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封行朗就在快艇的上甲闆處,在探照燈的照射之下,邢老五肉眼就可以看得到他。
邢老五肩扛着火箭筒,兩個快艇之間的距離,足夠将叢剛所在的快艇炸飛成稀巴爛了。
但快艇上還有封行朗!
他背對着海浪,卻正對着邢老五和邢八。
邢八要比邢老五會來事兒。知道這是封行朗的‘苦肉計’。
很好的利用了自己是河屯親兒子的光環,在護送叢剛能夠安全逃離。
其實或多或少,封行朗還是有些小看了叢剛。要是叢剛跟河屯玩狠的,引爆遊輪上的炸藥,那河屯早就死在遊輪上了!
而且連同前來搭救的邢二他們,也會一并為河屯陪葬。
最壞,也抵不過是跟河屯同歸于盡。
可不知為何,明明等上了十年的叢剛,卻因為封行朗的那句話而選擇了‘仁慈’。
‘苟且偷生’的叢剛,在慘死了父母之後,便被河屯丢給邢二撫養。他跟邢二之間的關系很淡漠,淡漠得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但邢二卻是了解他的。所以叢剛會刻意的回避在邢二面前出現。
先不說邢老五肩膀上的火箭炮能不能打中叢剛的快艇,有一點兒是肯定的:就是叢剛不會讓邢老五成功的擊出那枚火箭炮的。
即便不為他自己,也為了‘英勇就義’般要護送他一程的封二爺!
叢剛從快艇艙裡悄無聲息的躍了上來,就站在了封行朗的背後,默聲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和健碩的體魄。甚至于能感覺到封行朗稍稍壯了那麼一圈兒的腰際。
準确的說,應該是肥了一圈兒。
從佩特堡回到申城之後,封行朗一直在休養之中,極少鍛煉自己的身體。壯上一圈兒,也純屬正常的可控範圍。
“你又長膘了。”
這閑情逸緻……完全不像是在逃命之人!
冷不丁的聽到身後傳來海浪聲以外的聲響,封行朗立刻回頭,便看到叢剛那張風輕雲淡似的臉龐。
“狗雜碎,你竟然敢擄了我家諾諾當人質?老子還沒跟你算總賬呢!”
友情歸友情,但叢剛沒遵守遊戲規則擄來了無辜的林諾小朋友,做為父親的封行朗還是不能容許并原諒的。
“事實證明:你親爹河屯,要比你狠毒多了!封行朗,有些時候……你太仁慈了!”
聽叢剛這麼一說,封行朗就來氣,沖上前來對着叢剛的下巴就是一記勾拳。
“老子的确是太仁慈了,才會以命相救你這個狗雜碎!”
一勾拳不解恨,封行朗又用自己的膝蓋頂了叢剛的腹處幾下,感覺叢剛的身體硬實得像門闆一樣。
叢剛沒有還手,隻是任由封行朗施暴着。
“如果河屯不給我當墊背,你是不是真想讓那些地刺紮死老子?嗯?”
手癢了十多天的封行朗,好不容易逮着了叢剛,自然少不了一通戾氣的暴打。
叢剛沒有作答,隻是淡淡的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老子當初就不該撿回你這條白眼狼!讓你暴死街頭,被一群流浪狗啃骨噬肉……多好!”
久不鏖鬥的封行朗,幾個動作下來,已經是氣喘籲籲的。他貼在叢剛的耳邊,聲音粗重的說道。
“看到那邊的貨輪了沒有?我把邢老五他們引開,你跟衛康他們上貨輪!”
可叢剛似乎沒表現出多大的興奮。
他擡手抹了一下唇角的鮮皿,“我們倆……是不是要此生不複相見了?”
“或許吧……”封行朗擡頭朝越來越近的貨輪看了一眼。
叢剛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下回見面的時候,記得别老穿這身黑衣黑褲!跟吊喪似的,老子看着鬧心!”
封行朗嫌棄的将手臂上的皿污擦拭在叢剛的黑襯衣上。
叢剛笑了,看起來像是卸去了包袱的長途跋涉者,笑容裡多了一絲的明朗。
快艇繞到貨輪的左舷,上面立刻有舷梯放了下來。
從貨輪上下來一個肌肉型男,似乎是來接應。
“老五,見過你封二爺。”
“二爺好。”
“……”原來叢剛早就未雨綢缪的策劃好了?
封行朗似乎這才意識到:叢剛的老謀深算,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臨行登上舷梯,叢剛突然轉過身來,緊緊的将還是推敲細節的封行朗擁抱在自己的懷中。
“二爺……我們來日再聚!”
一聲‘二爺’,是在表明他對封行朗的臣服麼?
“……乖孫子,你二爺等着你回來!”
封行朗回擁了一下叢剛,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拍打了幾下。
“……”這稱呼,衆人皆默。
目送着乘風破浪而去的快艇,叢剛那張剛毅的臉龐慢慢的暗沉了下來。
“Boss,我們就這麼放過河屯了嗎?”
叢剛沒有正面回答衛康的話,而是反問一聲,“老二,你是不是想說,我太仁慈了?”
“……”衛康默了。
“其實這一戰,早在選擇封行朗當籌碼時,我就已經輸了!”
……
這一刻,最着急最窩心的,要數邢八了。
他瞪着相隔百米開外的另一艘快艇上的邢老五,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
‘白癡,朝貨輪上開炮啊!沒看過别人玩過金蟬脫殼、調虎離山嗎?’
邢八之所以沒開口提醒邢老五,一來是因為擔心叢剛會狗急跳牆的反抗;二來,也想早一點兒完成這次的追捕任務,好回去看看義父的傷情和受到驚吓的十五弟。
******
雪落在淺水灣的别墅裡翹首以盼了快十個小時。
原本她想求邢二帶上自己一起的,可邢二對她似乎挺有成見的。怪她一意孤行的将叢剛的話帶給了河屯,而不管不顧河屯的生命安全。
雪落能理解邢二忠誠且孝敬河屯的心情;可邢二卻理解不了她一個做妻子做媽媽的心境!
那也是對河屯顯現父愛的一種成全!
把叢剛的話帶到,那是林雪落為營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所做出的努力争取;河屯會不會按照叢剛的意思去做,那是他做為一個父親和爺爺的抉擇。
再說了,一切的恩怨情仇,還不都是因為他河屯而起?!
又有什麼理由去責備她這個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角色的弱女子呢!
所以,雪落是坦然的,亦是問心無愧的。
當然,她也希冀着河屯、封行朗,還有兒子諾諾祖孫三代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
兩束車燈……四束車燈……
“媽咪……媽咪……”
聽到兒子林諾的叫喚聲後,雪落緊張到無以複加的心弦,終于放松了下來,她立刻尋着兒子的叫喊聲疾步迎了上去。
小家夥賣萌似的在雪落懷裡拱着,“親親媽咪,想念親親兒子了沒有?”
“想了……都快把媽咪想死掉了!”
雪落緊緊的擁抱住自己的孩子,失聲哽咽出來。這些天來,雪落一顆做為妻子和媽咪的心都快被操碎了。
或許隻有将自己的孩子緊擁在自己的懷裡,雪落才能真正的安危寬心。
“媽咪,親親兒子都已經平安的回來了,你怎麼還哭鼻子啊?看着真讓親兒子心疼!”
小家夥用肉墩墩的小手替媽咪雪落抹去了滾落下來的淚水。
“媽咪不哭了……媽咪不讓親兒子心疼!”
雪落再一次的将小東西緊緊的擁在自己的懷裡。
在淚眼婆娑之際,雪落看到了用擔架擡出房車的河屯,應該是傷到背部了,而且還傷得不輕,整個人匍匐在擔架上。
卻沒有看到封行朗。
“諾諾,你親爹呢?”
雪落緊聲問道,并站起身朝淺水灣的入口處眺望着。
“親爹留下給大毛蟲當人質了!親爹說他會自己回來的。”
“當人質?”
雪落的心再次被揪起。
“放心了媽咪,混蛋封行朗隻是想把大毛蟲安全的送走!然後就會自己回來的。”
小家夥抱住了媽咪雪落的腰,安慰式的在她後腰上拍了拍。
雪落微微輕籲出一口濁氣,回頭朝被擡走的擔架看了一眼。
“諾諾,你義父怎麼了?傷得重不重?”
“義父給混蛋封行朗當墊子了……被紮了好多皿窟窿眼兒,流了好多的皿,差點兒就死掉呢!”
小家夥心有餘悸的說道。
河屯給封行朗當了墊背?那兒子林諾呢?
雪落覺得叢剛想對付河屯,擄走一個封行朗就足夠了;卻怎麼也沒想到叢剛會在後來又擄走了兒子林諾……
潛意識裡,雪落預料叢剛是要讓河屯做選擇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諾諾,叢剛是不是讓你義父做選擇題了?”雪落試探的問。
“是啊!大毛蟲讓義父選我還是先混蛋親爹。”小家夥應了一聲。
“那你義父……選擇了你混蛋親爹,對嗎?”
“嗯。”小家夥點了點頭。
雪落的心被狠狠的刺疼了一下。
“我下面是海洋球,親爹下面是好多的刺。”小家夥又補充了一句。
雪落沒有看出兒子的小臉上有任何的傷感情緒;但雪落卻心疼不已的将小東西擁在自己的懷中。
毫無疑問,兒子林諾又當了一回被‘抛棄’的對象!有一點雪落可以堅定:她這個當媽咪的,永遠都不會抛棄自己的孩子!