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勾着叢剛的頸脖,時不時的抽泣一聲。
“我難過……我親爹也很難過的。”
不願意讓人看到他淚流滿面的小臉,小家夥一直将頭深埋在叢剛的肩窩裡不肯擡頭。
叢剛的眉宇微微的沉斂,“那就跟大毛蟲說說,你親爹是怎麼個難過法兒?”
難過就難過呗,還怎麼個難過法兒?
“大毛蟲,你不要問了!我什麼也不想說!”
小家夥嚷嚷着,用雙臂晃動着叢剛的頭,不許他繼續追問下去。
“那你就先哭會兒吧!等哭夠了,再跟大毛蟲聊聊!”
叢剛平緩着節奏,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拍撫着小家夥因哽咽而微微顫抖的小後背。
沒哭多久,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小家夥便止住了哭泣,使勁兒的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幹,然後怔怔的盯看着一直很淡然中的叢剛。
“大毛蟲,你當時跑哪裡去了?怎麼沒救大邦邦啊?”
在小家夥的意識裡,義父河屯和老十二他們故意丢下受傷的大邦邦,是一種十分惡劣且讓人讨厭的行為。但叢剛卻不一樣。雖說他也沒有出手相救。
“大毛蟲也要逃命的!”
叢剛淡淡一聲,“當時吧,我也着急想辦法去救你親爹!”
“我懂的。還是大毛蟲對親爹最最好!”
因為小家夥親眼看到也聽到,是叢剛将方亦言弄來救自己一家人的。
“其實大邦邦對親爹也挺好的。”小家夥又補充上一句。
“嗯,嚴邦對你親爹,的确挺好的。”
叢剛輕淺的歎應,目光卻深邃得讓人難以琢磨。
“大毛蟲,大邦邦死掉了,你難過嗎?”
小家夥又問一聲。
“難過到不至于……”
叢剛輕撫了一下小家夥的臉頰,“但看到你這麼傷心難過,我也高興不起來!”
“都怪我,沒能保護好大邦邦。”
小家夥自責起來,再次難過的低垂下了小腦袋。
“也不能怪你吧。”叢剛淡應,“以你義父河屯的戾氣,又豈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夠左右的?!”
“我義父太壞了!見死不救!所以大邦邦才會死掉的!”
小家夥對義父河屯又是一聲不滿的哼哼。
“也不能全怪你義父。你義父也是愛子心切。”
能在林諾小朋友面前為河屯說好話,也真夠為難他的。
“當時我義父和老十二是可以救大邦邦的。隻要把大邦邦背上快艇就好了。”
小家夥理解不了叢剛口中的‘愛子心切’。覺得無論出于什麼樣的原因,義父河屯都不該見死不救的将受傷的嚴邦丢在遊輪上等死。
“想吃點兒東西嗎?”
叢剛打斷了小家夥一而再的自責和埋怨。
一個才6歲的孩子,在時隔兩個月之後,還能這般傷感自責于嚴邦的死,這到讓叢剛有些意外。
看起來,這小東西是遺傳了他親爹的重情重義了。
有些時候,太過看重這些情義,反到會成為生命中的枷鎖。
像他叢剛這樣無情無義,也許會活得更自在一些的!
事實真相又是如何,或許隻有他叢剛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了。
“不想吃。”小家夥蔫蔫的。
“還難過?”叢剛問。
“還有那麼一點兒點兒啦。”
小家夥環看着四周,發現這是一幢很奇怪的木屋子,“大毛蟲,你怎麼住在這裡啊?”
“這裡不好嗎?”叢剛淡聲問。
“好是好,就是太難找了!而且還裡好low,連個空調什麼的都沒有。”
“你冷了?”
“不冷。”
“那要空調幹什麼?”
“取暖啊。”小家夥怔怔一聲,“夏天也可以很涼快的。”
“人呢,不能太過依賴那些沒有生命的電子産品。會讓你産生更多的惰性;還會讓你漸漸失去在大自然中的生存能力。”
叢剛的這番話,深奧得已經超出了小家夥的思維能力。
不就裝個空調取個暖,或是制個冷麼,怎麼還跟什麼‘惰性’和‘生存能力’扯上關系了?
見小家夥懵懵的看着自己和四周,叢剛便不在繼續這個話題。
“既然你不餓也不冷,也不在難過了,那就跟大毛蟲說說你親爹是怎麼個難過法兒的。”
叢剛還是沒有放棄向林諾小朋友追問有關他親爹封行朗的事。
雖說小家夥還是不太想回答,但大毛蟲都問了他兩次了,便勉為其難的開了口。“親爹晚上經常一個人喝悶酒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吃晚飯……媽咪和我都很擔心親爹喝醉了開車車出事兒。親爹想大邦邦了,就會去大邦邦的禦龍城;有時候也會帶上我一起
去。”
“那你親爹哭了嗎?”叢剛問得直觀。
小家夥先是搖了搖頭,随後又點了點頭,“應該是哭過的吧。但是他從不讓我跟媽咪看到。我想他是不想讓老婆和孩子跟着一起難過。”
微頓,小家夥又傷感的說,“大白白也很難過的!他抱着我大伯哭了很久!他還誤會了我親爹……跟我親爹吵架,讓我親爹更難過。”
“看來,你親爹對嚴邦,那是真感情呢。”
叢剛若有所思的輕喃一聲。
“那當然了!我親爹跟大邦邦是最最要好的好兄弟!”
最最要好?叢剛的唇角淡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似有似無,卻又沉甸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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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諾小朋友大大低估了一個媽咪對自己孩子的上心程度。
“諾諾……諾諾……”
在小東西離開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雪落便發現了兒子林諾已經不在她視線範圍之内了。
“團團,你有見着諾諾哥哥在哪裡嗎?”
雪落看到獨自一人在栅欄邊向外眺望的封團團。
“叔媽,你不要着急。諾諾哥哥去找大毛蟲了,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什麼?諾諾去找叢剛了?”
雪落着實一驚,“他什麼時候去的?又是跟誰去的?”
“就剛剛啊!是諾諾哥哥讓我告訴叔媽的。還讓叔媽不要着急,他一會兒就回來吃晚飯。”
雪落吃驚不小。擔心兒子的安全,便立刻給丈夫封行朗打去了電話。這日子過得,總是如此的讓雪落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