她很快睡了過去,原本還有的疲憊,竟是全都一掃而空。
……
小五醒來這兩天,漸漸的開始下地活動了,他甚至都沒有詢問,就記得小黃被埋在了後花園的哪裡,小小的一團蹲在小黃的墓前,一坐就是一上午。
而因着慕菀這幾日忙,所以小白一直跟着驚夜,對于“雄性”小白有着很強的警惕性,所以當她跟在驚夜的身後找到小五的時候,它刺溜一下子就靠在了驚夜的腳邊,不去上前。
聽見動靜的小五轉過頭,看着屁股上還沒長出毛的小東西,臉上的表情很認真而又嚴肅的道:“你是小白,睡在這裡的是小黃,我最喜歡小黃了!”
事情巧得很,小白明明聽不懂小五說的話,可莫名的,當小五的話落下去以後,小白傲嬌的轉了轉屁股,将腦袋對向了另一個方向。
瞧見小白這模樣,小五也沒管,仍舊坐在那裡,伸出小手捧着小土堆上的土。
“小五!”江夫人正出來給江太傅熬藥,正好瞧見兩人站在這裡,一看到小五,她立即喊了一聲,眼圈有些泛紅。
而小五還不知道他們倆也住在這裡,聽見那聲音,他反應了良久這才反應過來。
小五嗚哇一聲,又跑了上去,抱住江夫人的腿又開始哇哇大哭了起來。
“乖孩子,不哭哈!”江夫人一邊說着,可是自己的眼淚也有些忍不住的,自己住了那麼多年的房子,就那般被人毀了,還有那些年輕的生命,她心裡說不出的苦楚,而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又很簡單直接,聽見他的話,江夫人直接也繃不住了,兩人就抱在一起哭。
……
同福客棧,
一抹修長的身影站在後窗邊,一身的戾氣甚至不用人走近,就能感受的到。而當他聽見動靜轉回頭的時候,那張黝黑俊朗而又暴躁的臉就映入了幾人的視線。
呼延靈直到現在也有些捉摸不過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臉吃驚的問道:“二哥,江府的事情,果真是你帶人所為?”
“這麼愚蠢的問題還有必要問?”呼延烈脾性雖然粗犷,但對于呼延靈也是真的關心,可呼延樓不同,呼延樓模樣雖然同呼延烈有相似之處,可那顆心就如同他的臉一樣,黝黑黝黑的。
“二王子,這件事情……”巫師這話還沒有說完,萦繞在呼延樓周身的氣場頓時變得咄咄逼人了起來,他斜挑着唇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很是擠兌的看着面前的巫師,聲音也同樣咄咄逼人:“巫師不是自诩有能力同大巫師并肩麼?為何我大哥身死這種事情你也算不出來,至于我,我現在的身份可不是二王子,這兩處皆是出錯,巫師的本事,真是讓我懷疑啊!”
呼延樓這話一出,倒是讓呼延靈和巫師對視了一眼,他這話中的語氣如此笃定,定然是匈奴王已經有動作。
匈奴王定然封了呼延樓為太子。
明明呼延烈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現在就這樣迫不及待的又封了一個,呼延靈愣愣的站在那裡,雖然表示自己能夠理解,可心裡還是不舒服的很。
“這幾日你别在客棧了,雖然你拴不住齊思墨的心,但他目前還要仰仗我們,左右你不會有事兒的。”呼延樓以一個絕對命令者的态度朝呼延靈道。
可呼延靈下意識的就搖了搖頭。
但呼延樓也不是呼延烈,他并沒有給呼延靈任何反應的時間,而是開口就很直接的說道:“你這腦袋是木頭做的麼?我也真不明白,當初父王為何讓你來和親,明明小三比你精明多了!”
這話無疑又在呼延靈的心上挖了一個窟窿,巫師有些聽不下去了,站出來剛要為呼延靈說話,也被呼延樓給堵了回去:“巫師,你的話還是憋在肚子裡吧,你算的事情沒有一件準的,我暫且也不想聽你說什麼算命的話了,畢竟,你們待在這裡,非但什麼功勞都沒有取得,反而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折損,我一來便端了江府的老巢。”
呼延靈沒有聽完呼延樓的話,就有些雙目無神的帶着烏蘭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這就是世态炎涼麼?
她跟大哥是親兄妹,和二哥三妹雖然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但是大家相處的也都很好,當初大哥年紀小小就被封為太子的時候,二哥當時還捉了好多鳥兒來給大哥慶祝。甚至,她要作為和親公主遠嫁齊國的時候,二哥他們也從來都是笑容以對,可今天的情形,卻将自己以前的回憶全都給打破了。
這就是所謂的得勢了麼?
大哥,你在地下,可會心涼?
你已經沒了,你涼不涼,靈兒無處可知,可這幾天,靈兒的心就跟掉進了冰窟窿一樣,一次次被反複的折磨。
來自兄長的,來自摯愛的,都那麼鋒利……
……
呼延靈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東宮的時候,齊思墨正好剛剛送一群謀臣出去,她目不斜視,心裡好像有一隻手,緊緊的握着,一下下用刺痛來提醒她,不能看,不能看!
如此這般,倒也平靜的同齊思墨擦肩而過,當她回到自己殿中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太子妃,殿下到!”她剛緩過神,還沒等喘口氣呢,外面忽然又傳來小宮女顫抖的聲音,她一轉頭,就瞧見齊思墨已經撩起袍子一甩,走了進來。
“你下去吧!”他轉頭,聲音沒有什麼情緒的朝烏蘭道。
烏蘭心中擔心,暗暗的瞅了幾眼呼延靈,見他神色如常,這才安靜的退了下去。
當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齊思墨忽然朝呼延靈招了招手。
又是這樣!
呼延靈在心中想道。所以在齊思墨這樣問的時候,她根本沒有動腳,反而轉身要朝裡面走。
而她的身後,一聲低歎聲緩緩的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他急促的腳步聲,呼延靈心中甚至在想,他心中可有一分的着急。
下一秒,手腕頓時被握住,他整個人也從後面抱了上來。
“靈兒,上次的事情我也很無奈,請你原諒我!”齊思墨的聲音很低,也很溫柔。
呼延靈的心裡在呐喊着,想要離開,想要逃離,結果,腿腳就跟生根了一樣,動都動不了。
每次都這樣,呼延靈在心中想道,可偏偏,自己就是這麼犯賤,他隻要放低身段,來哄一哄,她心裡的缺口就能瞬間被填滿。
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伸出手抱住了齊思墨的腰,将腦袋埋在他的懷裡,低聲的道:“殿下,我愛你,很愛很愛!”
齊思墨隻是抱着她,對于她的話,他的回應隻是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還有那雙眸裡,讓人看不懂的深邃。
這一夜,注定是兩廂纏綿,但第二天一大早,當呼延靈醒來的時候,床榻的身邊已經沒了人。
“什麼時辰了?”呼延靈下意識的覺得,天大概不算早了。
烏蘭從外面低頭進來,幫她收拾着衣服,然後這才開口道:“已經上午了,李毓秀她們來給公主請安,被太子殿下給擋回去了,說……說不準她們打擾你休息。”
“呵呵……”呼延靈忽然苦笑了一聲,見烏蘭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她忽然輕聲的呢喃道:“烏蘭,我自小就很喜歡中原的文化,很多詞語能形容我此時的心境,比如……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