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芸芸帶着胖喵滿載而歸時,三囡已經戴着新帽子在村裡晃悠了一整圈,成功的得到了三奶奶等人的誇贊,當然也引起了周大囡的不滿。
不滿就不滿呗,三囡才不會在意這些,且她每回進村都帶上大花,而可憐的周大囡一旦出現在大花視野之内,必然會遭遇千裡追殺。久而久之,周大囡也就隻敢待在家門口遠遠的往外頭瞧一眼,再多的怨念都隻能往肚子裡吞。
可對于周芸芸來說,帽子倒是無所謂,她反而被周家阿奶那充滿了商業頭腦的腦子給驚到了。想她一個穿越者,卻整日裡窩在鄉下農家小院裡,不是忙着做家常菜,就是琢磨啥零嘴兒好吃,結果阿奶卻時常輕而易舉的抓住商業……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悲傷了那麼一瞬間,周芸芸倒是很快就恢複了常态,她仔細想了想,如今這般倒也不錯。她負責出方子,阿奶負責找銷路,周家其他人則是出力。
盡管看起來她的方子是不可或缺的,可事實上周芸芸反而覺得阿奶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環。簡而言之,阿奶沒她也能發财,頂多就是費點兒事兒,也更慢一些,可反過來她沒了阿奶估計遲早要完,畢竟上輩子的她也隻是在後廚打工,對于銷售那一塊是完全一竅不通的。至于周家其他人,看似誰都能代替他們的工作,然而不要忘了,他們是不拿錢的。像這般盡心盡力幹活,卻隻有一日三餐以及每季做新衣服這種寒碜到極點的福利,周芸芸打心底裡認為,他們才是最慘的人。
當然,話也不能說的那麼絕對,就周家阿奶而言,賺再多的錢也是為了子孫後輩考慮,左右也沒餓着凍着,隻要把心放寬了,自然就無所謂了。
就像這會兒,她從周家阿奶手裡接過了兩個大罐子,哪怕還沒細看裡頭究竟裝了甚麼,周芸芸已經很開心了。
再一打開……
兩個五斤裝的大罐子,一個裡頭是滿滿的蜂蜜,另一個則是雪白透亮的白砂糖。
周芸芸有點兒懵。
蜂蜜這玩意兒,其實在這個年代并不算少,畢竟養蜂人是曆經千百年的傳統職業。隻不過,好的蜂蜜很少,價格也不便宜,因此在普通小鎮上就極少能看到。盡管如此,像一些較為繁華的鎮子,或者縣城、府城裡,蜂蜜真不算稀罕物件。
可白砂糖就不同了。
大青山一帶,隻有麥芽糖、紅糖、黃糖之類的,這些糖的原材料全是糯米,而白砂糖的主料卻是從甘蔗和甜菜裡頭提取的。換句話說,既然府城裡有賣白砂糖,就代表這裡是有甘蔗或者甜菜的。
“好乖乖,喜歡不?聽人說,這是頂頂好的香蜜,還有這個,叫白霜。”
周家阿奶早已笑眯了眼,她就知曉自家好乖乖最喜歡稀罕的東西,這不,從繡莊裡得了銀子後,她也沒急着趕回來,而是特地去最為繁華的鬧市裡轉了一圈,打聽清楚這兩樣都是極好的東西,才給買回來的。
香蜜就是那一罐蜂蜜,而白霜則是周芸芸原先最為熟悉的白砂糖。
“阿奶,你知道這白霜是用甚麼做的嗎?”周芸芸略一遲疑,又道,“我是想着,要是白霜也跟麥芽糖那樣是用某種糧食熬制出來的,那咱們來年幹脆就種些。左右咱們家的糧食夠吃好幾年的,明年索性不種糧食了,種芝麻、花生、大豆、油菜這類的。要是能弄到熬制白霜的植物,咱們也種!”
其實,周芸芸早就想說了,種糧食作物累人不說,關鍵經濟收益也太差了。要她說的話,還不如種貴的植物,回頭收獲以後全賣了,再買糧食都成。
當然,這麼做有一點極不好,萬一碰上了災荒年,糧價飙升也就罷了,一旦沒人賣糧了,家裡絕對要斷炊。
也因此,就算她早有了這個想法,先前也沒跟周家阿奶透露分毫,概因這個年代有太多的不穩定因素。好在有了今年的那一茬白得的再生稻,哪怕事實上收獲并不算多,也就頭一季約莫五十畝的出産,饒是如此也将周家後院的糧倉堆了個滿滿當當,足夠周家敞開肚子吃上好多年的。
既然糧食問題解決了,幹嘛不幹脆種經濟作物呢?就算不種個百來畝的,種一半總成罷?
周芸芸一面琢磨着一面看向周家阿奶,她覺得以阿奶的性子和眼光,十有*會應承下來。
果不其然,周家阿奶在聽完了周芸芸的話,沒有絲毫猶豫就點頭道:“就這麼辦!不過種子是個問題,花生、大豆倒是沒啥,像芝麻、油菜這樣的,我抽空還得去縣城瞅瞅有沒有得賣。對了,你說熬制着白霜的……我不大清楚,回頭仔細打聽打聽。”
在糧食絕對管夠的情況下,當然是緊着錢了。周家阿奶想的比周芸芸更周全,她一早就琢磨好了那百來畝水田的用處,隻不過在沒聽到周芸芸這話之前,她是打算做種些各色豆子,正好等開春自家恢複了麻辣燙買賣,豆子可以賣給她三弟妹家裡,當然也可以煉油。在得了周芸芸這些建議後,她則愈發幹勁十足了,隻恨不得明個兒就開春。
周芸芸倒是沒想到自家阿奶這般有幹勁,見自己的建議起效了,她就抱着倆罐子進了竈間。
如今她的專屬竈間經過了幾次改造後,非但地方大了,功能多了,裡頭的佐料更是多不勝數,單是她自個兒做的各色醬汁就有三十多種,都整整齊齊的疊放在竈間靠牆的角落裡。另外,自家的腌菜也多,不過她隻留了幾小壇,多餘的都搬到了隔壁公用的竈間,方便家裡人取食。
這會兒,周芸芸把倆罐子暫且先擱在了竈台上,取了倆幹淨的小粗瓷罐子,每樣裝了一斤左右,都放置妥當後,才開始琢磨接下來該做甚麼。
蜂蜜暫且不提,就算品質差異再大,本質上卻是一樣的東西,她這竈間裡還有先前周家阿奶陸續買來的三種蜂蜜。倒是這白砂糖……
琢磨了一會兒,周芸芸決定先試試看最簡單的冰糖,結果還不等她上手,竈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周芸芸愣了一下,因着她這會兒早已不做麻辣燙湯底了,倒沒拘着不讓人進來,隻不過或許是因着習慣了,家裡人并不往她這裡來,就算真有事兒,也都是在外頭敲門或者直接大聲嚷嚷的。
再回頭一看,卻是去而複返的周家阿奶。
“阿奶,有事兒不?”
周家阿奶手裡捏了半塊米花糖,兩眼放光的看着周芸芸:“好乖乖,這玩意兒叫啥?味兒不錯,樣子也挺好的。”
懂了,這是打算賣米花糖?
相較于技術難度太高而無法假手于人的旋風薯塔,以及出于保密緣故不能将方子外洩的麻辣燙湯底,米花糖的做法實在是太容易了。
準确的說,隻要搞定了第一步原材料米胖,接下來的步驟簡直不要太容易。
解釋起來到底比較慢,周芸芸裝了一海碗的大米給了周家阿奶,還順手在上頭倒了兩勺白砂糖,畢竟白砂糖算是最接近于糖精的糖類了,見阿奶還是一臉的狐疑,她道:“阿奶你直接将這個給大金,回頭他就會給你做米花糖的原材料了。”
米花糖做起來真心太簡單了,無非就是拿米胖倒入鍋中和着糖漿反複翻炒,回頭趁熱撈出來拿闆子壓實,再用刀切成小塊就成了。可以說,隻要搞定了第一步,後面的那些連三囡都能上手。
不過,既然是打算賣的,周芸芸琢磨着可以多添點兒樣子。譬如說,弄幾個圓形、星形的磨具,到時候直接往裡頭壓,盡管口味不會有任何變化,可賣相卻會好看很多。再不然,就在米花糖裡加一些花生、芝麻之類的,若還嫌不夠,添點兒蜂蜜增加點兒甜香味兒也使得。
等周家阿奶頂着一臉驚魂未定的神情,拿了一鍋米胖回來後,周芸芸強忍着笑意,親自示範了一遍,又将先前的想法一一講述清楚,之後就撒手不管了,隻道:“米花糖的變化很多,端看阿奶你打算賣甚麼價,也不用擔心被人學了去,左右頭一道原料他們就沒轍。”
盡管周家阿奶先前被爆米花機唬得不輕,不過到這會兒也已經緩過來了,聽了周芸芸這話,哪裡還有想不明白的,回頭就抓了大金當苦力,一天二三十回的爆破。
周芸芸:…………
她咋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有了周家阿奶撐腰的大金,這會兒可算是迎來了他的春天。一天放三十炮那是最少的,且在玩膩了米胖後,他又試驗了各種糧食。當然,其中口感最好的莫過于玉米粒了。
而周芸芸建議的名字也被大金果斷采納,就是大金特地過來問她,爆米花能不能做成米花糖。周芸芸告訴他,爆米花的正确使用方法應該是拿張油紙卷成蛋筒狀,将爆米花裹在裡頭,一顆一顆的丢進嘴裡吃。
雖然不大理解周芸芸這話,不過大金還是去試驗了一下,感覺滋味沒啥變化,也實在是體會不到周芸芸所謂的情調,他果斷的認為他阿姐這是在耍他玩兒。
被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周芸芸也不惱,隻盤算着最近的活兒。
冰糖已經做好了,她還将冰糖融化成了蜜,和着剛買來不久的香蜜,做了些金平糖。不過,金平糖并不是立刻就能吃的,起碼也得過上幾天,好成為一粒粒單獨的結晶。又因着白色的金平糖瞧着就不咋地,索性就着先前從山上采來的為數不多的野橘子,榨成汁水後,将金平糖染色。可惜就算這麼趕,等能吃到嘴裡也是兩三天後的事情了。
除此之外,家裡也準備了不少過年的吃食,像腌肉、熏肉自是少不了,各色炸丸子、油渣子也不少,還有普通的花生糖、芝麻糖之類的,但凡能搜羅到的吃食,周家阿奶都準備了好幾份。
這僅僅是自家吃的。
事實上,周家阿奶已經跟村裡屠夫定好了日子,回頭就将家裡頭那十頭大肥豬全給宰了,一頭都不留。正好,到時候家裡人再忙一段日子,或是腌制或者熏好,一部分賣給縣城裡的酒樓,另一部分則先留着,等過完元宵接着賣麻辣燙,當配菜用。
當然,還有兩位堂哥的親事。
林林總總的一堆事兒,可見就算看起來周家人是松快了不少,事情卻是一樣都沒少幹。
不過,周芸芸仔細盤算了一陣子,假若她不打算再折騰新鮮吃食的話,接下來一直到大年夜,她皆有空。
當下,她索性尋上了大金。
“家裡的米花糖該是夠了,就算阿奶打算年前最後一次趕場子再賣一回糖,這些也盡夠了。我看,要不然咱們一道兒去趟縣城?其實我更想往府城去,就是太遠了。縣城也不賴,咱們多帶些柴禾和炭,再捎帶上些玉米粒,直接上縣城賣爆米花去。”
大金很是心動,尤其在家裡的米胖夠用之後,他從先前的一天至少放三十炮,冷不丁的降到了一天隻能玩一次,讓他倍感失落。
隻是,若是去縣城的話,這個價錢又該怎麼定?還有,到時候是怎麼個賣法呢?
周芸芸回憶着上輩子賣爆米花的手藝人,很快就決定照搬照抄:“咱們定兩個價錢,一個是咱們做好的米胖和爆米花,拿着一個油紙包一份定個價。再一個就是叫他們自備糧食,咱們幫着爆,開一炮給算一分錢。”
後一個隻需要計算柴禾和炭的成本加上為數不多的糖錢,而前者卻還得算上糧食的成本。當然,最後價錢鐵定要比成本高出個幾倍,其一是沒利潤誰也不會折騰自己,其二周家的爆米花可算是這世上獨一份的好東西。
為了打出招牌,周芸芸建議給爆米花起個名字,以後都不換的那種,這事兒就交給大金了。而她本人則琢磨着尋個模特打廣告。
爆米花本身就是小零嘴兒,自然想要宣傳零嘴兒,那就得當衆開吃,考慮到吃這玩意兒的不是本身是孩子,就是心理年齡不大,周芸芸很快就決定索性尋個小孩兒。
小孩兒,還要能當衆開吃的,那人選就很好定了。
“三囡兒!”周芸芸笑眯眯的将三囡哄到跟前,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碗,“來嘗嘗。”
碗裡就是從大金處要來的爆米花,除此之外,周芸芸還特地拿油紙包了一包冰糖放在懷裡。等三囡開開心心的吃完了一碗爆米花,她才打開油紙拿了塊冰糖出來,誘惑道:“三囡幫阿姐個忙,回頭這包冰糖都是你的。”
“好好好!”三囡雞啄米似的狂點腦袋,連問都不問周芸芸打算幹啥。弄得周芸芸不由的感概連連,就這小丫頭要是擱在她上輩子,絕對是那種能被兩三塊糖哄走賣掉的。
搞定三囡并不算啥,周芸芸琢磨着,既是要賣吃食,三囡這個形象就有些略糟心了。索性,趁着如今還不算太忙,周芸芸将自己的那個澡盆子搬到了竈間,又叫大金在外頭生火,燒了滿滿兩大鍋的熱水,把自己和三囡都洗了個幹幹淨淨。
洗完澡穿上剛做好不久還未上身過的新衣裳,再戴上周家阿奶給換來的新帽子,周芸芸仔細打量了三囡一番,猶嫌不夠,又拿了梳子給她重新梳頭,一口氣梳上十幾條辮子,拿紅頭繩紮好後,松松的垂在肩上,再戴上帽子一瞧,果然是又漂亮又喜慶。
次日一早,周家阿爹帶上大金,以及周芸芸和三囡姐倆,趕着牛車就往縣城裡走。
出發時,因着天色尚早,家裡其他人就算已經醒了,也沒未出門。為了趕時間,他們也沒吃早飯,隻揣上在竈眼餘火裡待了一夜的幾個紅薯,每人分了倆,坐在牛車上吃了起來。
饒是如此,等他們趕到縣城時,也已經是臨近晌午了。
停下牛車搭好攤位,大金就開始迫不及待的開炮了。虧得周家的牛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響,要知道頭一回聽到時,吓得牛直接趴下了。隻是牛雖不曾遭到驚吓,卻是将過往的路人結結實實的吓了一大跳。
周芸芸倒是提醒過大金,在開膛放炮之前,先大聲吆喝一聲,算作是警示。她的想法是沒錯,畢竟上輩子都是這樣的,可她卻忘了一件事兒,除非親身經曆過的,要不然鬼知道你在吆喝些甚麼?
好在臨近年關,各處放爆竹的人也不少,驚吓歸驚吓,多片刻後,路人們也就淡然了,有幾個膽子大的,還特地湊到了攤位跟前,想看看那到底是啥新鮮玩意兒。
之後,便是一陣撲鼻的香味襲來……
周家阿爹和大金一道兒将布袋子取下來,将裡頭的爆米花盡數倒入幹淨的大竹筐裡,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爆米花洋溢着撲鼻的濃香,哪怕沒嘗過的人都不由的吞了吞口水,目光更是直勾勾的盯着。
當然,這裡也包括三囡。
周芸芸趕緊拿出了先前讓周家阿爹幫着編好的小籮筐,用幹淨的花布頭在裡頭襯好,直接往大竹筐裡一舀,之後便将滿得冒尖的爆米花連同小籮筐一并遞給了三囡。
三囡立馬麻利的結過小籮筐,按着周芸芸之前叮囑的話,坐在小闆凳上美滋滋的開吃了。
……這真是世上最棒的活兒!!
沒錯,這就是周芸芸叫三囡做的事兒,旁的都無需理會,隻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坐在小闆凳上美滋滋的吃爆米花就成了。周芸芸之前叮囑了又叮囑,一定要做出吃得很香很甜,味道特别好的樣子。
結果等開吃了,三囡卻覺得,她壓根就不用假裝,剛出爐的爆米花微微有些燙嘴,滋味卻更棒了,尤其周芸芸是用白砂糖增甜的,比起紅糖口感更甜卻并不膩。
當然,三囡并不懂那麼多,她隻知道……
“好吃,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
小籮筐本就隻有巴掌大小,沒一會兒,三囡就吃了個底朝天。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舌頭,三囡饞歸饞卻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知曉這是賣錢的東西,便隻托着腮幫子回味剛才的那滋味。
結果,冷不丁的手裡一空,三囡擡眼看去,卻見周芸芸不知何時走到了她面前,直接将空籮筐抽走,又舀了滿滿當當的一籮筐,随後再度塞到了她手裡:“繼續吃啊,你在家不是挺能吃的?快吃,吃得香點兒。”
三囡兩眼放光的盯着重新裝滿的小籮筐,她當然還能吃,就爆米花而言,她吃個三四斤都沒問題!!
當下,三囡二話不說,繼續埋頭猛吃。
許是因着爆米花的香味太勾人,也有可能幹脆就是三囡的廣告效應起了作用,大金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爆米花賣得并不算貴,一小油紙包隻賣五文錢,當然量也不大就是了,統共也就那麼二三十顆。若是不夠吃又嫌太貴,也可以從家裡拿來玉米粒,開一炮隻需要三十文錢。除了玉米粒,大米也可以,年糕片亦可,花費完全一樣。
其實,爆米花應該更便宜才對,畢竟成本真心很低。可誰讓這是新鮮吃食,還是獨一份的買賣呢?價格自然低不了。
不過,對于圍着攤位的孩子們來說,最羨慕的不是攤主生意紅火,而是那個圓臉可愛的小姑娘。
敞開了肚子随便吃,吃完了繼續拿,沒人說一個不字,還有人幫她舀好送到手裡讓她吃!!
一群縣城裡的孩子們看得眼睛都紅了,回頭就哭着喊着一定要爹娘買。一小油紙包哪裡夠?沒一會兒就吃完了,起碼也要開一爐。不然,就買上十包二十包的,回家慢慢吃。
就這樣,在孩子們羨慕的目光裡,三囡吃了個肚兒圓。周芸芸還擔心真把她給吃撐了,回頭買了一大碗山楂水叫她喝,順手将先前應允的冰糖也給了她。
三囡吃着喝着,覺得這日子可真美啊!
回去的路上,三囡對着周芸芸千叮咛萬囑咐:“阿姐,以後還有這樣的活兒你一定要叫上我,我會乖乖聽話的,一定要叫我幫你吃東西。”
周芸芸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腦袋,盤算着接下來這樣的活兒估計還真不少,畢竟很多新鮮吃食都需要有人站出來嘗個鮮兒,正好三囡長得喜慶,吃起東西來又自帶滿滿的幸福感,加上雇傭她實在是太便宜了,除了給吃的外,旁的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不請她請誰?
“放心罷,下回肯定再喚上你。就是這事兒你先不要告訴家裡人,等過幾日,我瞅着買賣情況咋樣,再說也不遲。”
三囡連連點頭,保證道:“不說,哪個也不說,阿娘問不說,阿奶問也不說!”
“行!”
明個兒去縣城就不用那麼麻煩了,那地兒附近該是都知曉了,不知曉的肯定也有人幫着解答,所以隻需要周家阿爹和大金過去就成了。等過個兩三天,再換個地方,那就要三囡出馬了,因着三囡本身也有事兒要忙活,周芸芸估摸着,每隔三五日叫她去一回就成。
待回了家裡,二伯娘卻瞪圓了眼睛。
“三囡,你跑哪兒去了?咋打扮成這模樣?”二伯娘揉了揉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虧得閨女的五官沒咋變,又是跟周芸芸一道兒回來的,不然就這副打扮,她還以為看到了年畫裡的胖娃娃,哪裡能想到這是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親閨女?
“我才不要告訴你,阿姐帶我去吃好吃的了!”三囡沖着她娘吐了吐舌頭,開開心心的去瞅她的大花了。
二伯娘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道:“叫你阿姐把你賣了才好!小破丫頭!”
其實,二伯娘才懶得管她閨女幹啥去了,左右都是一家子,還真能把閨女給賣了?況且,周芸芸對她閨女的好,也都被她看在眼裡。不過,比起這個,她其實更想知曉這小破丫頭到底像了誰,咋就越長大越氣人了呢?
等又幾日後,三囡再度被打扮一新,這回還特地換了一身衣裳,不是剛做的,而是周芸芸從自己那屋裡翻出來的舊衣裳。說是舊了,其實壓根就沒穿幾回,畢竟那幾年她個頭竄得特别快,頭一年的做的衣裳,甭管穿沒穿,第二年絕對穿不了了。
索性,周芸芸趁着天氣還算好,将箱子裡的衣裳都掏出來曬了曬。但凡是三囡能穿的全給了她,要是連三囡都穿不了的,則叫兩位堂嫂分了分,甭管是拆了廢物利用,還是留着回頭等生了孩子穿,都成。隻不過,這年頭的料子真心不咋樣,兩三年前的衣裳倒還罷了,要是更久以前的,就顯得格外陳舊,且還有些不大結實。
周芸芸當然明白這是工藝的問題,可惜她完全不懂這方面的任何知識,聽都沒聽過。
等三囡第二次吃了個肚兒圓回家後,周芸芸一臉神秘兮兮的将她拉到了竈間。
先前也說了,自打竈間不煮麻辣燙鍋底後,就再沒攔着不讓人進,隻不過周家衆人也都習慣成自然了,沒事兒誰也不會往這頭湊。就是這會兒,三囡被拉進了竈間,還覺得渾身不自在呢。隻是很快,她就啥都顧不上了。
“哇!哇!這是啥?好漂亮!”三囡又跳又叫的,開心得不得了。
“這是金平糖。”
周芸芸的金平糖終于做好了,小小的一粒粒糖上頭布滿了細碎的結晶,瞧着就像天邊的星星一般。又因着周芸芸嫌棄純白的金平糖不好看,拿山上采的野橘子榨汁染上了色兒。橘子汁是橙黃色,染在了金平糖上又變淺了幾分,看起來黃橙橙的格外讨喜,仔細聞起來還有一股子橘子清香。
不過,金平糖這個名諱似乎是來源自日本的。周芸芸微微一遲疑,決定趁着流傳開之前,先幫着改個名字。就像當初把關東煮改成了串串香,這個金平糖……
“叫它星星糖如何?”周芸芸随後抓了兩顆塞到了嘴裡,不同于紅糖那種甜到發膩的味道,星星糖很甜,卻一點兒也不膩,混着那股橘子的清香,隻會讓人越吃越香。
“星星?”三囡愣了一下,緊接着卻是狂點頭,“嗯,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太好看了,還會發光!”
星星糖上頭是砂糖結晶,被竈間窗外的陽光一反射,自然會有亮光,很小很不起眼,難為三囡居然能發現。
“我給你裝一碗,你拿到堂屋叫大家一起吃。”周芸芸給了三囡一碗,約莫三四兩重的樣子,剩餘的全被她放到了幹淨的陶罐裡。話說回來,白砂糖也是真不經用,原本有五斤的,倒出來一斤,剩餘的四斤全被她做成了星星糖。如今,就連先前倒出來的那一斤,也隻剩下一半左右了。
還好,周家阿奶告訴過她,府城裡的白霜并不算太貴,隻是品質好的比較貴而已,像之前那一罐子,要賣八十文錢,而要是買低品質看起來顔色略發黃的,可以便宜一小半。
周芸芸琢磨着,要不做點兒冰糖拿去賣?或者幹脆賣點兒星星糖?也不需要太多,賣一斤換十斤白砂糖,她不就再不用擔心白砂糖不夠用了?
不過,這倒不用着急,剩下的還有三四斤星星糖,足夠家裡人吃一冬天了。要知道,星星糖滋味雖不錯,就是顆粒實在是太小了,除非一把一把的往嘴裡塞,要不然一兩星星糖都能吃好久了。
才這般想着,外頭就傳來三囡哭鬧聲。
“嗚嗚嗚……阿奶是壞蛋,阿奶最最壞!阿奶嗚嗚,搶囡囡的好吃的!!”
周芸芸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她突然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貌似星星糖的做法略難,步驟略有些複雜,别說沒有方子了,就算手把手的教,出完美成品的概率也是低得可憐。
結論是,她要糟!!
……
……
周家阿奶這會兒已經快要被氣死了,她忙活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到了晚間,打算回家吃一頓好的,再美美的歇上一覺,結果一進院子就看到她小孫女手裡端着個大海碗,裡頭不知道啥玩意兒在夕陽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當下,周家阿奶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沒敢硬奪,唯恐将碗裡的寶貝給弄翻了,隻低頭細細的瞅了一眼,卻愕然發現這玩意兒近看起來更美,美得好似盛夏夜裡天邊的星辰。
這也是托周芸芸把星星糖染色的福,要是之前純白色的,周家阿奶就算想象力再豐富都不會聯想到星辰上頭去。偏生,星星糖被染上了橘色,又因為着色後顔色淺了許多,乍一看還真就有幾分相像。
随後,周家阿奶趁三囡愣神之際,幹脆利索的劫走了星星糖。
三囡嚎啕大哭。
興許是因着知曉讨回來無望,三囡嚎了兩聲後,轉身飛快的奔向了竈間,一開門就嚷嚷道:“阿姐!!阿奶搶走了你給我的星星糖!阿姐……”你要為我做主啊!!
周芸芸一臉的生無可戀,再給一碗星星糖真心沒啥,左右罐子裡還有三四斤呢,可在她已經意識到不妙的情況下,三囡親妹子喲,你能不坑我嗎?
一切都太遲了。
随着三囡的哭嚎聲,周家阿奶徑直走進了竈間,盡管步履匆匆,手上的碗倒是拿得穩穩當當的:“好乖乖。”
阿奶我錯了,我不該一時忘形又做出了你們學不會的東西……
周芸芸欲哭無淚,隻得将先前裝滿了星星糖的罐子主動交出去:“阿奶,剩下的都在這裡,全給你。”
三囡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大大的淚珠子在眼眶裡打着轉,一副随時随地會哇的一聲哭出來的可憐樣子。可惜,周芸芸已經自身難保了,真的幫不了她。
“這是又是咋想出來的?”周家阿奶倒也沒那麼刻薄,瞅了一眼裝的大半滿的罐子,随手就将手裡的碗遞給了三囡,隻是在給之前,還挑了兩顆嘗了嘗味兒。三囡當然不敢反抗,回頭就抱穩了碗,飛快的跑了。
“我就是閑着沒事兒,盯着白、白霜看,看着看着,我就想要是點火會咋樣,結果它們就變成了一塊塊長得跟冰一樣的糖塊。”望着周家阿奶期翼的目光,周芸芸艱難的表示,“真沒了,多半冰糖都被我又化了做成這星星糖了,剩下的幾塊我都給三囡了。”
真的不想再看到三囡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周芸芸趕緊添了一句:“她應該早就吃完了!”
“然後呢?”
“做成了冰糖,我就琢磨着要是再化掉會咋樣,我就加了水又用小火煮幹了,變成了一鍋底的蜜,之後一面加熱一面轉着鍋子,等略有些結晶了,趕緊放了點兒大顆粒的白霜。就這樣,我一面轉着鍋子一面添着白霜,沒多長工夫就發現那糖變得坑坑窪窪的。正好當時手頭上還有一些野橘子,榨成汁兌進去後,這糖就變了色兒。最後,我也不知曉該怎麼辦了,就由着它晾着它,就在今個兒下半晌,我突然發現它們變了模樣。”
周芸芸圓謊圓得好辛苦,這世上的巧合當然不少,可星星糖是曆經好多年,一點一點的摸索才有了後來的成品。就她這樣,想要一次性成功那絕對是因着上輩子做過不知多少次,真要是生手,别說一次成功了,十次能成功一回都是天才了。
當然,星星糖有一點不錯,那就是成功與否都不影響口感,除非是出現焦糊狀況,旁的譬如形狀不夠美觀,或者所有的星星糖黏成一坨一類的,真的不影響口感。
前提是這不是出售的商品。
一想到賣旋風薯塔時的情形,周芸芸就覺得無比心累,尤其星星糖還屬于百吃不厭的那種,可以預見,接下來她可能就要過上跟星星糖奮鬥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