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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的舒心生活 寒小期 11164 2024-01-31 01:10

  第115章

  身為人子,除非是攤上了極為不像話的雙親,正常情況下鐵定是偏幫父母的,而這裡頭,祁家大少爺的母親唯獨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而他父親卻兒女成群,想也知曉應該站在哪一邊了。哪怕不考慮感情因素,單是為了将來的繼承權,那也隻能選擇站在母親這一邊。

  事實上,祁家大少爺就是這麼做的。

  對于祁家大少爺來說,他最大的優勢有兩點。

  其一,他的身份是最顯赫的,身為父母的嫡長子,還是真真正正的那種,自不是平妻所出的弟弟們可以比較的,更妄論那些庶出了。其二,他的運氣還是很好的,因為父親的平妻晚了他母親三年進門,且頭兩胎生的都是女兒,因此他和二弟年歲相差了足足七歲。

  這兩點就是他最大的優勢,可顯然這還不夠。

  說起來,早在數年前,周家阿奶就曾問過他一個問題,為何遲遲不曾娶妻,他當時含糊的混過去了,事實卻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而那個機會已然到來,這也為何祁家大少爺并不曾親自趕過來喝喜酒的原因,若非實在是脫不開身,他還是很願意給周家阿奶這個面子,畢竟他本人也挺好奇所謂的好乖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能得到這般精明老太的心。

  考慮到周家阿奶這個合夥人極為重要,偏在自己又實在是趕不過來,祁家大少爺索性将一切都托付給了饴蜜齋的大掌櫃,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傾力相助。

  少東家都這麼說了,大掌櫃除了照辦,還能如何?

  虧得是做飲食行當的,雖說糕點糖果跟酒肆飯館還是有很大區别的,可到底也算是同行人,合作起來倒是容易。當然也不排除縣城裡的那些酒肆飯館是刻意套近乎,總之大掌櫃出馬一個頂倆,很快就跟縣城裡三家最頂尖的酒肆飯館商議好了,在周芸芸出嫁這一天提供流水宴。

  有了飯菜茶酒還不夠,糕點果子那是絕對少不了的。不過,這對于大掌櫃而言就簡單多了,周芸芸出嫁當日,縣城裡的饴蜜齋直接關門謝客,傾盡全店之力專門為周家做糕點。甚至為了給周家阿奶撐台面,大掌櫃還特地叫人從府城饴蜜齋總店裡調撥了頂級的點心師傅,以及便于攜帶的糖果兩車。

  糕點是當天飯後吃的,至于糖果則是事先包裝妥當以後,等宴請散了按人口分的。這些瑣事,包括所有一切的花費都由祁家大少爺包圓了,以此向周家阿奶表達不能親臨的歉意。

  周家阿奶:…………真劃算!!

  ——這是先前。

  這會兒,眼瞅着這麼多沒眼力勁兒的人就這麼杵在新房裡,死活不肯挪步,周家阿奶的眼刀子是一下又一下的甩到了大掌櫃臉上。這要是眼刀子能殺人的話,怕是這會兒大掌櫃早已千瘡百孔死、鮮皿淋漓了。

  大掌櫃老委屈老委屈了,他自問盡心盡力的操辦了關于喜宴的一切事宜,說真的,他親閨女嫁人他都沒有這麼操心的。結果呢?吃力不讨好也就罷了,仿佛還叫周家阿奶惦記上了?

  要命啊!!

  周家阿奶才不管大掌櫃是個什麼想法,她隻知曉這些賓客居然對喜宴沒什麼興趣?鑒于她的好乖乖絕不會有錯,賓客們人數太多占了個法不責衆的優勢,那麼剩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大掌櫃沒将事情安排妥當了。

  眼瞅着周家阿奶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大掌櫃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旋即立馬給縣城饴蜜齋分店的掌櫃和管事使了個眼色,高聲道:“走走,咱們到外頭喝酒去!聽說今個兒備下的是二十年的女兒紅!”

  “何止二十年的女兒紅?今個兒喜宴是縣城裡最好的三家酒樓大廚子做的,聽說是按着六兩銀做的!就是每一桌就要花六兩銀子!!”

  “天,趕緊走走,去晚了保不準就給人吃光了。”

  不愧是生意場上的人,盡管壓根就沒有商量的時間,可他們還是很快就用眼神溝通好了。且這邊剛開了個好頭,那邊幾個酒樓的管事聽了這話登時笑着幫着圓場子。

  “何止酒樓上好的席面,聽說所有的糕點果子都是從饴蜜齋送來的,頂頂上等的好東西,不單随便吃,回頭還能拿些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走走,酒菜帶不走,糕點果子可不一定。”

  “那還趕緊走!!”

  鬧洞房的誘惑力到底比不上眼前的好吃好喝的,一番話下去,很快留在洞房裡的人們就你追我趕的跑了出去,唯恐腳程太慢,耽擱了行程。

  美食和美酒的威力的是巨大的,不過片刻工夫,新房裡就隻剩下了孟秀才和周芸芸倆人,周家阿奶則在門外滿意的點了點頭,順手幫他倆關上了房門。

  孟秀才、周芸芸:……………………

  就算這倆人都是天生的大心髒,被周家阿奶這麼一折騰,也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有小半刻工夫,倆人同時開了口。

  “我看……”

  “要不你先去……”

  同時開口又幾乎同時住了口,倆人忽的相視一笑,孟秀才道:“我沒有長輩在旁邊幫襯,還得去前頭敬酒敬茶,回頭我叫人給你送吃的過來。”

  周芸芸笑着點了點頭:“好。”

  待孟秀才出了門,屋裡就隻剩下周芸芸一人時,她才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仰面癱倒在拔步床上。

  嫁人比想象中的更加累人,哪怕事實上她也沒做什麼事兒,卻覺得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空了一般。先前人多的時候,還能硬挺着,這會兒隻剩下她一人了,自是有些受不住了。

  不過,盡管屋裡隻有周芸芸一人,可這裡到底不是她所熟悉的周家了,隻略躺了一會兒,她便再度挺直腰闆坐了起來,順便四下打量着。

  别看周家上下都在為她的親事忙活,可事實上這真的是周芸芸頭一次親眼瞧見自己的新房,不過周家阿奶也是真的疼愛她,無論是家具擺件,還是擺放位置等等,一切都是依着她的喜好來的,且整體來看,跟她在周家的閨房略有些相似,當然好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左右閑着也是閑着,思量着一時半會兒的應該不會有人進來,她便索性起身略活動了下筋骨,當然沒敢放開了運動,且一直側耳傾聽着外頭的動靜。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工夫,周芸芸已經将整個房間都轉悠了一遍,雖說周家阿奶很疼她,這房間也是正堂的兩間東耳房打通了做的卧房,可滿打滿算也不過二三十個平方而已,确是不算小,可也沒顯得太大,隻轉悠了一會兒,周芸芸就頹廢的放棄了。

  肚子好餓……

  “芸娘?”

  就在周芸芸懷疑自己會被餓死之際,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旋即孟秀才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餓了嗎?想吃點兒什麼?”

  周芸芸怔了怔,回過神來之後立刻點頭道:“呃……有粥嗎?”

  “隻喝粥?”孟秀才看起來略有點兒驚訝,“今個兒菜色很多很全,你想吃什麼都成。便是家裡頭沒有,也可以去街面上買,縣城不比村子,夜市裡幾乎什麼都有。”

  “不用了,我隻喝粥就成了,餓了一天吃不了其他的。”

  孟秀才微微點頭,沒再說什麼,隻轉身徑直出了房門。隔了一會兒,端着個不大的托盤再度進了屋裡。

  一碗粥并兩碟子小菜,粥是小米粥,兩碟子小菜分别是什錦蘿蔔丁和酸脆菜心,看着就不像是自家做的,應該是周家阿奶請的廚子帶來的。

  懶得細究來路,周芸芸決定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一開始,她還有心顧及孟秀才在跟前,吃了兩口後,原本餓過頭的感覺去了,胃口旋即大開,她也就顧不得旁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少許,大半碗的小米粥下了肚,兩碟子小菜裡比較合她口味的酸脆菜心也幾乎見了底,她才總算緩過氣來。

  “吃飽了?可還要旁的?”見周芸芸搖頭,孟秀才輕挑了挑眉,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略有些遲疑的道,“今個兒早些時候鬧事的那倆口子……我想,我該給你一份解釋。”

  說真的,周芸芸并不在意那小倆口,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小倆口的身份,尤其是那名女子,該是數年前,村裡人口中那所謂恩師之女。可先不說這年頭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單是如今物是人非,以往的事情就不可能再作數了。

  男已婚女已嫁,倆人再無任何關聯,周芸芸一點兒也不想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

  不過,若是孟秀才願意給她一份解釋,她自也不會開口拒絕。

  果不其然,事情跟周芸芸所猜測的幾乎八|九不離十,唯一出錯的就是,這倆人壓根就不存在定親的問題,隻能說相互之間都知曉這事兒,屬于心照不宣的那種。

  可惜,心照不宣卻抵不過徒然之間的變故,哪怕孟秀才先生一家原就不看重孟家的錢财,也沒辦法一下子接受父母雙亡、家徒四壁,且還有可能耽擱前程的事兒。

  不接受那就隻能分開了。

  “芸娘,你隻要知曉一件事兒,我并未對不起傅家娘子。待明個兒得空了,我會把話同先生說個清楚明白,你無需放在心上。”

  “好的。”

  孟秀才說得無比坦然,周芸芸也應得幹脆利索。不過也是,原就不算什麼大事兒,若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因着長輩反對而分開的話,那周芸芸興許還會在意一些,像這種本身就不曾在一起過,甚至孟秀才還是被嫌棄的一方……

  但凡腦子沒坑,這倆人都不可能再發生糾葛,既如此何必往心裡去呢?

  不過,孟秀才似是沒料到周芸芸會答應得這般幹脆,微微一愣後才又開口說起了旁的事兒。

  “你娘家堂兄求學的事兒,我是真沒法子。今年秋日我就打算下場搏一搏,如今已是開春了,倘若他真有心,等我考過以後倒是仍可以教他。”

  周芸芸很想說,真沒這個必要,畢竟三山子是周家阿奶欽定的蠢貨。不過,孟秀才既然這麼說,直接回絕未免不給面子,左右時間尚早,天知曉這半年裡會出什麼事兒呢?

  當下,周芸芸隻點頭應道:“好的,那……夫君你……”

  “你可以叫我謹元。”孟秀才看出了周芸芸的窘迫,解圍道。

  “謹元。”周芸芸從善如流的改了口,說真的,她娘家那頭多半也都是直呼名字的,隻是她吃不準讀書人是如何行事的。既然如今知曉了,她當然還是願意互相稱呼名字,而非各種繞口的尊稱。

  又聽孟秀才道:“待我秋日下場,若能僥幸榜上有名,也好叫你當舉人娘子,不枉你嫁我一場。”

  周芸芸心下一動,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他倆這樁親事,甭管在外頭掩飾得有多好,自個兒的情況自個兒知曉。這已經不是門當戶對的問題了,而是不搭。

  孟秀才可以娶一個出身清貧,耕讀出身乃至書香門第的妻子。周芸芸則更适合嫁一個家境富庶衣食無憂的人家,哪怕對方目不識丁。

  可一場意外将一切打亂,虧得倆人都是極能接受現實的人,便是周圍人各種不看好,也不曾影響到他們分毫。隻是,其實倆人都不大确定對方的心意,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因着形勢所迫,還是心甘情願的做出的選擇。

  周芸芸擡眼看去,入目的是孟秀才坦然中又帶着一絲不确定的神情。

  “不是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嗎?誰知曉這到底是意外,還是有緣呢?”周芸芸隻面帶笑意的開口,腦海裡卻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年自己替大伯娘給孟秀才送飯菜的情形,失笑道,“那時我是不是很失禮?”

  這般沒頭沒尾的話,孟秀才居然還真就聽明白了,也跟着笑了起來:“倒不是很失禮,隻是意外罷了。雖說我同村裡人不常打交道,卻也知曉尋常人家的姑娘并不會似你這般。”

  尋常人家的姑娘是怎樣的?周芸芸仔細想了想,以孟秀才的相貌品格,怕是很多姑娘都中意他吧?幸虧總的來說,村裡的風氣還是挺好的,要都跟大伯娘似的,一言不合就設陷阱,這世道早就亂了。事實上,仰慕孟秀才的人雖多,卻極少有人真的将他列入女婿的考慮範疇内,原因還是那一個,一貧如洗。

  多半人家在挑媳婦兒時,看重的都是本人的相貌身段、勤快能耐,或者再加上一個看起來好不好生養,極少有人會在意媳婦兒娘家的家境,畢竟親家就算再有錢,那也跟自家無關。

  可反過來說,多半人家在挑女婿時,最最在意的不是相貌身段,而是家境。隻要家境殷實的,就算又矮又胖又醜,也多的是人願意嫁,起碼姑娘的父母是願意的。這倒跟勢利無關,畢竟父母也不指望出嫁的女兒還貼補娘家,隻是盼着女兒将來的日子能盡可能過得輕松一些。

  正是因着這個原因,孟秀才雖是大部分姑娘所傾慕的對象,可在他出孝之後,卻始終沒人上門探口風。

  一方面是擔心孟家太過于貧寒,且孟秀才本人的命也有些硬。另一方面卻是生怕被拒絕後面子下不來,畢竟孟秀才這人看起來确實有些清冷不好相與。

  種種巧合加在一起,倒是促成了這段意料之外的姻緣。

  倆人都不是笨蛋,聞弦尚且知雅意,很快就理解了彼此的意思,當下相視一笑,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不曾想,周芸芸心下剛一松,卻忽的見孟秀才起身往外頭,且邊走邊道:“他們怕是要走了,你無需出去,回頭我幫你将熱水帶進來。”

  雖說如今已到開春時節,卻還是有些寒冷的,尤其是早晚時分。因此,稍微講究一些的人家都習慣用熱水洗漱,周家自也不例外。

  咳咳,換句話說,孟秀才這話的意思就是,可以洗洗睡了。

  周芸芸目瞪口呆的盯着孟秀才轉身離開的背影,愣是半晌才回過神來,伸手碰了碰面頰,除卻一手的脂粉外,更是觸碰到了脂粉下微燙的臉頰。

  ……

  ……

  屋外的喧嘩聲漸漸熄了,待最後一個賓客離開後,就隻聽得院門合攏插|上門捎的聲音,再往後則是陣陣平穩的腳步聲,似是在中途停頓了少許,之後腳步聲略重幾分,緩緩的向屋裡走來。

  周芸芸深呼吸一聲,借着紅燭微弱的光,就着不甚清晰的銅鏡,小心翼翼的将頭上的钗環身上的首飾盡數除卻,擱在了梳妝台上。

  剛做完這些,孟秀才就進屋了。

  他一手提了個長嘴的大銅壺,另一手則端了個不大的銅面盆,先将面盆擱在了臉盆架子上,這才往裡頭倒水:“我方才洗過面盆了,是幹淨的。銅壺裡的水是溫的,不算燙,可以直接用。”

  “這些事兒……”周芸芸想說,依着這裡習俗,仿佛這些雜事兒都應該屬于妻子應盡的義務。可若是按周芸芸真實的想法來看,夫妻本是一體,生活中的瑣事兒其實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

  孟秀才聽到了周芸芸的話,隻向她微微颔首:“我知你在娘家格外受寵,偏我家人丁稀少,怕是要做的事兒比你在閨閣裡多得多。這樣好了,回頭我再去賣幾幅畫,雇個人做活兒。”

  見周芸芸略有些愣神,孟秀才順口解釋了一兩句。

  原來,這十裡八鄉來縣城讨生活的人不少,可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賣身為奴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下人的。多半殷實人家都會選擇雇個短工做活兒,像修繕房屋、搬運貨物等等,以往周家的男丁也會在農閑時分去鎮上或是縣城裡打短工,若是家裡男丁不多的,女眷們迫于生計出門做活兒的也為數不少。

  簡單了解釋了兩句,孟秀才就去外頭洗漱了,周芸芸也順勢就着大銅壺裡頭的溫水,匆匆将臉上的脂粉洗去……

  不大的二進院子,很快安靜了下來,周遭的鄰裡街坊似乎也都早早的入睡了,隻依稀聽到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來打更人敲竹梆子的聲音,除此之外,真的是寂靜無聲。

  而裝飾得極好的新房裡,擺在桌上的油燈已經熄了,唯有兩根粗大的紅燭還在燃燒着,光圈真的不大,隻能照亮跟前一丁點兒的地方。偏生,拔步床離擱着紅燭的桌案足足有三五步距離,本就不怎麼亮的燭光幾乎無法達到新婚小倆口所在的拔步床。

  脫鞋更衣,放下床幔,衣衫盡褪……

  一瞬間,周芸芸隻想起了昨個兒晚間周家阿奶來她房裡,偷偷撒給她的一小疊的畫冊。

  雖說上輩子就聽說過古人會在姑娘出嫁前進行一定程度的性|教育,可這不是她穿越這許多年都沒攤上嗎?周芸芸還道鄉下地頭沒那些個事兒,尤其有周大囡的例子在前,更是沒了想法。結果,卻是格外的出乎她的意料。

  那一小疊的畫冊,本本都如同成人的兩個巴掌大小,封面倒是正常款的,靛青色打底,上頭用龍飛鳳舞般的字體寫了兩個字,因着是繁體加狂草,哪怕周芸芸本身是識字的,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來這是啥玩意兒。等翻開了封面,精彩的劇情才剛開始。

  周芸芸隻覺得她漲見識了。

  什麼兩個小火柴人打架,人家畫得那叫一個精彩絕倫,不單角色身段五官都精緻無比,連背景都是不同的。

  正常款的像閨房之樂,雅緻點兒的書房逗趣,略狂放的亭中小聚……本本都不一樣,居然還有各自獨立的劇情。

  當時,周芸芸就看傻眼了。

  周家阿奶倒是沒多做停留,直接把一小疊畫冊塞給她,叮囑一定要一頁頁細細看完,之後就跑了。那會兒周芸芸還道阿奶的身子骨真是好啊,瞧着奔跑起來的身姿,給她插上倆翅膀都能飛起來了。

  結果……

  等把一小疊畫冊盡數看完之後,周芸芸還有些意猶未盡的。主要是這畫冊太過于精美,畫者的技藝極為高超,以至于哪怕周芸芸知曉這是一本小黃|書,也依舊沉迷于此不可自拔。

  咳咳,欣賞美的事物是人類的本能。

  有了畫冊打底,加上周芸芸到底是來自于後世的人,自認為是個老司機的她全然不懼孟秀才。且她還暗自思量着,這年頭對即将成婚的男子女子進行性|教育的,應該是父母才對,當然也不乏例外的。像周芸芸就因着沒娘的緣故,由周家阿奶代勞,那麼孟秀才呢?

  仔細回想了一下,周芸芸非常笃定,孟秀才絕對是個童子雞。

  原因很簡單,整個楊樹村的人都知曉考中秀才前的孟秀才有多麼的用功好學,那可是恨不得将分分鐘的時間都用在讀書做學問上頭的。當然,有付出就有回報,能在十四歲那年就如願考中秀才,由此可見他素日裡有多用功。

  若是沒有之後的意外發生,那興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可就在孟秀才考中那一年的深秋,周芸芸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裡,之後沒幾個月,就發生了大雪封山群狼下山的事兒,孟家老倆口也因此死在了那年寒冷的雪地裡,孟秀才也開始為期三年之久的守孝。

  算算日子,孟秀才不過剛出孝一年有餘,又一心隻忙着繼續進學一事,想來該是沒啥經驗的。偏他還父母雙亡,連個略微親近的長輩都沒有……

  明明已是衣衫盡褪之時,床幔内也是一片昏暗,可周芸芸還是同情的看了孟秀才一眼,這人該不會連地方都摸不到吧?

  幸虧孟秀才不會讀心術,不然能給活活氣死不可,畢竟再怎麼心大之人也不能接受男人的尊嚴受到冒犯。當然,哪怕他這會兒并不知曉周芸芸在想什麼,該做的事兒也一樣沒有落下。

  ……

  初春的深夜裡,不說有多寒冷,隻是當衣衫盡褪坐在床幔裡時,皮膚同空氣接觸的那點子冷意足以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若在此時被擁入一個滾燙的懷抱裡,則恨不得就此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彼時,周芸芸的腦海裡再度浮現了昨個兒晚間看過的畫冊,隻是若說昨晚是驚歎獵奇,方才是回味感慨,那麼這會兒卻是實打實的把自己給代入進去了。

  閨房之樂,床幔之中,這是畫冊裡出現過最多的畫面……

  也是到了真槍實戰之時,周芸芸才明白什麼叫做紙上談兵。又或者,深刻的體會到了人類的本能。

  周芸芸一面驚訝于孟秀才看似消瘦單薄的身子骨其實上手後格外結實,一面又不由的被他撩得心猿意馬,不多會兒整個人就都放空了,腦海裡一片空白,隻是零星閃過幾幀畫面,卻都是需要打上馬賽克的和諧情形。

  這還不算,待那團火熱真的進入身體時,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懵了。

  ……

  ……

  一夜的惡戰之後,是徹底精疲力盡。

  周芸芸都不知曉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依稀感覺昏昏沉沉之中,有人幫她擦洗身子,又換上了幹淨的裡衣。當時她就一個想法,不會因此倒黴的着涼感冒了,這個想法隻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緊接着卻是陷入了昏睡之中,再不知曉周遭的事兒。

  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周芸芸睡得沉,卻并不算睡得好,隻因着整個身子骨都差不多要散架了,因此便是熟睡時也不由的眉頭緊鎖。

  冷不丁的,外頭傳來一聲聲尖銳刺耳的叫聲。

  “周大牛!周大牛你死到哪裡去了!!餓死老娘了,倒是生火做飯呢!!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一幫子憊懶東西,太陽都曬屁股了,都給老娘起床幹活去!!!”

  這下可好,别說睡着的人了,就算死了也能被它給吓醒過來。

  周芸芸一個激靈,“騰”的一下坐起身來,倒是沒有發生春洩的情形,可她身上卻隻着一件大紅色的肚兜,外加披着一件白色的細棉布裡衣,擱在上輩子這麼穿着出門都沒關系,可若是當下這種情形,卻無意是在撩火了。

  孟秀才跟着撐起身子淡笑的望着她,挑眉道:“芸娘?”

  聲音近在咫尺,似乎因着尚未完全清醒,帶了一絲沙啞,透着幾分性感。

  “那個……我阿奶沒把小八帶走嗎?”話一出口,周芸芸就驚呆了,倒還真不是因為小八哥沒走,而是被自己沒話找話的本事給驚呆了。試問,哪個新嫁娘洞房花燭夜的次日起身說的竟是這話?便是再怎麼心大,這才第二日呢,裝也得裝一副嬌羞的模樣出來,好糊弄人。

  正在周芸芸思考着要不要繼續先前的劇本嬌羞一番時,孟秀才忽的掀開被子挑開床幔,驚得周芸芸再度打了個寒顫,急急的道:“你要做什麼?”

  孟秀才表情神奇的看了過來,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頓了頓後,才道:“我去更衣。”

  起身下床後,又額外添了一句,“你可以再歇會兒。”

  周芸芸還在愣神中,卻見孟秀才繞到了拔步床的另外一邊,沒一會兒傳來了陣陣流水聲,登時就給囧到了。

  更衣……是這個意思嗎?難怪方才他的臉色那般奇特。

  再度被自己給蠢到的周芸芸認命的拉了一下被褥,往後一仰,直接把自己摔到了枕頭上,心下一疊聲的歎氣,卻還得絞盡腦汁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周大牛!周大牛你個該死的懶貨!!老娘當初就該一生下你就把你丢到糞坑裡溺死!!!餓死老娘了!!!!!!!”

  周芸芸:………………天呐!

  小八哥那*的聲音不斷的在外頭回響着,且随着聲音越來越近,周芸芸就算再遲鈍也知曉昨個兒周家阿奶非但沒把這貨帶走,還沒限制它的自由。問題是,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飛回楊樹村找周家阿奶嗎?怎麼就在這兒鬧騰上了?

  等孟秀才解決了個人問題,簡單洗漱更衣——這回是真的更衣——之後,再度挑開床幔往裡頭瞧時,入目的就是周芸芸一臉生不如死的神情。

  “噗!”一個沒忍住,孟秀才笑出聲來。

  周芸芸更加不好了,雖說她本身也不是很在意外人對自己的看法,可孟秀才到底是特例不是嗎?哪怕要生活一輩子的人不該相互欺瞞,卻也不至于在成親的第二天就将自己的本性徹底的暴露無遺吧?

  真的是太丢人了。

  “那隻八哥是叫小八嗎?它看起來很聰明,你養得很好。”孟秀才到底還是給新婚的小妻子留了顔面,隻立馬收了笑意,開口誇贊道。

  還真别說,小八确實當得起“聰明”二字。要知道,周芸芸把奄奄一息的小八救回來時,小八還什麼都不會說。可等養好了傷,沒隔多少日子,小八就跟抽了風一樣,噼裡啪啦的說開了。

  不過,真要算起來,養小八的人确實是周芸芸,可她僅僅是喂養,真正将小八教養成這個樣子的人,無遺非周家阿奶莫屬。

  略一遲疑,周芸芸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的。

  “其實,小八是我阿奶養的。”周芸芸帶着一副生無可戀的口吻,邊歎息邊道,“它是我從山腳下撿來的,素日裡也是我喂它的,可它并不黏我,隻一天到晚跟着我阿奶。最開始渴了餓了還會來找我,後來就變成差遣家裡人了。”

  小八的能耐在于,它模仿周家阿奶模仿得實在是太像了。關鍵還不在于聲音,而是那氣勢。

  那種老娘天下第一爾等都是蝼蟻的王霸之氣,絕對是周芸芸再投胎十回也學不來的。

  孟秀才又想笑了,強忍着開口道:“也許你不知曉,可阿奶先前同我說的是,小八和兩條丹頂錦鯉都屬于你的嫁妝之一。”

  說到丹頂錦鯉時,孟秀才面上閃過一絲敬佩,他不是周家阿奶,也不會事事都跟錢畫上等号,可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丹頂錦鯉的來曆和寓意了。

  這種被官宦人家乃至寒門子弟稱之為“官鯉”的丹頂紋錦鯉,那絕對是千金難求的祥瑞之物。這若是周家僅僅是尋常的鄉下莊稼人家,那孟秀才興許還不會這般在意,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丹頂錦鯉的來曆和寓意。

  問題是,周家那頭分明就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特地在他跟前說那一番話,還送了他一整套幾乎可以稱之為絕版極品的文房四寶。

  那套筆墨紙硯裡頭,其餘仨雖也算格外的貴重,卻哪樣都抵不上那塊老坑洮硯。老坑洮硯雖不能算是硯中第一,可一直以來因着數量極少,且多半都被皇室宗親、商賈巨富所擁有,流到市面上的少之又少。

  總之,孟秀才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得到這樣的一份重禮。

  略一思量,孟秀才還是道出了心中之語:“那丹頂錦鯉于讀書人而言,是世間瑰寶,有之不單能學問愈發精進,還能在入仕以後,官途一片順暢無憂。”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阿奶贈與我的那套文房四寶,其中的老坑洮硯實乃千金難求。”

  “所以呢?”周芸芸回應他的是一臉茫然。

  “你娘家也有讀書人,雖說周三山天賦不佳,可……君子不奪人所好。”

  周芸芸沉默了。

  她想說,那什麼丹頂錦鯉就是忽悠人玩的,擱在後世也就淘寶九塊九包郵,什麼美好的寓意,什麼能叫學問愈發精進,騙鬼呢!真要是有用,淘寶賣家幹嘛不自個兒囤個上千條黃金錦鯉,求個财源滾滾呢?

  至于那套文房四寶,周芸芸還真有點兒印象,她記得那是傻兒子送給周家阿奶的,還是在聽聞了周家讓仨小的去進學後送的。不過,就算當時周芸芸并不在場,她也完全猜得出來周家阿奶是如何回答的。

  ——别糟蹋東西了。

  ——給他們使,還不如賣掉。

  ——一群蠢貨傻蛋兒,給他們使筆墨就可以了,我都沒叫他們直接在地上拿樹枝劃拉呢!!

  周芸芸深以為,自己真的是越來越了解周家阿奶了。

  正打算開口解釋兩句,就聽得外頭猛然間響起了一陣陣凄厲至極慘絕人寰的尖叫聲:“老娘餓死了!餓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周大牛!!!!!!!!”

  “那個……”周芸芸深吸一口氣,準備強撐着起身下|床給鳥祖宗找吃的去。

  話說她容易嗎?伺候了魚祖宗好些年,如今還要伺候鳥祖宗,最慘烈的還不是鳥祖宗難伺候,而是這些活兒全部都是她自個兒找來的。

  老話說的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在這初春的上午,周芸芸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老話裡蘊藏着的深刻人生寓意。

  “你歇着吧,我方才看到竈間還留着昨個兒的吃食,熱一下湊合着先吃點兒可好?那小八,吃米飯嗎?我給它弄一碗。”孟秀才見周芸芸掙紮着就要起身,忙上前攔了一下,一面開口勸着一面不由的心生愧疚,畢竟周芸芸年歲不大,昨個兒是他魯莽了。

  還真别說,周芸芸一點兒也不想起身。其實這已經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了,而是她真的起不來。

  當下,周芸芸仰着臉一臉尴尬的向孟秀才道:“那……那就麻煩你了,謹元。”頓了頓,又趕緊添了一句,“小八啥都吃,上回還啃了個大尖椒呢。”

  ——然後差點兒沒辣得去投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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