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娥大步流星飛快走了,李苒冷靜的梳理着她眼下面臨的問題:
其一,安家兄弟五人的到來,這件事很大,不過她已經交給了謝澤,她要處理的,隻是一些邊邊角角的細務了,比如王家那位老夫人:
安老夫人。
這位老夫人,從送給她那罐早就放失效了的安家舊傷藥起,甚至之前,也許從聽到有個她開始,就開始替安家盤算了吧。
現在安家兄弟的到來,自己得見一見她,當面說說話。
安家的打算,也許,她比安家兄弟知道的更多。
自己知道的更多更明确,對謝澤,對安家兄弟,都更好。
其二,自己實在太缺人手了!
她的預訂,在安家兄弟到前這一刻,全線崩潰……不是,是安家兄弟的到來,把這個崩潰提前了幾天而已,要不然,進了臘月,她也是要崩潰的。
嗯,崩潰這種事,越早越好。
其三……
之後的事,等見了安老夫人,以及人手到了再說。
李苒叫進一直垂手等在門口的桑嬷嬷,吩咐道:
“你親自走一趟,請謝夫人,要是安老夫人有空的話,也一起請過來,越快越好。”
“是。”桑嬷嬷先應了一句,猶豫了下,擡頭看了眼李苒,“王妃要不要先跟王爺商量一聲?”
“商量什麼?”
李苒一個怔神,随即醒悟,沉默片刻,看着桑嬷嬷道:
”我不覺得我應該事事都要先和王爺商量,小事我自己做主,這一件,是我能自己做主的事,你去吧。“
”是!“桑嬷嬷這一聲響應,明顯比剛才響亮。
李苒多看她一眼。
嗯,一個強勢的上司,遠比一個事事不能自專的上司,令人愉快太多。
她能體會她的心情。
謝夫人和安老夫人到的極快。
李苒想到了她們必定很快就到,可她們到來之快,還是超過了她的預想。
李苒還沒迎到院門口,剛出了垂花門,謝夫人虛扶着安老夫人,已經進了院門。
李苒站住,看着腳步急快的謝夫人和安老夫人。
“從角門進來的,是安老夫人的意思。”原本走前兩步的桑嬷嬷,急忙小跑幾步,和李苒飛快的低聲解釋了一句。
“嗯。”李苒嗯了一聲。
這一趟,确實是悄悄的從角門進出最佳。
“進屋說話吧。”離了三四步,李苒先開口道。
謝夫人一臉笑點頭,安老夫人微笑應了,跟着轉身往裡的李苒,往上房進去。
進了上房,紫茄等人動作極快的侍候三個人去了鬥蓬,上了茶,不用李苒吩咐,垂手退出,紫茄和桑嬷嬷一左一右,守在上房門外。
“早上,有兄弟五人來見我,說是姓安。”
看着紫茄等人退出,李苒看着安老夫人,直入正題。
“我知道,是我遞信讓他們啟程的,沒想到今天就到了。”
安老夫人的回答更加直爽。
“安家一直是在老夫人的看護之下?”李苒看着安老夫人。
“不是,安家不是我能看護得了的,安家在南溪安頓下來之後,一直隐姓瞞名,艱難度日,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開平三年了,安家老太太打發人來找我,就是王翠和沈麥。
之前,我幾乎每年都打發人到南溪打聽,不敢明着打聽,悄悄過去看看罷了。”
安老夫人語調沉緩,帶着笑。
謝夫人聽的微微有些驚訝和感慨。安家原來是隐在南溪,老夫人年年打發人去南溪尋找……這些,在剛剛聽到之前,她都不知道。
嗯,就是王翠和沈麥,她也是在得了托付那天,才知道這兩位成天一聲不響的老嬷嬷,是安家舊人……
“我想和老夫人說幾句話。”李苒看向謝夫人。
“不用讓她回避,不管王妃要說什麼,都能讓她知道。”
安老夫人笑看着李苒。
“我這把年紀了,随時等着歸去的時候了,往後,這些事,都要托付給她了。”
“嗯。安家有什麼打算?”李苒看着安老夫人問道。
“安家人離開戰場久了,安家就不再是安家了。
安家老太太,還有我,都這麼以為。
所以,安家人,隻宜暫時隐在南溪,隐得久了,就不是隐,而是湮沒。
就算沒有姑娘,安家人也要離開南溪,投身軍中。
隻是,遠不如現在這樣……”
安老夫人的話微頓,看着李苒,聲音落低道:“便當。”
“照安家的規矩,安家兄弟幾個,早十年前,就該投身軍中。”
謝夫人看着李苒,接話道:
“隻是,安家隻餘了他們兄弟五個,就是安家老太太,也狠不下心,把他們送入軍中,從列陣厮殺起……
再要折損,安家,真就絕嗣了。”
“這有違安家的家訓,可……”
“安家的家訓,不畏懼死,不放棄生麼?”
見安老夫人點頭,李苒接着道:“生死之間,要權衡要選擇,這不算違背,我知道了。”
安老夫人嗯了一聲,沒再接話。
“我需要人手。”
李苒轉向謝夫人。
謝夫人笑起來,“都備下了。”
“嗯,分兩三批吧,一下子過來,我顧不及。老夫人。”
李苒轉向安老夫人。
“您也看到了,現在我身邊,這座府裡,都是謝家的人,夫人姓謝,嫁在王家,王謝兩家,于她是親人,安家呢?老夫人有什麼人,能給我一些嗎?”
謝夫人眉梢高挑,好一會兒才用力壓下眉毛。
這位姑娘,不是,這位王妃,這話可真夠直接明白的!
“我嫁進王家幾十年。”
安老夫人的話頓住,笑起來。
“安家的根,向來在軍中,王妃不妨收一些老兵入府,于謝家也大有好處。
陳年舊族,若有像現在這樣,象王妃和王爺這樣,源于舊族,卻推陳出新之人,就僻如野火之後的古老山林,一掃百年陳腐,開下一個百年氣象。
謝家祖上積福。”
頓了頓,安老夫人笑道:“安家也是。”
“王家也是。”李苒看了眼謝夫人,沖兩人微微欠身。
“托王妃的福。那我們娘倆兒就不多打擾王妃了,明兒就進臘月了,王妃再怎麼忙,也要歇好。
這家事,可是忙不到頭的。”
安老夫人一邊說笑,一邊站起來。
李苒并不虛留,将安老夫人和謝夫人送到院門口,看着兩人跟着桑嬷嬷,往角門走了,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轉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