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四三十年……”範老太爺一句話沒說完,歎了口氣。
頭三四十年正是大梁最風雨飄搖的三四十年,也是安家折損最慘烈的三四十年。
“入川前,我就讓人找過你,入川後,也沒斷了找,直到前些天。”範老太爺倒了杯茶推給安大姑奶奶。
“找我做什麼?不是跟你說過,安家自有安家的退路。”安大姑奶奶端起茶抿着。
“你當時說的是歸路!你該遞個信給我。這些年,虛虛實實聽到很多信兒,我很煎熬。”範老太爺幾乎不錯眼的看着安大姑奶奶。
安大姑奶奶看了他一眼,沒接這句話。
“你這趟來,”範老太爺的話頓了頓,沒說完就轉了,“你帶大的那哥兒幾個,該來找我。”
“找你?”安大姑奶奶皺起了眉頭,挪了挪,對着範老太爺,“你今年都多大了?能替他們擔待幾年?
這蜀地,算什麼?
要是算大梁餘地。”
安大姑奶奶的話頓住,好一會兒,長歎了口氣。
“安家七歲以上的男丁,盡皆為國捐軀,安家和大梁這百來年的君臣之義,已經終了。大梁對得起安家,安家,也對得起大梁。
蜀地要不算大梁餘地,那是誰的?簡家?
簡家可擔不起我們安家的報效。”
安大姑奶奶下巴微微擡起,擡起一派傲然。
“你這趟來,是來遊說的?”範老太爺沉默片刻,問道。
“我想讓你給苒丫頭一個機會。”安大姑奶奶沖範老太爺微微欠身。
範老太爺微一怔神,皺眉問道:“苒丫頭?李苒?樂平公主那個閨女?”
“嗯。”安大姑奶奶極其肯定的嗯了一聲。
範老太爺看着安大姑奶奶,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見過她了?”
“沒有。我有個堂姐嫁進了王家。”安大姑奶奶看着範老太爺道。
範老太爺點頭,表示他知道。
“堂姐姓安,這些年,外頭的事兒,一直是她在打理。
苒丫頭一進汴京城,堂姐就寫信告訴了我,之後,堂姐一個月兩三封信,多數都是在說苒丫頭。
那丫頭極似姐姐。”
說到姐姐兩個字,安大姑奶奶聲音微顫。
範老太爺直起了上身,驚訝道:“極似先安皇後?”
“嗯,堂姐說,連長相都有三四分像。
給她個機會,讓她走一趟蜀地。”
範老太爺呆了一會兒,看向安大姑奶奶,“真要像你說的,極似先安皇後,她走這一趟……”
後面的話,範老太爺沒說出來,真要這樣,這樣苒姑娘走這一趟,隻怕就把蜀地的人心走到對面去了。
“範家也是一大家子,你難道沒打算過?怎麼打算的?”
安大姑奶奶看着範老太爺問道。
範老太爺沒答安大姑奶奶的話,倒了杯茶,垂着眼皮慢慢抿了半杯,放下杯子,一聲長歎,“好,我盡力。這兩年,簡相越來越固執,我隻能盡力。”
安大姑奶奶嗯了一聲,站了起來。
“這就走?”範老太爺忙跟着站起來。
“嗯,我去阿沉他們哥幾個軍中看看,對了,那邊捎了話,要是兩邊能平平安安合二為一,蜀地大軍,就交給阿沉他們,帶到北邊好好打幾年仗。
北邊,才是我們安家該浴皿的地方,這兒不是!”
“蜀地精兵強将,陸家父子能放心?”範老太爺兩根壽眉都擡起來了。
“哪兒不放心?是信不過安家的臣子之道?還是信不過安家帶兵的本事?”安大姑奶奶已經站起來了,斜瞥着範老太爺。
範老太爺沉默片刻,沒說話,隻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跟着安大姑奶奶站起來,背着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